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太太一笑：“我就是喜歡繡錦這股子伶俐勁兒。你們幾個都呆頭呆腦的，跟你們說話沒意思得緊?！?/br>
    章二夫人的眼神瞬間空白了一下，隨后笑著上前給章老太太捶腿：“母親可真是的，偏心眼都沒邊了?！?/br>
    章繡錦聽著章二夫人半真半假的抱怨，在心中挑了挑眉。章夫人卻皺起了眉頭，不快地看著章二夫人。

    不等她說什么，章老太太就哈哈一笑，道：“行了，看你們在我面前裝著爭風(fēng)吃醋，一時半會的是逗樂子，老是這樣就太假了。老二家的你知道我今天過來是做什么嗎？”

    章二夫人不解地看著章老太太，口中回答得漂亮：“母親過來想做什么都成?！闭吕咸[起眼：“若是我向你要一個人呢？”

    不等章二夫人說什么老太太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如苑這孩子我看著喜歡，這些日子，就讓她陪著我好了?！?/br>
    停了一停，章老太太才接著說：“這幾個月，我都在這里住?！闭路蛉诵闹幸痪o，臉上卻笑了起來：“母親肯回來住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您的院子我一直都派人在收拾著，馬上就可以去住?！?/br>
    章老太太含笑著拍了拍章夫人的手，看向了章二夫人：“晚上老二回來了，跟他說一聲，就說我找他有事，讓他明天過來見我?！?/br>
    “我知道老二這些日子忙，連人影都見不到，每次都是到了宵禁才回來。不過，明兒的時間，我可是定下了?！彼⒅露蛉?，笑微微的，“你要和老二說清楚?！?/br>
    章二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笑著點一點頭。

    章繡錦坐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看到她垂下來的手緊緊地握緊，差點連指甲都捏斷了。然后，她看了章如苑一眼。

    后者深深地低下頭去，顫抖著。

    第26章 親事

    好一陣沉默之后，章二夫人笑了起來：“母親這話說的，您要見老爺，自然是一句話老爺就過來了。哪有像您這樣的，說出去旁人還以為老爺見了都躲著您。”

    章老太太不搭話，轉(zhuǎn)向二房的幾個庶女，挨個問了名字，笑道：“都是章家的好孩子?！?/br>
    小輩們連忙奉承不已。

    陪著老太太說笑了一會兒，吃過了午飯。章夫人陪著老太太誦經(jīng)，章大奶奶和章繡錦卻起身告辭，去處理家事。章二夫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說二房還有些小事要處理。

    老太太瞇縫著眼點了點頭，讓章如苑取了自己帶過來的經(jīng)書開始誦讀，自己拍了拍章夫人的手，閉上了眼。章夫人在老太太身邊坐著，聽著章如苑開始磕磕絆絆地讀書，皺了皺眉。

    二房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如苑到了這個年紀，連一本書都讀不通。

    小睡過后起來，章繡錦見到章夫人身邊的翡翠正等在自己的院子里。見章繡錦起來，翡翠一邊過去攔了要給章繡錦梳頭的紅綾，一邊給章繡錦挽頭發(fā)，輕笑著說：“如苑姑娘給老太太讀了一中午的書，老太太說，讓三姑娘教一教如苑姑娘?！?/br>
    這兩句完全不搭調(diào)的話說出來，章繡錦卻立刻就明白了。她不由得皺眉道：“碧兒jiejie詩書風(fēng)流，難不成如苑jiejie連書都讀不好？”

    翡翠只是笑，輕手輕腳地給章繡錦梳好了頭發(fā)，笑著說：“夫人的意思，姑娘指點四姑娘的時候，也與如苑姑娘相互探討一下?！?/br>
    章繡錦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到了晚間吃飯的時候，不由得仔細打量了如苑兩眼。

    昨天騙了二夫人從而跟著章繡錦出去的章如苑在察覺到她的目光之后，抬頭給了她一個怯怯的笑臉。

    因為老太太在，所以晚飯就變成了大房和二房一起吃。女眷們開了兩桌，章如苑坐在庶女們的那一桌上。

    章繡妍自然有丫鬟們好好地伺候著，其他的庶女卻都有些嘰嘰喳喳，不時就響起要這個要那個的聲音。章二夫人在邊上聽著她們的聲音，又見章夫人似笑非笑看過來的樣子，不由得羞憤萬分，臉頰通紅，連忙喝了一盞杏花酒才算是壓了下去。

    章繡錦坐在章大奶奶邊上，一邊與章大奶奶一起照顧著小侄子，一邊也忍不住莞爾。

    從二房這幾個庶女的表現(xiàn)來看，平日里章二夫人縱然是沒有苛責(zé)她們，對她們也絕對算不上友好。否則在這種時候，她們的表現(xiàn)就不會這樣失禮。

    她在心底對章二夫人的舉動搖了搖頭，也有些明白，為什么章二夫人能夠毫不猶豫地附和章二老爺?shù)囊馑迹瑴蕚鋵⒄氯缭匪统鋈プ鲦恕?/br>
    原本就不放在心上，怎么會多在乎。

    章老太太的表情就漸漸地不好看了起來。

    不管怎么說，二房的幾個庶女這樣做，丟臉的都是章家。章老太太是繼母，二房這樣做，旁人說起章二夫人的不是，也難免同時說起章二老爺娶妻不賢。章老太太說不定還要背上一個罵名。

    章老太太的心情更加糟糕了起來。

    剛剛吃完，不等漱口的香茶送上來。老太太就黑了臉，指著庶女們的那一桌，道：“這幾個，都要好好教教規(guī)矩才是。日后若是嫁去旁人家里，還這般眼皮子淺，章家的臉可就被踩到腳底下了?！?/br>
    被殃及池魚的章繡妍反應(yīng)過來，睜大了眼看向章繡錦，目光中表達出求救的意思。

    章夫人見了也忍不住失笑，連忙起身道：“母親，繡妍年紀尚小，還不到學(xué)規(guī)矩的時候。況且她平日里還有女先生的課程，若是再學(xué)規(guī)矩，時間上怕排不過來?！?/br>
    章老太太盯了那邊一眼，臉色稍霽，揮手叫了章繡妍過來，打量了一陣，笑著說是個好孩子，然后讓她坐到章繡錦身邊去，算是將她從這件事中摘了出來。

    章繡妍在章繡錦身邊剛剛坐下，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小聲地貼著章繡錦道：“祖母好嚇人?！?/br>
    被章繡錦不怎么嚴厲地橫了一眼，她低下頭去做個羞愧的姿勢，然后又抬起頭來，興致勃勃地圍觀。

    章老太太正盯著二房的那幾個庶女看，末了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我身邊還有幾個當(dāng)初宮里頭出來的嬤嬤，就讓她們好好教一教這幾個丫頭規(guī)矩。規(guī)矩學(xué)得好了，我親自挑了合適的人家，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出去；若是學(xué)不好，那就只好往那商賈平民之家去做個平頭娘子了?！?/br>
    章二夫人回過神，臉色大變，狠狠地地盯了章如苑一眼，急急地對章老太太道：“母親，這些小事就不勞煩母親了。我已經(jīng)在幫著她們相看人家……”

    章老太太搖了搖頭，面沉如水：“你和老二的性子我知道。你相看的必定是官宦之家，以她們的規(guī)矩，去了官宦之家也是丟人現(xiàn)眼。還是先教一教規(guī)矩，看看學(xué)得怎么樣，再來選人家才好?！?/br>
    說著，老太太轉(zhuǎn)向章二夫人，緊緊地盯著她：“你覺得不好？”

    章二夫人囁嚅了一下，硬著頭皮說好，心中懊悔不已。她確實沒打算教幾個庶女規(guī)矩，因為照著章二老爺?shù)囊馑?，將來左右不過是做妾或者是往商戶人家去，做妾要什么規(guī)矩，商戶人家又有什么規(guī)矩。誰料如今章老太太一句章家的臉面下來，就將這幾個庶女的婚嫁之事從自己手中拿走了……

    章二夫人心中想，這件事還是得盡快告訴章二老爺才好。想到章二老爺可能的怒火，她不由自主地畏縮了一下。

    章大人在隔壁桌坐著，此時見這邊終于停了下來，才上前行了一禮，在章老太太下首坐下。

    老太太見了章大人，臉上方才綻開一點兒笑意，柔聲道：“老大這些日子可還好？身子骨怎么樣？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也要好好注意身子才是?！?/br>
    說著，老太太仿佛想起來一般，道：“我莊子里種了好些新鮮瓜果，我?guī)Я诵┻^來，你也吃一些?！?/br>
    章大人躬身應(yīng)是，兩句話說得老太太又笑了起來。

    章如苑悄悄地往老太太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在了那里，遲疑著不敢上前。章繡錦掃了一眼，目光落回老太太身上，忽地聽身邊章繡妍說：“這樣的日子真好呀。”

    低頭一看，章繡妍正滿面羨慕之色，盯著章老太太。章繡錦不由得失笑，捏了捏章繡妍的臉頰，說：“你知道什么?！?/br>
    章繡妍捂著臉頰，不服氣地說：“我知道很多東西呢！我只比三jiejie你小這么一點點。”她松開捂住臉頰的手，比劃出一個小小的距離。

    章繡錦不由得更加想笑了。自己知道，是因為自己上輩子活得久，但是自己在章繡妍這么大的時候，也還是懵懵懂懂。想到這里，她不由得越發(fā)好笑起來。

    章繡妍將她的不以為然看在眼中，嘟嚷了兩句，怏怏地低下了頭去。

    第二日一早，章二老爺過來給章老太太請安了。

    章繡錦進門的時候，章二老爺已經(jīng)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站了好久，見到她還對她露出了一個笑臉。章繡錦行了一禮，笑著問：“二叔怎么這么早就來了？祖母要再過一刻才會起床?！?/br>
    章二老爺隨意說了兩句，目光從章繡錦身上打量過，看得章繡錦渾身都不舒服，卻只能笑。過了一會兒，章二老爺才仿佛忽然間想起一樣，嘆道：“繡錦也是大丫頭了?！?/br>
    章繡錦故作羞澀低了頭，盤算著章二老爺這樣說是不是有什么玄機在里頭。

    “呵呵?！闭l知道，章二老爺卻不曾再說什么，只是這樣一笑，就站在那里了。章繡錦想著章二老爺這個含義深刻的呵呵，覺得頭都大了。

    給章老太太請了安，章二老爺留下來與章老太太說話，章繡錦回去學(xué)習(xí)。

    章如苑果然過來了，與章繡妍一起學(xué)功課。細細盤算下來，她的功課居然還跟不上章繡妍的進度。章繡妍驚訝詫異地盯著章如苑看了好久，拍拍胸說了句“幸好幸好”。

    雖然不曾明說，章如苑也猜得出章繡妍是在感嘆幸好自己沒有生在二房，當(dāng)即低了頭，臉頰緋紅，眼眶中霧氣萌萌，與章繡妍一起讀書的時候聲音都帶著哭腔了。

    章繡妍與她說了兩句話，對這種動不動就哭的作態(tài)非常不喜歡，漸漸地不與她說話了。

    章繡錦的課業(yè)稍快，等到女先生將今日的功課布置下來之后，章繡錦才有心情去看了一眼章繡妍和章如苑。此時兩人都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盯著女先生，讓她檢查方才布置的練習(xí)。

    章繡錦也就一笑，回過了頭去。

    等到下課，卻忽地得到消息，那邊章二老爺和章老太太發(fā)生了一場大的爭吵，章二老爺摔門而去，章老太太氣了個倒仰。

    章繡錦一邊往老太太院子里趕，一邊聽說已經(jīng)請了大夫過來看看，方才放了一點兒心。

    第27章 問訊

    進了門章繡錦就看到章老太太臥在榻上，滿臉無奈苦笑。見章繡錦進來，老太太連忙道：“繡錦丫頭，快些對你娘說一聲，我不過是一時氣悶，并無大礙。實在是無需臥床休息?！?/br>
    章繡錦給老太太行禮完畢，邊上診脈完畢的大夫就過來說了聲并無大礙。言辭赫然與老太太剛才所說有幾分相同。章老太太見大夫也這樣說，含笑看向章夫人：“老大家的，這下你可放心了？年紀大了，人總有些毛病，只不過不致命。”

    章夫人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好聲好氣將章老太太勸著躺下了。自己轉(zhuǎn)頭送了大夫去外間，細細問大夫老太太情況如何，是否有什么額外的禁忌：“要不要服兩劑安神的藥？”

    這邊章繡錦在老太太身前坐下，扶了章老太太從塌上坐起來，就聽老太太說：“讓你娘也不用給我熬什么藥了，我在莊子里每天勤加鍛煉，比旁的老太太身子骨健壯多了?！?/br>
    聽老太太這樣毫不避諱地自夸，章繡錦心中的擔(dān)憂略微少了些，笑道：“祖母真是，哪有這樣自夸的。祖母也別急著說自己沒事，咱們一切聽大夫的。”

    章老太太點了點章繡錦的額頭：“你這孩子，真是不聽話?！彪m然這樣說，老太太卻還是笑著的。

    最終大夫也沒有開什么安神的藥物，只是叮囑老太太要心情愉快就好。章夫人這才放下了一顆心，到老太太身邊去旁敲側(cè)擊為何老太太如此震怒。

    章繡錦在邊上坐著，心不在焉地聽著老太太遮遮掩掩地與章夫人說話，心中猜度著章二老爺?shù)降渍f了什么，讓章老太太居然如此憤怒。

    章夫人沒有詢問出來，也猜到老太太是想護著章二老爺，于是也就不多問，只是說起大夫說的一些吃食上的注意事項。

    “母親年紀也漸漸上來了，有些東西就不能隨意吃了。”

    章老太太哈哈一笑：“你隨意安排吧，我也不是那種重口腹之欲的?！?/br>
    兩人這樣說完，章夫人自起身去安排一應(yīng)事務(wù)。等章夫人走后，老太太伸手招了章繡錦到身邊，輕聲地說：“我知道繡錦丫頭是個心善的，只是有些人，不耽擱自己的時候幫一把就好，休要牽扯太深了?！?/br>
    章繡錦一時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只是應(yīng)了一聲。然后等到聽老太太說起章如苑，她才醒悟了過來。

    章如苑當(dāng)初因為不想做妾而求到章繡錦面前，章繡錦雖然沒幫她，但是也告訴了她這件事能夠做決定的人誰。結(jié)果老太太來了一次，章如苑就立刻抓住了老太太這根救命稻草，撲過去求救了。

    好在二房也確實做得不像樣，老太太才出手幫了她一把——順帶也將二房其他的人都拉扯了一下。

    只是此時聽到章老太太也說起要讓章繡錦與章如苑保持距離，章繡錦就知道，章如苑必定是有什么地方讓老太太看不順眼了。

    她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應(yīng)下了，就含笑說起一些趣事，將老太太逗得眉開眼笑起來。

    等到下午的時候，章繡錦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正要去章老太太屋子里看看，就聽有人來報，說外頭有個書生，求見章源。

    章源此時并不在家，章繡錦聽了，也只能讓人去這樣回復(fù)，問來人是要在茶水室里等一等，還是留下帖子走人。

    下人去了一會兒，面色古怪地回來，小心地看章繡錦一眼，說：“那書生說，如果見不到大少爺，就求見四姑娘?！?/br>
    章繡錦愣了一下，反問：“求見四meimei？”

    下人的臉色越發(fā)古怪，卻毫不猶豫地承認了。停了一會兒，那下人說：“三姑娘，那書生實在是太……不如將他趕出去吧。”

    章繡錦想著章繡妍應(yīng)該也不認識幾個人，怎么就有書生過來求見她了？想得迷惑不解，一時間就忽略了下人的提議。

    當(dāng)然，外男求見這種事是不可能讓章繡妍出面的，章繡錦想了一會兒，也就回過了神，讓下人去將那書生打發(fā)了。

    下人領(lǐng)了命正要過去，章汌笑微微地走了過來，手上拿著個小盒子。見到章繡錦，他揮了揮手，對她道：“三meimei?！?/br>
    兄妹二人見過禮，章汌就將那個盒子遞給章繡錦，笑道：“給meimei從外面買的一點小禮物，今兒收拾箱子才翻出來?！?/br>
    章繡錦知道他是好意，連忙接過來。打開一看，一個精致的娃娃躺在盒子里，憨態(tài)可掬。章繡錦拿起來，里面卻有個東西掉出來落在盒子里的綢布上。

    章汌在邊上呵呵地笑，指著那娃娃道：“這是一套娃娃，共十二個?！闭吕C錦這才發(fā)現(xiàn)，那娃娃肚子里掉出來的，赫然是個同樣精致可愛的娃娃，只是個頭小了一些。

    她感激地說聲謝謝，讓春纖將東西收起來。兄妹兩人正說著話，那方才傳話的下人又過來了，臉色越發(fā)奇怪。

    對章繡錦并章汌兩人行了一禮，那下人道：“二少爺，三姑娘，那人不肯走，說只是求問四姑娘一句話，得到回答就走?！?/br>
    章汌皺眉，問道：“什么人如此無禮，追著閨中女子問話？”章繡錦連忙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時間卻想不起下人有沒有對自己說那人是誰，又追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