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寵
“阿瑪!”容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御案前弓著腰的遏必隆, 笑嘻嘻地湊了上去, 看都不看玄燁一眼, 徑自挽住了遏必隆的手臂。 她老爹自然是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腆著大肚子往后退,在玄燁快要?dú)⑺廊说哪抗饫锫冻鲆桓闭屑懿蛔〉臉幼? 舉起手叫嚷道:“微臣給昭、昭妃娘娘請安!” 容凰故意裝出怔了一下的樣子,松開手訕訕道:“唔,免禮吧?!彼^一歪, 好像才看見玄燁似的, 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湊到他眼前,滿臉的笑意:“皇上吉祥?!?/br> 這樣近距離地看她, 冰肌玉骨, 容顏嬌媚到了極點(diǎn), 果真是京城第一美人。玄燁只覺得心中猛地一跳, 胸口頓時涌上陣陣歡喜。 真好, 他的小鳳凰終于在他面前漸漸活潑起來,展露出他想看到的那個樣子。 這樣的天真, 這樣的真性情,這樣的毫不掩飾, 讓玄燁心中泛起一陣奇異的柔情。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額邊的碎發(fā),聲音溫柔:“怎么走得這么急?頭發(fā)都要亂了。” 他的口氣雖然略帶嗔怪,可是目光中卻溢滿了驚艷之色。因?yàn)槿莼说陌l(fā)髻被寒風(fēng)吹得微微散亂不但沒有讓她顯得狼狽,反而更加襯得她欺霜賽雪,雍容柔美,讓人愈發(fā)想要憐惜。若不是遏必隆在此,他真想立即抱得美人在懷…… 其實(shí)他今日叫遏必隆來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年關(guān)就要到了,為了表示對鈕祜祿一家的恩寵,玄燁打算封遏必隆的一個兒子做公爵。遏必隆的長子法喀是容凰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嫡子阿靈阿倒也不差,一時間康熙倒是不大好抉擇了,這才把遏必隆單獨(dú)叫了過來。 他知道容凰最近得寵,又管著宮里的事兒,自己身邊肯定有宮人去她那里通氣兒,所以并沒有特意派人去,也存了點(diǎn)試探容凰的心思。要知道容凰若是心思深沉之人,她萬萬不會這樣貿(mào)然來乾清宮見她阿瑪?shù)摹<热凰齺砹?,就說明容凰根本沒有打算掩飾有人給她報(bào)信兒的事情,也就是說她沒有打算對康熙有任何的隱瞞。 所以說現(xiàn)在見到容凰來了,康熙沒有半分不悅,反而更加滿意。只不過容凰剛才眼睛里只有遏必隆的樣子讓他有點(diǎn)吃醋罷了。 沒錯,就是吃醋。認(rèn)識到自己的這個念頭后,玄燁心中暗自搖頭,嘲笑自己的可笑。他是皇帝,怎么可以和寵妃的阿瑪爭風(fēng)吃醋呢?說到底,還是他太在乎容凰了。 而且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在乎。 容凰見玄燁略微有些出神的樣子,不由地吃吃一笑:“皇上,您和阿瑪在這兒研究什么軍國大事呢?都什么時辰了您還不去翊坤宮,是不是不想要臣妾啦?” “胡說八道?!毙顚櫮绲啬罅四笏谋亲?,容凰的笑容太過明艷動人,讓他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朕在和你阿瑪商討爵位的事情?!闭f到這里,他突然頓了一頓,露出玩味的神情來:“容兒覺得你法喀哥哥和阿靈阿哥哥哪個更適合做公爵?” 容凰眨了眨眼,做出思考的樣子來。她沉吟了好一陣兒,忽然側(cè)過頭去看遏必隆,悄聲道:“阿瑪——皇上他考我呢。女兒該選誰?” 遏必隆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他真是拿這個寶貝閨女沒辦法,她這是說悄悄話么?聲音再大一點(diǎn),隔壁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睕]等遏必隆回答,玄燁先笑了起來。他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有些曖昧不清地說:“容兒聽話,先去東暖閣等朕一會兒?!?/br> 乾清宮西暖閣是妃嬪侍寢的地方,東暖閣則是皇帝平日休息和每年行開筆式的處所。玄燁知道容凰排斥西暖閣,所以特意讓她先去東暖閣歇著。若是擱在以前,容凰難免會多多少少地被他這樣的細(xì)心打動,可是現(xiàn)在——她很是懷疑玄燁寵她的動機(jī),所以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對康熙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動情則送命。容凰在心底反復(fù)告誡自己。 她乖乖地去了東暖閣等人,結(jié)果等了半天等來的不是玄燁,而是滿臉喜色的遏必隆。 “小鳳凰!”屋里除了容凰的婢女沒有別人,遏必隆一下子撲了過來?!跋胨腊斄?!” 容凰費(fèi)力地推了推遏必隆肥大的身軀,別了他一眼,委屈道:“那剛才你還對人家那么冷淡?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遏必隆尷尬地笑了笑,討好道:“誰讓皇上現(xiàn)在寵你嘛。你是沒看見皇上剛才看我那眼神,差一點(diǎn)就把空氣點(diǎn)著咯!” 容凰嘟嘟嘴,往門口瞅了一眼:“皇上讓您來的?” 遏必隆點(diǎn)點(diǎn)頭,忍不住又開心地笑了起來:“皇上體恤咱們父女倆好些日子不見了,叫阿瑪陪你說說話。盡管只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也是天大的恩賜了。看來皇上果真很寵你??!剛剛還封了你大哥做公爵,這可不是一般的榮寵,連皇后的家族都沒有呢?!?/br> “呵,寵我?”容凰冷笑一聲,湊近遏必隆幾分,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下來:“阿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女兒不便多言,但是有幾點(diǎn),請您務(wù)必明白?!?/br> 遏必隆見她神情嚴(yán)肅,立馬收起笑模樣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聽容凰低聲道:“皇上寵女兒只是表面上的,您想一想,太宗獨(dú)寵宸妃,先帝獨(dú)寵董鄂妃,對太皇太后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換到康熙朝,她老人家會由著皇上獨(dú)寵女兒么?所以……”容凰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見:“她給女兒下了藥,在慈寧宮用了麝香,讓女兒難以受孕……只怕他們做的手腳不止這一處,來日方長,我會一一找出來的?!?/br> 遏必隆聞言心中一緊,頓時打起了鼓:“怎么會這樣?我還當(dāng)是皇上沒能封你做皇后,心中有愧于你才……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br> “眼下翊坤宮怕是也被他們盯得緊緊的了?!比莼死渎暤溃骸八麄儸F(xiàn)在就是在故意寵信我們家,讓咱們放松警惕,然后來一個致命一擊呢……” 遏必隆瞇了瞇眼睛,沉聲道:“可是你前幾年不是說,太皇太后注重制衡之道,不會輕易破壞前朝的平衡么?” “阿瑪,那已經(jīng)是前幾年的事情了。”容凰目光灼灼地盯著遏必隆道:“皇上過了年就要十六歲了,他定是心急,想要親政……誠然他們不會輕易破壞這個平衡,可是,如果這個平衡已經(jīng)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呢?” 遏必隆一驚,頓時屏住了呼吸:“你是說——” 容凰無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錯,太皇太后和康熙兩個,這一次恐怕是想要把輔臣們一網(wǎng)打盡。 索尼將死,最好對付。蘇克薩哈罪名累累,砍頭不成問題。最難纏的就是鰲拜,只要除掉鰲拜,四輔臣的陣營就會土崩瓦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康熙和孝莊已經(jīng)容不下這四個幫助大清朝度過難關(guān)的大功臣了! 遏必隆只覺得心中一陣陣地發(fā)寒,他原本以為只要一直這樣中庸下去就能求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現(xiàn)在看來倒是他太天真了,竟然還沒有女兒看得深遠(yuǎn)。想到這里,遏必隆深深嘆了口氣,有些羞愧地問:“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其實(shí)就算容凰不說他也會拿出主意來的,只是此事既然是容凰主動提起,遏必隆想聽聽女兒的意思。 “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不如當(dāng)機(jī)立斷,急流勇退,支持皇上親政!而且這件事最好由義父提出,他掌權(quán)已久,若是由他先提出來,阿瑪再附和,這事兒就成了一半了,還顯得阿瑪和義父對皇上忠心!” 見遏必隆露出猶豫之色,容凰趕忙再勸:“阿瑪,這天下是愛新覺羅家的天下,咱們遲早都是要放權(quán)的?;噬弦膊皇切『⒆恿?,他長大了呀!一山豈能容下二虎?不要再貪戀眼下的那一點(diǎn)權(quán)力了,保住身家性命才是要緊?。 ?/br> 她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yàn)槿莼舜笾虑宄滴醭淖呦?,輔臣們遲早都要退出歷史的舞臺?,F(xiàn)在及時放手,只要搶在赫舍里家的前面,鰲拜和遏必隆就是輔佐皇上親政的功臣了!而且鰲拜在容凰的影響下,許多上一世的血案都沒有再次上演。在保住許多漢人性命的同時,鰲拜的名聲也沒那么差了。相反地鰲拜曾經(jīng)獻(xiàn)上牛痘的方子,還控制了瘟疫,多多少少得了些民心。這樣一來只要不出什么大叉子,鈕祜祿家和瓜爾佳氏就不會倒臺,容凰在后宮的地位也會更加穩(wěn)固。 遏必隆沉吟半晌,終于咬咬牙頷首道:“阿瑪這就回去和你義父商量!” 容凰聞言不由松了口氣,又小聲囑咐了句:“只怕義父一時半會兒還想不開!阿瑪先好好勸勸他,這事兒不急,等過了年,女兒覺得時機(jī)到了,到時候在想辦法支會您?!?/br> 遏必隆點(diǎn)點(diǎn)頭,又交待了女兒一番注意調(diào)養(yǎng)身體云云,見時候不早,雖然心里頭不舍卻也只得匆匆告退。 他走后沒多久,玄燁便興沖沖地跑進(jìn)來了?;实鄱挷徽f,直接撲到容凰身上,像個小孩子一樣窩在她懷里。容凰也不推他,只是微微動了動,調(diào)整出一個讓兩人都舒服些的姿勢來。 玄燁只覺滿室生春,心情好得不得了。他抬起頭笑呵呵地看向容凰,一雙眼睛亮如星辰:“朕的小鳳凰——今兒朕賣給你一個這么大的人情,你拿什么補(bǔ)償朕?” 容凰眨眨眼睛,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俯下/身柔聲道:“皇上想要什么,臣妾就給什么……” 她話音剛落,就被早已按捺不住的玄燁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