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瀾夾了兩筷子豆腐，皇后和蕭妃在上頭說了兩句話的功夫，雨馨忽然一扭頭，“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她本來就懷著孕，席上幾道菜的氣味沖進(jìn)鼻子里，她就是再堅強也忍不住。

    她這一扭頭，吐了身后的宮女一身。那個宮女嚇得全身抖若篩糠，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卻不敢胡亂說話。

    皇后也是吃了一驚：“這是怎么了？快叫人來收拾了。”一面吩咐太監(jiān)，一面對雨馨說道：“你身子不好先先去休息，這個時候沒人會挑你的禮！”

    雨瀾怎么聽怎么覺得這話是在說給蕭妃聽的。蕭妃臉色雖然沒有什么大變化，眼中卻閃過一絲震驚之色。

    看來雨馨懷孕的消息是真的！

    這點功夫，綠枝已經(jīng)找來濕毛巾，把雨馨身上的菜渣擦干凈了。雨馨站起身來，臉色蒼白地說道：“兒臣失儀了！”

    皇后道：“去歇著吧，這兒有本宮呢！”又指著跟在身后的一個宮女道：“你去引著太子妃到西暖閣歇息！”那宮女屈身行禮，走過來扶著雨馨。

    雨馨這才福了個禮，由綠枝和宮女?dāng)v著下去了。

    雨霞今天也是有出席的。作為太子嬪，她身上也有正三品的誥命，不過正三品在這種場合顯然是不夠看的，雨霞只能看著皇后、太子妃甚至雨瀾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在舞臺上表演，而她現(xiàn)在只能呆在坤寧宮殿外的角落里，連皇后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不過雨馨吐了宮女一身，然后被扶著出了坤寧宮她看了大概齊，一瞬間她的腦袋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她懷孕了！她是真的懷孕了！”

    太子妃在宴席上鬧出這樣一出，眾人看在眼里，很多經(jīng)驗老道的太太夫人們都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懷孕了……”

    “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眾人的八卦之魂一下就被點燃了，席間就起了一陣小小的sao動，雨馨雖然出去了，可是眾人的注意力還是一下子全集中到了她的肚子上。

    皇后也有些愣怔，剛才她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可是眾人這一竊竊私語，皇后也反應(yīng)過來了。孩子對于太子有多重要皇后再明白不過了，她也有點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要宣了太醫(yī)來看看太子妃。

    今天這個時間，實在不適合瞧太醫(yī)?；屎竺銖妷合铝诉@番心思。接著上了幾道菜，雨瀾已經(jīng)完全沒有心思品嘗了。她現(xiàn)在只想看看雨馨怎么樣了？可別出什么事才好。

    “安國夫人！安國夫人！”雨瀾聽見慧妃在一旁提醒，才反應(yīng)過來?；坼溃骸盎寿F妃和您說話呢！”

    雨瀾吃了一驚，忙致歉道：“娘娘恕罪，臣妾擔(dān)心太子妃的身體，有些失儀了！”

    蕭妃大度地一揮手道：“不妨事，你們是親姐妹，擔(dān)心她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從剛才開始也有點坐不住了，被蕭妃這一提醒，才想起來雨瀾和雨馨是親姐妹，一向感情又好。雨馨那里沒有主子在她不放心，這個時候她離席又不合適，便對雨瀾道：“本宮也是放心不下馨兒那孩子。安國夫人若是擔(dān)心，何不過去看一看，有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后宮這種地方最聰明的作法就是韜光養(yǎng)晦，換作別的事情，雨瀾肯定不會當(dāng)這個出頭鳥，可是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從剛才開始，她就有種心驚rou跳的感覺，仿佛有什么壞事要發(fā)生一樣。

    聽了皇后的話雨瀾就站了起來：“既然如此，臣妾就僭越了！”

    皇后微笑著道：“去吧！”

    雨瀾辭別了皇后、蕭妃、慧妃，曉玉扶著她急匆匆地出了正殿。叫了一個引路太監(jiān)引著她們向西暖閣行去，走了十幾米，就看見西暖閣里沖出一個宮女，一張臉雪白雪白的跟個鬼似的。一邊跑嘴里一邊喊：“不好了！不好了！”

    雨瀾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住那個宮女道：“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那宮女嚇得魂飛魄散，根本沒看清眼前是哪個貴人，一下就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語無倫次地道：“血！血！太子妃……”

    雨瀾恨不得抓住她的脖領(lǐng)子，低吼一聲道：“太子妃究竟怎么了？”

    那宮女哆嗦著把話說完了：“太子妃流了好多血!”

    ☆、217 落胎

    雨馨被丫鬟們攙扶到了西暖閣。綠枝扶著她在湘妃榻上躺下，雨馨懷著孕,懷相不好,最近又和太子和雨霞輪番置氣,更是雪上加霜。今天頂著大日頭曬了一上午，儀式慶典十分莊重,皇后都在太陽底下曬著，她也不能搞特殊化，叫宮女打個傘給她遮著,大半天下來雨馨幾乎只剩下半條命了。這一躺下立刻覺得全身酸軟，起都起不來了。

    綠枝看見雨馨身上的禮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可坤寧宮里沒有可換的衣服。雨馨的衣服穿著太難受了，必須得找個人回去哪寬松的常服來給她換上。

    如今是非常時期,害怕有人在衣服上做手腳,雨馨的衣服是綠枝親自管著的，把雨馨一個人放在這綠枝有點不放心。她看了一眼雨馨，就有點兒遲疑。

    雨馨道：“快去吧！這兒是坤寧宮，出不了事兒！”

    綠枝一想也是，坤寧宮是皇后的底盤，再怎么著，皇后也不能害自己的兒媳婦!她就留下一個宮女，急匆匆回了毓慶宮。毓慶宮距離慈寧宮并不太遠(yuǎn)，走路走快點兒，小半個市場就到了，怎么也不會有事的！

    綠枝走了，小宮女們忙著給太子妃上茶，雨馨閉著眼睛，哪里還有力氣喝茶，只等著綠枝拿了衣服回來，換身干爽的衣服，熬過這段時間好回宮休息。

    皇后派過來的宮女在雨馨的耳邊說了一句什么，雨馨恍恍惚惚的根本沒聽清，但是為了維持尊嚴(yán)，她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名宮女就轉(zhuǎn)身出去，不一會兒端著一個紅胎漆金的小木盤進(jìn)來，上面放著一碗湯：“皇后娘娘見您沒怎么用膳，特意賞了這道酸筍老鴨湯給您！”宮女輕聲說著。

    這個宮女名叫金盞，是皇后身邊的八個大宮女之一，一直深得皇后信任。雨馨對她也就沒有什么防備。本來她這個時候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可皇后是君，她是臣，天家皇恩浩蕩，皇后賞的東西就是毒藥也得吃。不但要吃，還得吃得干干凈凈！

    “謝母后恩典！”雨馨只好叫人扶著她坐起來，勉強用完了這碗酸筍老鴨湯。金盞傾□子，侍候著雨馨一勺一勺喝完這一碗湯，雨馨并沒有看到，金盞的眼底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芒，似悲憫又似嘆息。

    待雨馨用完了。金盞告罪一聲端著托盤下去，說是要去皇后那里復(fù)命，雨馨自然管不了皇后的人，就叫她去了。

    雨馨躺回床上，心里恍恍惚惚地想這湯怎么味道有點兒不對，有點苦有點澀，宮里御廚的菜她都吃過，這又是哪個御廚的手筆？或者是御廚用的材料不同？

    這么想著，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個時候身邊侍候的小宮女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呼。

    雨馨的腰胯處，金碧輝煌的太子妃大禮服上，不知什么時候，漫開了一絲刺眼的嫣紅。

    雨馨低頭看著，這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腹痛如絞?！霸趺磿鳖~頭上頃刻就見汗了。

    “你們給本宮喝得究竟是……什么東西！

    “太醫(yī)！快叫太醫(yī)！”

    西暖閣里近身侍候的宮女有八個，還有十幾個侯在門外，可是綠枝不在，金盞也不在，人數(shù)雖多，沒有領(lǐng)頭的，這些人就像變成了沒頭蒼蠅一樣。太子妃要是出了什么事，這些宮女全得跟著掉腦袋。

    利害相關(guān)，她們更是沒了主意。亂了一陣才有一個機靈點兒的宮女想起去找皇后報信。走到一半就碰見了雨瀾。

    雨瀾聽她說完了，大熱天的，就如同被人投入了冰窖。她也顧不得和這個小宮女廢話，也顧不得失儀，提著袍子就向西暖閣跑去。

    進(jìn)門就看見雨馨側(cè)躺在湘妃榻上，西暖閣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雨馨臉色蒼白猶如死人，床上已經(jīng)流了一灘的血跡。那刺目的鮮紅像是針一樣，刺得雨瀾幾乎張不開眼睛。

    雨瀾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娘娘，你怎么樣了？”奔過去抓住雨馨的手。

    雨馨已經(jīng)陷入半昏迷的狀態(tài)，聽見雨瀾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睛，見到了親人，她原本偽裝的硬殼悄然碎裂，她睫毛一陣顫抖，兩顆大大的眼淚滑落下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孩子……七jiejie，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雨瀾的眼淚也要流出來了，可是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她緊緊握住雨馨的手說：“別哭，沒事的，孩子肯定能保?。√t(yī)一會兒就來！害你的人也跑不了的！你好好歇著，這兒有jiejie呢！”

    她站起身來，俏臉上浮現(xiàn)出一層煞氣，指著一個宮女寒聲道：“你過來！”

    那宮女嚇得幾乎不會走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跪在地上，雨瀾直接問：“去請?zhí)t(yī)沒有？”

    那宮女顫抖著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蔽葑永餂]有領(lǐng)頭的，大家全亂了，誰也不知道應(yīng)該干什么？可能已經(jīng)有人去請了，但是這個宮女也不知道！

    雨瀾額頭上青筋直暴：“你現(xiàn)在馬上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就說太子妃病重！快去！”有人命令，那個宮女反而有了主心骨，一溜煙地去了。

    “你去坤寧宮去找皇后報信！”

    “你去找?guī)讉€老道的懂得接生的嬤嬤過來。”

    ……

    雨瀾將她們一一指派下去，招手叫了一個屋里侍候的宮女過來：“告訴本王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宮女不敢隱瞞，實話實說道：“太子妃娘娘本來好好的，皇后娘娘賞了一碗湯，太子妃娘娘喝完就變成這樣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雨瀾腦袋嗡了一下：“湯在哪里？”

    “已經(jīng)被金盞jiejie端下去了！”

    “金盞是誰？”

    “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

    雨瀾聽完這句話反而愣了！皇后賞的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端過來的，雨馨喝了就下紅不止。難道是皇后故意要害雨馨？

    雨瀾越想越覺得恐怖。去請?zhí)訂?？可若真是皇后下的手，太子說不定也是幫兇。雨瀾一瞬間竟覺得茫然。偌大一個紫禁城，仿佛處處都是陷阱，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她定了定神，吩咐一個宮女道：“你去把金盞找回來！”這個宮女能不能做到她心里一點底也沒有，按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把馬上把金盞控制起來，可是雨瀾在宮中沒有絲毫勢力，這件事她根本就做不到。

    雨瀾剛把西暖閣的事務(wù)打理好，綠枝就哭著跑了進(jìn)來：“娘娘，您怎么樣了？”綠枝看見雨馨氣若游絲的樣子眼淚就止不住掉了下來。只不過回去拿件衣服，怎么就變成這樣子了？

    雨瀾看見綠枝就有些氣不打一出來。明知道雨馨懷孕了，你不好好照看著，關(guān)鍵時刻跑到哪去了？

    “別哭！”雨瀾一把將綠枝拉起來：“聽我的吩咐，馬上叫人準(zhǔn)備轎子，將太子妃抬回毓慶宮去！”

    坤寧宮是肯定不能呆了，這里全是皇后的人，要真是皇后下的手，雨馨在跟這兒呆著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綠枝一聽就楞了。雨馨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按理說應(yīng)該不適合移動才對！

    雨瀾不由暴怒；“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綠枝向來知道七姑奶奶是個穩(wěn)重的，雨瀾沉著冷靜的氣度感染了她，也是出于對于雨瀾的信任，她立刻還是抹干了眼淚出去找轎子了。

    宮里的兩個懂生產(chǎn)的嬤嬤先過來了，這時候也顧不得了，雨瀾先叫她們簡單處理。兩位嬤嬤看見這種情況對視一眼，全都變了臉色。

    這分明是小產(chǎn)的跡象嘛！沒聽說太子妃懷孕了??！

    看見上頭的安國夫人目光像是刀子一樣銳利，兩個老嬤嬤也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說，趕緊著手幫助雨馨止血，處理血跡。

    剛簡單處理完了，綠枝就把轎子叫來了。雨瀾輕聲叮囑道：“把抬轎子都換成自己人！”

    綠枝也是個機靈的，終于聽出了點兒什么?！斑@次過來的都是宮女！”抬轎子是太監(jiān)們干的活，沒有宮女干這個的！

    “那就叫宮女抬著回去！不能用坤寧宮的人！”

    綠枝不敢多問，立刻下去吩咐去了。

    雨瀾把坤寧宮的宮女一個不拉全都攆了出去，指揮著曉月和曉玉小心地將雨馨抬上轎子，八個毓慶宮的宮女抬著涼轎，多虧了雨馨人小體弱，體重很輕，宮女們抬著她倒也不太費力。

    綠枝這時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問雨瀾道：“要不要派人向皇后娘娘稟報一聲?！彼@個時候也想到了大概是皇后有問題了。

    雨瀾臉色陰沉地道；“不必了，皇后一會兒肯定要來毓慶宮。”

    綠枝有些欲言又止，雨瀾道：“有什么問題，自有我頂著。你不必管！”

    雨瀾和綠枝不錯眼地盯著這乘小涼轎，生怕雨馨再出什么意外。到了毓慶宮，剛把雨馨安置好，太醫(yī)也跟著過來了。綠枝在西暖閣留下一個信得過的宮女，引著太醫(yī)從西暖閣找到了毓慶宮的正殿。

    太醫(yī)一共來了三個，打頭的就是龔太醫(yī)。雨瀾看見他總算放下心來。

    太醫(yī)們也是一頭霧水，本來說太子妃是歇在坤寧宮西暖閣的，怎么又搬回到毓慶宮來了。

    雨瀾這時候也顧不得避諱，太醫(yī)們并不認(rèn)識她這位安國夫人，可是一看她的朝服，就知道她的地位非同小可，剛要拜見，雨瀾直接道：“不要行禮了，先進(jìn)去把脈救人吧！”

    太醫(yī)們不敢怠慢，急忙進(jìn)了正殿，輪流給雨馨扶脈。

    外頭就傳來宮女傳報的聲音：“皇后娘娘到！皇貴妃娘娘到！慧妃娘娘到！……”皇后在蕭妃、慧妃和幾個高位妃嬪以及蕭云芊等幾個地位最高的外命婦的簇?fù)硐?，急匆匆進(jìn)了正殿。

    雨瀾看見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反而放下心來。不管對雨馨下手的是什么人，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有什么陰謀詭計都得收起來。

    “參見皇后娘娘！”雨瀾帶著一大群丫鬟躬身行禮。

    皇后冷冷道：“免禮吧！”

    宴會開到一半，有人進(jìn)來稟報太子妃下紅不止，似乎是早產(chǎn)的跡象，皇后當(dāng)即就帶人去了西暖閣，誰知竟然撲了個空。一問宮女才知道是安國夫人叫人把雨馨挪回了毓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