第41節(jié)
面對絲毫不意外的章繡錦,章二老爺露出了贊許的目光:“以前我就覺得,錦丫頭是個聰明的,現(xiàn)在看來,還要加上沉穩(wěn)?!?/br> “很多時候,一個沉穩(wěn)的聰明人,足夠了?!闭露蠣攪@息著,似乎在對自己說話。 章二夫人慢慢地醒了過來,看到陌生的擺設(shè),有些想要尖叫。然后,她清醒了過來,轉(zhuǎn)頭看到熟悉的人。 “老爺?!彼偷偷亟辛艘宦?,身體軟下去,落在了榻上。 章繡錦發(fā)現(xiàn),屋內(nèi)除了自己五人,再無他人。也只點了一盞油燈,燈光昏暗不明。 章二老爺彎下了腰,輕聲對章二夫人說:“這里是章家,老太太面前?!闭吕咸辛艘宦暋袄隙保露蠣攲⒁f出口的話被吞了回去。 章繡錦沉默地看著章二夫人,發(fā)現(xiàn)身邊的章沁雖然一臉看不懂的樣子,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片刻之后,章老太太開了口:“吳氏,你可知錯?” 章二夫人顫抖了一下,哀聲道:“妾身不明?!彼械乜聪蛘露蠣?,“老爺,你我夫妻多年,我做錯了什么,還請明言。” 章二老爺微笑了一下。 章老太太對章繡錦和章沁點頭:“今日叫你們過來,算是讓你們做個見證,也算是,讓你們學(xué)一些東西。”章沁與章繡錦皆行禮應(yīng)諾,章老太太低眉斂目,說:“吳氏,女誡女訓(xùn)所言,你可謹記在心。” 章二夫人僵硬了一下,終于回過神來。 她明白了。 這當(dāng)真是一件陳年的舊事。 章繡錦也明白了,今天章二老爺是算總賬來了。事實上,她也有些好奇,章二老爺為何如此肯定,章二夫人與人有私情。 燈光昏暗中,章二夫人誰的表情都看不清。 天氣還帶著秋日最后的余熱,可是她的心,卻漸漸地沉了下來。 她記得那個時侯,那個對自己來說格外屈辱的時刻??墒?,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若說一次為jian,二次三次,縱然是不愿,也已經(jīng)算是有情。她以為這件事已經(jīng)被揭過,卻不曾想,事情居然在這么久之后,陡然間爆發(fā)了出來。 章二夫人竭力支撐著身體,看向了章二老爺:“老爺,妾身……”章二老爺根本就沒有看她,他凝視著窗外,目光淡然如水。 “老爺,就算死我錯了,我為章家生兒育女,也……”章二夫人還要哀哭,章老太太平靜地開了口:“澤哥兒真的是老二的兒子嗎?” 章二夫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祝高考的都能考出自己理想的分數(shù) 第61章 追妻 章繡錦對章澤的印象并不深刻。 這個二房嫡子一直以來對她來說都算是一個單薄的剪影。 章沁卻猛然間站了起來,瞪大了眼,似乎想要說什么。然后,他被章繡錦捂住了嘴。 章二夫人捂住臉哭了起來:“我也是不得已?!?/br> 章二老爺凄厲地笑,章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頓了一下,恍若玉石相交,琤然作響。她說:“閉嘴?!甭曇粼诤谝怪酗@得有些尖銳。 章沁慢慢地停了下來,拉了拉章繡錦捂住自己的手。章繡錦松開他,屋內(nèi)的氣氛越發(fā)沉重,連呼吸都難以為繼。 只有章二夫人哭泣的聲音。 “你若是不得已,那為何不自盡以求清白?你為章家生了碧姐兒,日后說起來,你也是老二的結(jié)發(fā)夫妻,日后受章家香火供奉,老二就算日后再娶,也越不過你去。” 老太太平靜地問:“若有不得已,第一次你吃了虧,為何不謹言慎行,為何不與老二坦白,為何不斷了日后的往來?” 章二夫人尖銳地哭喊起來:“那是親王殿下!他說了,若是我不從,我的碧姐兒就……” “章家的兒女,還沒有無能到需要媳婦出賣自身來保護的地步?!崩咸f,“你不過是不想承認自己錯了?!?/br> “給自己找一千個借口,你也是錯。” 章沁垂下眼簾,緊緊地握住拳頭。手被另一雙手握住,側(cè)臉?biāo)吹交璋禑艄庵姓吕C錦眼中似明似滅,情緒難明。 “為什么?”他低低地問。 章二老爺微笑:“我也想知道。你認為我沒法護住你嗎?還是你認為,我是那種出賣妻女來求得榮華富貴之人?” “難道你現(xiàn)在做的不就是這種事嗎?!”章二夫人尖叫起來,聲音在黑夜中凄厲地響起,“你還不是去抱了他的大腿,還不是在跟著他討飯吃!” 章二老爺眸中有火光:“你想這么認為,那就是了?!彼p輕地笑,“當(dāng)初分宗的時候,你走得那么干脆,我就知道,在你心里面,章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對你來說,你的富貴榮華,比家族更重要?!?/br> 章二夫人冷笑:“彼此彼此?!彼h(huán)顧四周,說:“今天,我大概是在劫難逃?” “你為碧姐兒傷心過度,纏綿病榻許久,今日就此告別了。”章二老爺柔聲說,“至少,你還是我章家的媳婦。哦,我忘記了,我已經(jīng)不是章家人了。你只是我的夫人,與章家無關(guān)?!?/br> “是你給我下藥?”章二夫人問,“就算碧姐兒死了,我還有澤哥兒,我怎么會……” “澤哥兒還有我,”章二老爺說,“他還有我這個亂臣賊子的父親?!闭露蠣斣谶@個時候微笑了起來,內(nèi)中凄涼,看得章繡錦心中悵然。 “當(dāng)然,以后我不會一直是亂臣賊子。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澤哥兒至少在明面上是我的兒子,日后自然是要共享我的榮耀。”章二老爺平靜溫柔地說,彎下腰去,扶起渾身綿軟無力的章二夫人。 “高興嗎?澤哥兒以后會是殺死和親王的大功臣呢……” 章二夫人顫抖了起來。 她當(dāng)初就覺得章二老爺那么容易地倒向了和親王一脈顯得不正常,可是她以為這是自己的勸說加上和親王開出來的條件足夠誘惑,可是她一直不曾想到…… 章二老爺居然打著的是這樣的主意。 “不,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讓他們父子相殘,你……”章二夫人混亂地說著,言辭之間完全承認了章二老爺?shù)恼f辭。 章澤是和親王的兒子。 章二老爺松開了手,任由她跌落在榻上,輕聲地笑:“可是,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我的兒子?!彼ξ⑽⒌兀骸拔业膬鹤硬攀畾q,還小得很呢?!?/br> 章繡錦上前,行了一禮,輕聲道:“二叔,我已經(jīng)讓二哥替鴻哥兒尋訪了一位名聲不顯但是卓有才干的先生,再過一兩月,先生就會去莊子上定居了?!?/br> 章老太太詫異地看了過來:“繡錦丫頭,你怎么知道……” “難道不是二叔特意讓如蕓jiejie去告訴我的嗎?”章繡錦笑著說,“最開始,我看到死而復(fù)生的如蕓jiejie,還著實有些詫異呢?!?/br> 章二老爺?shù)哪抗庾兊脺厝幔骸岸嘀x你了,錦丫頭。我現(xiàn)在不敢做這些,畢竟我被人盯著,心里面也不是不著急鴻哥兒的課業(yè)的。如今,就太好了。” 章二老爺長嘆了一聲。 章二夫人躺在那里,艱難地喘息,瞪著章二老爺與站出來的章繡錦,間或目光落到章老太太身上,沒有一點兒難過之意。 章繡錦退了回去,在黑暗中聽到章沁悶悶不樂地說:“你都不告訴我?!?/br> 章繡錦微笑:“你藏不住事,我怎么敢將這些事告訴你。你連沈君梓在你面前說兩句話都能當(dāng)面帶出不快來,知道這種事,日后對著二叔,大概就藏不住了?!?/br> “那現(xiàn)在為什么不怕我知道了?”章沁說,“我不是一樣藏不?。俊狈路鹨粋€悶悶不樂發(fā)現(xiàn)糖果搶不到的小孩兒。 章繡錦微笑著說:“因為,事情就快解決了?!?/br> 章二老爺輕笑了一聲,溫柔地拭去章二夫人唇邊流出來的藥汁:“錦丫頭說得對,事情,快完了。” 章沁睜大了眼,好一陣之后恍然明白過來。 他激動得難以自抑,囁嚅著想說什么,最后安靜下來,臉上滿是遮不住的傻笑。 章二夫人瞪著眼,看著章二老爺似乎想說什么,卻已經(jīng)說不出來。 喉嚨里赫赫的聲音響起,卻始終拼不成句子。好一陣之后,她閉上眼,睡了過去。夜晚的屋子里,忽然有一陣風(fēng)吹過,一陣涼意襲來。 沒有一個人覺得冷。 章二老爺笑了一聲:“你活著我都沒怕,你以為死了就能讓我怕嗎?”然后,他大步走到章老太太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母親,孩兒不孝,日后要背負罵名。兒子……”他泣不成聲。 章老太太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罵名不怕。你知道自己沒有做錯就好。我們,都在這里呢。” 章二老爺放肆地大哭了出來。 章沁跟著眼圈微紅,被章繡錦拍了拍手臂,發(fā)現(xiàn)后者的眼眶中沒有一滴淚水,冷靜的視線落在章二夫人的身體上,仿佛在看一個物件。 “二叔,二夫人的尸身,要如何運回去?”她上前問,“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br> 章二老爺終于控制住了情緒,說:“無礙,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闭f罷,上前背起了章二夫人的身體,一步步走了出去。黑暗很快吞沒了他的身影。 章老太太對著章繡錦和章沁招招手,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老太太。 吹滅了燈火,黑暗中三人并肩而行。 章老太太問章沁:“是不是不明白為什么叫你過來?” 章沁沉默一陣,在和暗中說:“是,有些不太懂?!?/br> 章老太太笑了起來:“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來找我。那時候,你就可以出去游學(xué)了?!背鋈ビ螌W(xué)是章沁一直以來都想去的,可如今聽到老太太這樣說,心里面卻并不多開心。 “繡錦丫頭你倒是藏得住事,”章老太太說,“連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這么多?!?/br> 章繡錦已經(jīng)看到不遠處丫鬟提著的琉璃燈,輕聲說:“父親母親是知道的?!?/br> 章老太太笑了一聲:“你這孩子呀……” 第二天早晨去給章老太太請安,章繡錦發(fā)現(xiàn),章沁的眼底一片青黑。吃過早飯之后給章沁剝了雞蛋滾一滾,章沁說:“我大概有點想明白了?!?/br> 門外丫鬟急急地進了門,對章沁和章繡錦行禮:“三少爺,三姑娘,有幾位族老求見老太太?!?/br> 章繡錦詫異:“祖母不見?”章沁抬起頭來,看著丫鬟,手里面還可笑地捏著一只剝殼的雞蛋按在眼睛下。 丫鬟垂下頭,默認了章繡錦的說法。 章沁站了起來:“我去吧?!彼麃G下了雞蛋,大步走了出去,報信的丫鬟連忙跟上。 半個時辰之后,章沁回來了。 他在章繡錦對面坐下,說:“族老們是來通知消息的,章侍郎夫人去了,他們想問,族里面應(yīng)該是什么態(tài)度?!?/br> “什么態(tài)度?”章繡錦反問,“章侍郎已經(jīng)自逐出族了。” 她盯著章沁,說:“他不是章家人了?!闭虑吣艘话涯槪骸翱墒?,昨天……” “昨天什么都沒發(fā)生,”章繡錦的手放在小幾上,漂亮的手指頭捏起了茶杯,“什么都沒有?!?/br> 章沁張了張嘴,隨后消沉下來。 “我去和祖母說一聲?!?nbsp;他掉頭走了。 章侍郎夫人去了這件事在京中顯得悄無聲息,只有章澤過起了閉門的日子。 宮里頭章妃去了之后沉寂了兩個月,終于再度熱鬧起來。有人又鬧著要選妃,被皇帝一茶杯砸在額頭上,沉寂了。 “朕的皇后現(xiàn)在病重,你居然鬧著要朕選妃?” 一句話出口,因為章妃去了而對四妃之位蠢蠢欲動的心思立刻就沉寂了下來。所有人開始想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