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如苑的眼前一片黑暗，一下子居然說不出話來。

    第36章 心思

    如同章繡錦看不明白章二夫人為什么想這樣做一樣，章大人也不懂,為什么章二老爺會在朝堂之上站到與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

    下朝之后,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好久之后才出了門,提了酒去見章二老爺。

    章二老爺面對不請自來的大哥，沉默一陣,迎了他進門,兩人在庭院中對坐交談了一陣，最后不歡而散。

    章大人出門的時候,指著章二老爺新居的大門，指著罵了一句。

    章二夫人膽戰(zhàn)心驚地到章二老爺身邊去，悄聲問章二老爺有沒有事，章二老爺抹了抹唇角剛剛被章大人一拳打出來的淤青,面無表情說沒事。

    原本還想再說些什么的章二夫人看著章二老爺這副模樣，就什么都不敢說了。

    她只是小心地讓廚房準(zhǔn)備好章二老爺中意的食物，自己殷切地讓人去打聽章二老爺?shù)南?。等了一夜，到最后昏沉沉地睡去，章二老爺如同之前的任何一個夜晚一樣，沒有進她的房間。

    過了兩日，章大人率先彈劾章二老爺，違背人倫，將庶女送給和親王長子做妾，亂了倫常。

    章妃與章如琴是姐妹，和親王與皇帝卻是兄弟。這樣的輩分關(guān)系……

    若是在民間，章如琴當(dāng)初只有悄無聲息死去的份，可是現(xiàn)在章二老爺將人送進了和親王府，事情就變得有幾分微妙了起來。

    因為這個原因，朝堂之上展開了一場辯論，章二老爺?shù)哪樕谶@場辯論中越來越黑，看著章大人的目光幾乎要冒起火來。

    章大人卻根本就不看他了。

    這些事還是皇三子傳到章繡錦耳朵里面的，他總能拿到第一手的好料，然后將這些事當(dāng)做八卦講給章繡錦聽。在皇帝有意無意的縱容之下，他甚至最近連宮里面那個妃子喜歡什么，是因為原因都拿過來說了。

    好在讓皇帝滿意的是，這些事進了章家那個女娃的耳中，仿佛從來就沒有被說出來過，穩(wěn)妥極了。這讓皇帝對養(yǎng)出這樣女兒的章大人也多了幾分滿意。

    然后，夏天過去了。

    秋天秋闈開始的時候，章妃又有孕了。

    因為這件事，皇三子從章妃的宮室里移出來，獨自一人占了一個宮室。中宮所出的皇五子很是可憐自己的這位兄長，求皇后將他搬到皇后的宮中來。

    身體不算太好，只能在宮中當(dāng)個擺設(shè)的皇后在聽到自己兒子的請求之后，輕輕摸著他的頭，柔聲問：“小五，不是我不肯，是你這位三哥不肯?！?/br>
    皇五子懵懂地看著皇后，皇后卻只是苦笑，將兒子抱在懷中，不肯再多說什么。

    想起皇帝對自己所言，皇后眼中泛起期盼的光。因為天家無情，所以若是一旦有情，那邊是情深不悔。

    只希望……

    皇五子感覺到，皇后的手在自己身上輕輕地拍了拍。他不是太明白為何母后身上會有這么悲傷的感覺，但是他往皇后懷中偎依了一下，抱緊了自己的母親。

    章繡錦看著一個盒子。棗木的盒子雕著精細(xì)的花，清漆漆過，擺在膝頭上有種質(zhì)樸的美感。

    這里面放著章汌從外面碰到的好東西，他特意買了來送給章繡錦，不過是為了求章繡錦一件事。

    手指扣在盒子蓋子上，章繡錦聽完章汌的話，輕聲道：“二哥當(dāng)真是這樣想的？我可以幫著出主意，可是……她不是我，我的主意不見得適合她。況且，如今你們兩人的身份……若是二哥頻繁去，只怕有了什么瓜田李下的名聲……”

    章汌的目光很暗淡：“我知道，只是她畢竟是我jiejie。當(dāng)初若是我能爭氣些，讓她能夠依靠，她也不會……”

    章繡錦將盒子蓋扣了下來，將盒子蓋上，推了回去：“若二哥一直都這樣想，那這個主意，不出也罷。她的日子過得怎么樣，終究是要靠她自己，若是老想著依靠旁人，終究是立不起來的?！?/br>
    章汌低下了頭，嘆道：“三meimei一向聰明，如今這些事也比我看得穿。我只是不忍……jiejie從小就要強，最后卻不得不隱姓埋名遠(yuǎn)走他鄉(xiāng)，這其中，未必沒有我的原因。若是半點兒不幫，我心里頭這道坎過不去?！?/br>
    章繡錦沉默片刻，輕聲道：“二哥還是休要叫她jiejie了。章繡茹已經(jīng)沒了，你也沒了jiejie?！?/br>
    章汌一怔，隨后點頭，卻還是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三meimei”，目光中透露出哀求之意。

    章繡錦卻狠心對章汌道：“人選是母親當(dāng)初親自選的，若是她能守規(guī)矩好好過日子，日子斷然不會苦到哪里去。若是還想著昔日的榮光，適應(yīng)不了現(xiàn)在的生活，那也沒有幫忙的必要了。如今身份地位已經(jīng)是千差萬別，除非她能夠督促著男人一路向上，否則是回不到往日的那種日子的。”

    章汌沉默良久，輕聲說是：“我只是不忍心……”停了一停，他說：“況且，她現(xiàn)在的處境，也不全是她自己過成這樣的?！?/br>
    章繡錦挑眉，就聽章汌道：“當(dāng)初母親選的人家確實是極好，只是如今那戶人家卻發(fā)生了一場大變。當(dāng)家的頂梁柱因為一場意外沒了，她的婆婆遷怒于她，加上族人無恥，所以才……”

    章繡錦點頭，臉上的笑意稍稍顯得真摯了些：“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幫著想想辦法。只是，不管我的辦法如何，最后具體實施的畢竟還是她，況且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人心，所以，這辦法的結(jié)果最后如何，還不好說。”

    章汌的笑一下子就喜悅了許多：“三meimei能幫著出主意就是再好不過了。這后宅之事，我實在是……”

    隨后，他開始詳細(xì)描述花了他半個月才調(diào)查清楚的，章繡茹現(xiàn)在的處境。

    章汌帶著章繡錦的主意離開的時候，秋闈已經(jīng)快要開始了。這時候，章家大房與章家二房之間，也鬧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在宮外其他地方章大人和章二老爺見了面，都是相互鄙視地看一眼，恨不得大打出手的模樣。

    族老們很是不安，趁著八月十五中秋的時候，族里派了德高望重的老人過來見章老太太，請章老太太出面調(diào)和一下章大人與章二老爺之間的關(guān)系。

    老太太面色絲毫不改，三言兩語就將族老繞到了坑里，說起旁的東西來，將這個話題丟到了一邊。

    等到丫鬟端茶上來，族老才醒悟過來，嘆道：“他們兩兄弟鬧起來，又不是你不說就不是真的了，你現(xiàn)在跟我繞這些圈子，又有什么用?！?/br>
    章老太太盯著臉上已經(jīng)皺紋層層疊疊的族老，心中輕嘆，臉上卻擺出薄怒的神色來，道：“這件事本就是老二的錯，要不鬧，也該是老二過來給老大賠禮道歉才是?！?/br>
    族老心中一跳，嘆道：“你這樣厚此薄彼，也難怪老二心里面不舒坦?！?/br>
    章老太太挑眉，對族老懇切道：“七叔，非是我厚此薄彼。我本就不是他們的生母，許多事也只好勸不好硬壓著他們做什么。很多時候我也只能幫理。況且這件事……”想起當(dāng)初章二老爺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章老太太捏了捏眉心，浮上疲憊：“這件事，確實是老二錯了。章家女兒從未有過做妾的先例，他這一手讓章家的名聲都敗壞了?！?/br>
    章老太太老態(tài)驟顯的瞬間，族老也心有戚戚然。因為章二老爺這一手，如今居然也有人敢試探地對章家的女兒提出做妾的要求了。雖說都是寫弱枝偏房遇到的事，免不了也有哪天有人膽敢對正房的人這樣說。

    念及此，族老不由得嘆一聲，不再勸章老太太要讓兄弟和諧了。章老太太的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章二老爺自己勸不動，也勸不了。

    “只是，老二這樣做……”臨走前，族老還是有些猶豫，“若是兩兄弟繼續(xù)鬧下去……”

    章老太太冷笑了一聲：“說不定正如了他的意，鬧著分宗出去算了?！?/br>
    族老一驚，腳步匆匆地走了。

    章老太太心知他過后必定會去問章二老爺是不是真的有脫離章家的意思，也知道這樣一問，章二老爺是肯定就要順勢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她心底談了一聲，閉上了眼。

    章大人知道這件事，也在心底一聲嘆，狠狠地將心中章二老爺?shù)脑捰帜盍艘槐椤?/br>
    章澤上門來給章大人一家送中秋的禮物時，因為想起了這些事，章大人對他也算不上多親熱。不冷不熱地問過他最近的學(xué)習(xí)進度，又說了兩遍下場的時候的注意事項，就將他打發(fā)出去了。

    章澤轉(zhuǎn)頭就去找了章源，請章源這個早就已經(jīng)得了功名的人來指點自己應(yīng)該注意什么。

    章沁在邊上同樣興致盎然地聽，在章澤走的時候送他出去，說一聲自己今年也是要下場考試的，要和章沁來分個高下。

    一句話一出口，兩個人都顯得很是高興。

    章繡錦和章繡妍遠(yuǎn)遠(yuǎn)地走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與章澤打過招呼，看他出門去了，章繡妍就好奇地問章沁方才在與章澤說什么。章沁順勢將兩人的賭約說了，問章繡錦：“若是我贏了，meimei有沒有什么要送我的？”

    章繡錦不防話題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一時之間居然為難起來。章繡妍在邊上偷偷地笑。

    晚上賞月的時候，章汌偷偷地給章繡錦使了個眼神，做了個感謝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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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雙喜

    章汌是八月十五前一天才急急地趕回來的，章繡錦卻一直都還沒來得及與他正面對上。

    此時見章汌的手勢，她也就了然，章如苑這個時候想必是處境好轉(zhuǎn)了，否則章汌不會對自己做出這個手勢來。

    詳細(xì)的消息卻等到了第二天章汌過來見她才知道，她也就順便聽了一耳朵章繡茹現(xiàn)在的情況。

    章繡茹當(dāng)初被送出去之后,在江南避了一陣子,然后,那家就悄悄地回來了。按照章夫人的安排，那家與一戶高門旁支結(jié)親,將章繡茹嫁了過去。

    初始的情況不必多說，中間若不是出了那一場意外,章夫人的選擇也是極好的。不過現(xiàn)在因為章汌和章繡錦插了一手，章繡茹的日子卻又有些變化。

    “雖說如今她的日子好過了些，那婆婆被鬧了一頓，也算是平靜下來了。只是那仇人若是找不到,只怕日后還是會有些波折?！闭職鲞@樣說著，有些若有所思。

    “只是當(dāng)初那件意外發(fā)生之后我也去查過,過去時間太久加上有人可以打掃過,事情到底如何有些查不到了?！闭職鑫⑽櫫嗣?，“三meimei有什么見教？”

    章繡錦失笑：“二哥,若是內(nèi)宅的事，我還可以幫著出出主意，這外頭查人的事，我手上沒有人，哪里能幫你什么。這事，還是得找大哥或是爹?！?/br>
    章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三meimei說得是，是我想當(dāng)然了?！彼惶靡馑嫉氐狼?，又稍坐了片刻，起身告辭。

    這件事沒有在章繡錦心中留下太多印象，反而是被章沁知道了之后，有些不滿：“你管她干什么，當(dāng)初在家里不是和大姐作對就是跟你不對付，好像把你們踩下去了她就是最好的一樣。呸，也不想想，外頭這么多貴女淑女，踩了你們難道也能將外人用這種陰謀詭計踩下去？”

    一番話說得義憤填膺，章繡錦忍不住笑：“那有怎么樣，畢竟是姐妹，沒有那么多仇。而且，她也不過是年輕氣盛。”

    章沁聞言用怪異的眼光看她，慢吞吞說：“你和我一樣大?！蓖Ｒ煌?，又說，“她從年紀(jì)上來說，是我們二姐。”

    章繡錦羞怒地橫了他一眼，他立刻跳開，飛快地跑了。

    秋闈過后，天氣漸漸地就涼了起來，放榜那天天色不怎么好，章沁一大早就爬了起來，趴在窗臺上看了半天的天色。

    吃完早飯，他坐立不安地盯著門口，問章繡錦：“你說會不會沒中？”

    章繡錦搖頭，嘆道：“不過是考舉人，一次不中也很正常。就連先生都說了你的功課還差一點的?！?/br>
    章沁瞪了章繡錦一眼，呸呸呸地讓章繡錦將說出來的話吞回去。章源在邊上看了直皺眉，出聲讓章沁坐下來安分點。

    “你大嫂日子也快到了，你在這面前晃來晃去，我看著都心煩，也不怕晃暈了你大嫂。”

    章沁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看著邊上挺著大肚子與章繡錦溫柔交談的章大奶奶，垂頭喪氣地坐下了。

    坐不到一刻，他就伸長了脖子坐立不安想站起來。章源看著，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要晃自己出去晃，別在我面前鬧了，看得我心煩?！?/br>
    章沁嘴硬地說沒有，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坐不穩(wěn)了。

    章繡錦看著，不由莞爾。這輩子和上輩子的軌跡不同，她也不能確定這次章沁能不能中，實在是給不了他安慰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章家的下人中終于有人一溜煙地沖了進來，大聲地道賀，臉上的喜色讓章沁也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浮現(xiàn)出喜悅之色來。

    “怎么樣,怎么樣？”

    下人喘了口氣，喜滋滋道：“三少爺中了，第二十六名?！边@個名次相對來說有些靠后，但是章沁已經(jīng)一蹦三尺高地跳了起來，飛撲過去抓著章源一疊聲地說“大哥我中了”。抓完了章源，又到邊上去抓章汌。

    章汌好脾氣地說著恭喜，完全不將章沁把自己從椅子上揪起來拖動著走了幾步的事情放在心上。

    章繡錦和章夫人一個打賞了過來送信的人，另一個給家里的下人們多發(fā)了一個月月錢。等到漸漸平靜下來之后，才有人想起去問章澤的情況如何。

    章家的下人自然是早已打聽好，就聽主子們發(fā)問，聞言都搶著道，章澤中了第十九名。

    “這下好，”章夫人連聲說著阿彌陀佛，“你們都可以參加明年的春闈了?！?/br>
    章大人從外面走進來，聞言道：“不行?！闭路蛉艘汇?，看過去，卻見章大人臉上雖有喜悅之意，卻也有凝重之色。

    章繡錦也盯著章大人，見他神色之間似乎有郁郁之色，似乎有什么事不太開心。

    章沁已經(jīng)跳了起來：“為什么不能去啊，先生都說了，我的功課雖然還差點，但是去考試感受氣氛也可以的?！?/br>
    章大人將他按下來，道：“今年早有傳言，明年春闈我做主考。若是如此，你和阿澤都不能參考?！?/br>
    章沁一下子就蔫了下來，小心地看一眼章大人，哀怨道：“爹您為什么非要明年做主考呀?！?/br>
    章大人瞪了他一眼，卻不說什么，章夫人就過來笑著勸道：“既然先生也說了你還差點，三年后再考也是一樣?，F(xiàn)在，快些換了衣裳去拜見先生。”

    章沁有氣無力地答應(yīng)一聲，換了衣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