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誰家粗使的長的好了?選宮女又不是選妃嬪。真要選秀,那也不是我能去管的了?!?/br> “實在太丑怎么辦?” 林貞道:“丑成三多那樣的我還好生嫁出去了呢!實在太丑就留善堂照顧孤寡唄,也是一樁好事。” 雙福拍著胸道:“還是有族人好,族里都養(yǎng)孤寡?!?/br> 林貞嗤笑:“想得美!被叔伯賣到賤籍的孤女少了?被兄弟逼的上吊的寡婦少了?信他們瞎說。族里有錢有勢的,才有資格說話,莫不是他還說自家不好不曾?甚家丑不可外揚,多半是欺負孤寡,不許往外說罷了。官面上的人家自是要名聲,你說老百姓們,名聲可以拿來當飯吃?你們兩個且長點心眼子吧。不然世人嫁女,若非高嫁或世交,怎么都挑著人口簡單的人家哩?” “唉?”雙福才想起這一茬來,“是呀!當日三多九如,奶奶也是挑這個!” “嗯!”林貞道,“雙福你是不想嫁,我隨你。四喜么,回頭我找個單個兒在咱家的。你要不想嫁出去,就當mama使吧?!?/br> 四喜笑道:“那敢情好,楊mama可享福了。你都不舍得帶她長途跋涉?!?/br> “她多大年紀了?又不是張嬸子還年輕?!绷重懩溃簵頼ama當年也是一代傾城,外放全國跑,萬一遇上熟人……呃……何況家里還需一個省事的人看著,于二姐的能力實在是…… 林貞也算雷厲風行,番禺縣的善堂極小,不過三五日就收拾清爽。歸根到底就是一件事兒,沒錢!林貞無須等到上頭批錢財,隨便幾十兩銀子就收拾妥當。商戶從來聞弦知雅意,先前是沒注意到,如今既然林貞牽頭,又是為了家鄉(xiāng)辦事,錢財也少,何不湊個趣兒?也是番禺縣比較小,通沒幾個乞丐孤寡,不然斷不至于這樣輕松便完。 托四喜的吉言,幾個孤女中還真有好幾個其丑無比的——好看的估計也有人要了!林貞沒招,安頓她們在善堂照看老人,又使人教她們繡花做活兒,算是授人以漁。剩下三個,純當丫頭使了。 孟豫章又上報了一回,知府并不理論,橫豎到時候選宮女孟豫章能湊齊人數(shù)就行。不料布政使聽說了,不動聲色的考察了一番,深覺得此事乃揚名的好事!名利名利,甚時分開說過?廣東富有,全國十三省里算個角色。而布政使乃正二品!天下做官的,都愛京官,若沒有些許政績,誰調(diào)你入京?恰如今又是少年天子,少年人最喜新鮮物事,若把此事辦好,豈不是四角俱全?冷艷看著林貞行事,待過了春耕,竟在省城照搬了來! 布政使夫人因夫得封,亦是二品誥命,四品以上已是可蔭子的高官顯貴,二品更是封疆大吏,她自有門路上書皇后。布政使代筆,只他夫人抄錄了一番,那科舉來的文章,恰是花團景簇、感人肺腑!又正撓著皇后的癢處! 你道為何?自來宮內(nèi)爭寵吃醋不比官場上的手段少?;屎蠼拥缴蠒?,先想的便是京城。若以皇后的名義養(yǎng)大的宮女,便是別的妃嬪想要撬走不比良家子難?越性說句到家的話,于她掌管后宮大有益處!旁的妃嬪也無資格派人去管孤女,她的嬤嬤們自然是向著她。無須耳提面命,只要不經(jīng)意的說上幾句,誰不知自家因皇后得救?若如此還不忠心,此人也留不得了。憑你哪個妃嬪愛撿就撿去!又有男孩兒,拉到宮里做太監(jiān)于名聲不利——皇家最需裝模作樣,但拿來去內(nèi)府跑腿或是做兵士還是使得的,橫豎太監(jiān)都不缺。 皇后心里記了布政使的好,亦寫了封箋表承與圣上。 皇后育有嫡長子,素來賢良淑德,圣上十分敬重。且看箋表上所奏曰:古人云:老有所養(yǎng)幼有所依,今妾聞天下有棄嬰、溺嬰之事,身為驚恐。貧戶無力養(yǎng)育,撲殺親兒,雖人倫法度不容,卻亦是無可奈何。又,每選宮女,總致骨rou分離,父母子女哭泣不止,妾不忍聞。不若以孤女充做宮女,既不使民心傷、又授孤女以漁。故妾請奏陛下,減妾之用度、撫天下孤老,方不枉謂之母儀。 圣上讀來,忙贊皇后一片慈心。特喚來內(nèi)府長官,著減皇家用度以養(yǎng)天下失怙幼兒。此言一出,天下莫不贊我主圣明。圣上謙虛了幾回,連同皇后幾道明詔表揚了廣東布政使!明眼人都知道,這位要升官了!一時間,不拘官員富商紛紛往善堂砸銀子,以證上行下效之意。 而始作俑者的林貞,除了撿到五個閨女,啥也沒撈著! 作者有話要說:林貞你……是古代雷鋒,咔咔咔 第99章 生產(chǎn) 林貞還未來得及感嘆為人作嫁,已忙亂不堪!五月初五四晚,陣痛來襲,林貞她要生了! 從生理上來講,林貞是頭一回生產(chǎn);從心里上卻是經(jīng)產(chǎn)婦。前世懷孕全家歡喜,養(yǎng)育書籍不知看了多少,還算冷靜。孟豫章已慌的冷汗直冒,又怕驚著林貞,故作正經(jīng)而已。 張氏夫婦跟著外放,不單是針線上聽使,她們也是養(yǎng)育過的,只是趕上年成不好缺醫(yī)少藥,沒養(yǎng)活罷了。此番算張嬸子最有經(jīng)驗,見林貞穩(wěn)的住,便放下心來,只在一旁張羅。一時穩(wěn)婆來到,眾人更有了主心骨,一個個從容起來。 生育之事,若按后世的說法,只要不是胎位不正臍帶繞頸之類,容易不容易端看肌rou力量。肌rou分為自主肌與非自主肌,而產(chǎn)道肌rou恰是非自主肌。??措娨暬驎?,總聽穩(wěn)婆喊:“用力、用力!”實則不然,非自主肌又不是手掌肌rou,你說用力就有用力?腸胃消化不良,你也喊句用力試試?是以,真想“用力”,只好平素里多多鍛煉,才能真正控制好這片肌rou。這才是農(nóng)婦比貴婦好生的科學依據(jù)。 到了此時,林貞體現(xiàn)出她穿越的最大優(yōu)勢——保命!為了這一個鬼門關,她想了多少方法來打熬身子骨?便是不能騎馬的時節(jié),也沒斷過射箭的活動。此時便顯出好處來,盡管是頭胎,也生的極順利!至清晨,一個女嬰呱呱墜地,哭聲洪亮。林貞扭頭一看,吩咐道:“臍帶用燙的,休打結(jié)子?!比缃駴]有抗生素,若養(yǎng)到半大得個臍腺炎才吐血。 張嬸子早聽林貞囑咐過,與穩(wěn)婆細細說了一回,又不是甚難事,穩(wěn)婆還當是京里的做法,乖乖照做。 林貞又叫把孩子抱來,仔細看了看。手指是張開的,先松了口氣,生下來頭一天就排除腦癱的隱憂,至少月子里就沒了心理壓力。 穩(wěn)婆左右看了看,竟沒見乳母!奇道:“太太怎底不請個乳母?” 林貞笑道:“定了一個,還不曾來?!?/br> 穩(wěn)婆道:“誰家斗大的膽子,這會子都不來?” “我與她說,且待我喚她再說?!绷重懙?,“家里人多,若我有奶,便使不上她了。” 穩(wěn)婆笑道:“太太怎底自己奶?好太太,且聽老婆子一聲勸,奶孩子是個累活計,奶著又懷不上娃兒,不若早早回了奶,好三年抱倆哩!” 原來請乳母是這個緣故!?只是連續(xù)生育傷害極大,還不如喂奶呢。林貞笑了笑:“說句實誠話,做乳母的人家都過的平常,哪有我的底子好?上蒼造人,叫母親帶了奶,自是有緣故的。還是順應天時的好。” 穩(wěn)婆不欲交淺言深,心里到底可惜了,好好一個和氣的年輕太太,頭胎竟是個女兒!只盼她先開花后結(jié)果吧! 孟豫章在外頭急的嘴里生燎泡,待林貞生了,隔著窗子聽她還在說話,心里難免得意——不愧貞娘,好體格兒。又想,繼母旁的事不著調(diào),然擇人眼光卻是有的!就為此得好好感激感激。心里把往日的隔閡丟了一多半兒,先吩咐人寫信報喜,又喚張叔擇幾樣好的禮物一并送進京。 待林貞同穩(wěn)婆說完話,孟豫章直蹦進了產(chǎn)房。穩(wěn)婆嚇了一跳,忙過來道:“老爺可不能進血房!” 孟豫章下了個套兒,笑問:“為何?” 穩(wěn)婆脫口而出:“血房不吉,男人家和小孩子家都頂好別沾?!?/br> 孟豫章穩(wěn)當當?shù)恼f:“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既是圣人門徒,哪能說這個?今兒多謝你幫手,四喜,給這位嬸子裁兩塊棉布,好生送回家去。路上在剁一刀rou,要肥點兒的?!?/br> 四喜應聲而去,穩(wěn)婆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這這不是該太太吩咐的嘛?。。。?/br> 孟豫章卻丟開她不管,直奔林貞床頭:“聽你的聲兒還算好,可也要精心,還有哪里不適么?要不要請大夫?” 林貞看穩(wěn)婆已走,方才道:“我先告訴你一聲兒,如今坐月子的風俗,十條有九條是害人的。我欲按我的法子做,需得你支持才好。丫頭們自是我?guī)淼模瑹o須cao心,你休聽外頭的謠言?!?/br> 孟豫章一凜:“此話怎講!”人口乃國力極重要的一點,故程朱理學當?shù)?,民間也不曾真禁過寡婦再嫁,雖表彰節(jié)婦,也得是付出極大代價的婦女。有識之士的心中,還未必贊同,只不好說罷了。若坐月子的風俗不對,婦女死亡率或不孕率高,于國于家都非幸事! 林貞沉默了一會兒,苦笑:“我不知怎么說。”反常即為妖,她的知識與如今的經(jīng)驗相悖太多。不單生養(yǎng)坐月子,乃至日后帶孩子都不大不相同。要怎么與孟豫章分說?或者……把穿越的真相告訴他?夫妻到這會兒,倒不懼孟豫章拿她當妖怪,何況輪回之事也常聽說,不說出去便罷,所慮的乃前世有夫有子之事…… 孟豫章見林貞地頭沉思,先笑了:“這會兒沒精神就改日說?!?/br> 林貞搖頭:“我精神很好?!?/br> “呃?” “無事,也不是個個產(chǎn)婦都是蔫的。在廣寧時,女真有些婦人,才生完便四處奔走哩?!闭f到女真,忽又想起秀英,嘆道,“不知表姐如何了,她成親數(shù)載,也不曾聽到生育的消息?!边@年頭女人不能生,離死也不遠了。 孟豫章安慰道:“如今她那頭又不消停了,通信不便,她兒女雙全了也未可知?!?/br> 林貞點點頭,閉上眼養(yǎng)神。 一時外頭有事,孟豫章只得去前面支應。雙福忍不住沖進來問:“怎樣?姐夫可還高興?” 林貞一笑:“你這丫頭,一急又管他叫姐夫!” 雙福嘟著嘴道:“好沒良心的,又逗我??茨氵@樣兒就知道沒事了?!?/br> 張嬸子也笑道:“婦人家要攏的好丈夫,生男生女都一樣的,何況是頭胎,先開花后結(jié)果也常見。我們四爺斷不至如此。” 林貞點頭:“世人看輕女子,我們便不能自賤,頭胎是女兒便是女兒,有甚要緊?休說這個,我一身汗津津的,雙福我叫你買了的新水桶可預備好了?” 雙?;氐溃骸伴_水燙過三遍了,五月沒太陽,我用炭火烘的干干的擺在那處?!?/br> 張嬸子忍不住勸道:“奶奶愛潔是好事,可這產(chǎn)后……” 林貞笑笑:“聽我的準沒錯兒。只別著涼,甚都好辦。還有一條,我用的帕子和家伙,要用開水燙過、曬干或烘干才好。放置家伙的屋子要干凈、通風、干燥?!?/br> 張嬸子等人先是心里打鼓,見林貞一條一條說的極分明,也漸漸穩(wěn)住了——如今的民眾,對讀書人還是打心眼里敬畏的。林貞愛書,眾人也只當書上這么寫。書上寫的,能有錯的么?再不濟也比你個婆子強! 就這樣,林貞舒舒服服的洗了個頭發(fā)洗了個澡。要不是此時的風俗,她都想把頭發(fā)剪了??上竽娌坏?,只好用吸水的棉布來回擦了,再生了炭盆烤干。一番休整動靜極大,要不是富貴人家,月子里洗不起澡??! 洗完澡,倚在榻上,看著丫頭們收拾床鋪,猶在指揮:“我動用的鋪蓋三日一換,棉絮七日一曬或一熏。姐兒的衣裳好說,尿布卻要開水燙過。是了,茶油可預備好了?” 四喜一一應了,林貞咧嘴一笑,孩子生了,她的御夫之術(shù)最終章預備開始了!不把孟豫章打造成二十一世紀新好男人,她就對不起“穿越”兩個字!想畢,一看日頭,快到中午了,吃了頓營養(yǎng)不錯的飯,舒舒服服的在榻上睡著了。 一口氣睡了兩個時辰,直到晚飯時節(jié),孟豫章回到房中,見鋪蓋家伙都換過一遍,林貞正從榻上爬起來抱著孩子哺乳,忙問:“又cao心瑣事,可累不累?” 林貞抬頭問:“外頭甚事?要不要緊?” “無事,商戶送了粽子來。那家也有幾個讀書人,我少不得陪他說了幾句話?!?/br> “嗯?” 孟豫章一笑:“粽子是粽子,纏粽子的線都是絞的金絲。我叫人拆開嘗了嘗,味兒不錯。你月子里能吃么?” 林貞搖頭:“不好克化,一口兩口還使得。” “你素來是讓我放心的,”孟豫章問,“你吃過飯了不曾?” “待我喂了奶,一齊吃。”林貞忽又想起,“是了,咱們定的那家水牛奶呢?可送來了?”感謝物資發(fā)達的地區(qū),她能喝上牛奶了,多不容易啊,淚流滿面。 雙福忙應道:“送來了,奶奶這會兒要喝?” “擱著,今后我早起晚睡都要喝?!毖a鈣啊補鈣! 林貞奶完孩子,四喜她們擺好飯。孟豫章看來看去:“咦?怎么和平日里一樣?怎么不燉只雞?” 林貞指了指瘦rou湯:“這個rou湯好。虛不受補,我如今正虛,不宜大補。葷素均衡即可?!?/br> 雙福默默道:您一點也看不出虛…… 四喜默默道:精神太好了!我也要去練騎馬?。?! 張嬸子已無力了,沒有長輩管著,竟越發(fā)由著林貞折騰。洗澡還好,吃飯竟也不用母雞湯!要是虧了身子怎么辦喲!好奶奶,老婆子指著你養(yǎng)老哩??! 一頓詭異的飯吃完,歇了一盞茶功夫,林貞她她她居然起身了?。。。∵€十分淡定的對孟豫章道:“丫頭們沒力氣,你扶著我在屋里走走。” 孟豫章是個沒經(jīng)驗的,林貞說甚是甚。張嬸子就這么目瞪口呆的看著林貞緩步在屋里整整繞了二十圈!林貞看著刻漏,估摸著走十分鐘,正好走到床上,躺平。 眾人:…… 孟豫章看了一眼床,呆了一下:“床上怎么有個木頭簸箕?。窟€墊了棉絮???” 林貞對雙福招招手,雙福無語凝噎的把孩子放到“簸箕”里。 孟豫章:…… 林貞笑道:“此乃床中床1,省的我們誰不小心壓著孩子。捂死的可不少?!?/br> 孟豫章研究了一回,撫掌大贊:“好!甚好!此亦利民之物,明日叫人畫了圖,推廣開來才好?!闭f完又夸林貞七竅玲瓏心。 林貞頓了半晌,才道:“這不是我想的?!?/br> 孟豫章見林貞一臉悵然,不由問:“怎么了?” 林貞看著孟豫章的臉,先耐著性子把丫頭們打發(fā)走,才一字一句的問:“你可知道甚是前世今生?” 作者有話要說:1壯哉我大淘.寶,大家可以搜索一下,帶孩子的神器。當然孩子不建議夾在父母中間睡,比較容易缺氧。但可以在mama身邊睡,這樣既不會缺氧也比較方便哺乳。 第100章 訴說 關于前世是否要告訴人,林貞猶豫了一整日。已過去的事,說也沒意思。只是事到臨頭方想起她的方式與此時不同,甚至說是南轅北轍。倒不是說要個解釋,孟豫章還年輕,注定了要外放很多年,婆婆不可能跟著,真跟著他們過活也管不住——林貞在內(nèi)宅是一家獨大,她沒有解釋的迫切需要。但她也需要支持,太多的事,繞不開孟豫章。問題又繞回來,她怎么用最小的代價說服動孟豫章?孟豫章再年輕,也是不好糊弄的!至少華夏的醫(yī)書里,真的從不曾記載過有產(chǎn)婦馬上可以洗澡這一條! 思來想去,林貞還是準備以誠相待。 孟豫章乍聽到“前世今生”四個字,還當林貞又看了甚話本子,猶在調(diào)笑:“說來聽聽。” 林貞瞧他神色便知他沒當真,苦笑道:“這事兒是真的?!?/br> “呃?” 林貞忽然全身一軟,無力的靠在床頭,一臉懷念:“我的前世,比話本里的天宮還好?!?/br> 孟豫章想了想便問:“公主?” 林貞撲哧一笑:“比公主還強些,也是獨生女兒。那會兒不像現(xiàn)在一樣講究甚傳男不傳女。雖對女子依舊不公,可女子男子皆一樣為官做宰。當時,好幾國的首輔都是女子,我們也有過女子入內(nèi)閣的?!?/br> 孟豫章不由問:“西陲女兒國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