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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一厘米的陽光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她沒吭聲,倒是看季成陽。

    季成陽像是明白她的疑惑,頷首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br>
    原來……那才是第一次啊。

    紀憶這次倒是想努力記起,那是幾歲發(fā)生的事情了。

    可是當時年紀實在太小,記憶真的模糊了。

    也多虧這兩個從天而降的客人,讓季成陽找到了借口,帶著幾乎已經(jīng)死去的小兔子離開。

    他臨走前還安慰紀憶:“我一定讓小兔子好起來?!?/br>
    紀憶大概猜到最后的結(jié)果,但是當著那兩個陌生人的面,卻沒有再哭。她嗯了聲,把他們都送走,說叔叔阿姨再見。王浩然樂了,最后還埋怨季成陽:“我就大了她十歲吧?怎么就被叫叔叔了,我說,季成陽你這輩分也太大了,都把我叫老了?!?/br>
    季成陽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口說:“隨你高興,讓她叫你哥哥,你跟著她叫我叔叔?!?/br>
    王浩然氣得直笑:“我說季成陽,你說話怎么總那么欠抽呢?”

    最后,小兔子還是沒活過來。

    季成陽第二天帶了糖葫蘆來給她,山楂豆沙的,看著她吃,始終沒有說話。紀憶大概猜到他想說什么,咬掉半顆山楂,忽然停下來,把滿滿都是豆沙的剩下半個,遞到他嘴邊:“這個豆沙很好吃?!?/br>
    我以后不會再在你面前哭了。

    對我好的人,我都要讓他們看到我笑。

    7、第六章 故人已歸來(1)

    三年后,紀憶和暖暖同時考上附中。

    她被分到唯一的理科實驗班,暖暖的父母也用了些關系,讓她倆又成了同班同學。趙小穎的mama找了很多關系,都沒能成功,最后還是去找了暖暖的mama,又交了四萬塊錢,才得以入學。

    四萬塊錢,也只是普通班。

    這一年,高校收費完全并軌,再也不會有免費的大學了。

    四年大學學費,也用不到這么多錢,而這四萬塊也只是上附中的贊助費。趙小穎開始越來越愛聽課,卻越來越聽不懂,附中壓力大,她才讀了半學期就瘦了一大圈。

    紀憶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很小的時候,北京的冬天蔬菜很少,家家戶戶都吃大白菜,還有夏天腌制的西紅柿。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名車,有蜻蜓有壁虎,有小孩子們聚在一起玩火烤土豆烤紅薯,甚至是放火。從均貧年代成長的小孩,總會很懷念那些生活……

    那時候,大多數(shù)人是快樂的。

    即使有煩惱,也并非全都因金錢而生。

    紀憶在高中后,就選擇了住校。

    后來到冬天,她才有些后悔。學校安排的晨跑只是他們這些住校生的“福利”,而走讀的暖暖和趙小穎就好運多了,不用受此折磨。

    這天,她又起晚了,和睡在她上鋪的殷晴晴跑出來時,已被晨跑的大部隊甩出去好遠。

    “紀憶,你干嘛?”殷晴晴隨手拉開羽絨服的拉鏈,熱得吐舌頭。

    紀憶站在護城河邊,手扶著磚頭和水泥堆砌起來的圍墻,低聲說:“我想從冰上跑過去。”

    “冰不結(jié)實吧……”殷晴晴膽戰(zhàn)心驚,也趴在矮圍墻上,看河面。

    幾個老大爺正穿著溜冰鞋,在上面徜徉。

    看起來,似乎還挺安全的?

    她在繼續(xù)跑,和從冰河上走過,果斷選擇后者。殷晴晴是個乖孩子,雖然各種羨慕,還是高呼著:“你小心啊,我在敲章的地方等你?!比缓笈苓h了。

    這里沒有臺階,就是一個大斜坡,夏天全是青草,冬天就都是枯草了。

    紀憶跳來跳去的,躲過那些臟兮兮的積雪和碎冰,跑到河邊,伸出腳踩了踩冰面,斷定安全后就一溜小跑跑過去了,身后那些溜冰的大爺看到她,還一個勁說姑娘慢點兒跑。她回頭,做了個鬼臉,還不忘提醒險些滑到的老大爺:“大爺,您也小心啊?!?/br>
    她爬上另外一邊,躲在松樹后,準備等同班同學都跑過來了,再裝著氣喘吁吁地跟到隊尾。正盤算的高興,忽然覺得肩膀被人拍了拍,立刻就蔫了:“趙老師……我錯了……”

    回過頭,裝著一臉懺悔。

    懺悔……卻僵在臉上。

    “西西,”面前的男人叫她的名字,“我是季成陽?!?/br>
    “嗯……我知道……小……季成陽?!彼p聲叫他的名字。

    他和那時候是一樣的,也不太一樣。

    小時候看他的時候,看到的是膚色很白,雙眼皮這些非常表面的特質(zhì)。而現(xiàn)在……再看到他,卻發(fā)現(xiàn)能留意到他不動聲色的目光,還有沉靜。

    “怎么從冰上走過來?”

    “我不想晨跑,”紀憶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從冰上走過來?!?/br>
    他剛想再問。

    紀憶忽然噓了一聲,拉著他的衣袖,把他向自己這里扯了扯,然后貓腰,藏在他和松樹構(gòu)成的屏障里。她悄悄撐起季成陽的手臂,從縫隙里看到上進好青年班長徐青大人,帶領著班級第一梯隊,已經(jīng)跑過來了。

    季成陽回頭。

    紀憶立刻可憐兮兮討?zhàn)垺?/br>
    他只得又擺出一副靠著樹抽煙的姿勢,非常嫻熟地摸出一根煙,點燃,輕輕吸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不知道為什么,紀憶總覺得他身上的淡淡香氣混雜煙味,是誰都復制不了的。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就像一瞬回到了小學畢業(yè)的那個暑假。

    “好了?!彼穆曇羧缤钐端?,冰冷冷的,淡漠疏離。

    可惜對她沒有效果。

    她呼出口氣,站直了身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季成陽微揚眉:“怎么不叫我小季叔叔?”

    “我已經(jīng)長大了,”她眼神飄啊飄,繼續(xù)觀察遠處,“而且……你也沒有那么老。”

    分明就該被叫做哥哥。

    他似笑非笑,沒說什么,隨手把煙在松樹干上按滅,扔到了地上。

    只抽兩口就扔了?真不像他。

    兩個人才說了三兩句話,紀憶又故技重施拉住他,當著自己??墒沁@次跑過來的同學和她,還有季成陽都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事情,就是兩個人腳邊的枯草燒著了。紀憶驚叫一聲,暴露了藏身地,看著晨風里火勢越燒越大的枯草,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季成陽迅速把短款的黑色羽絨服脫下來,扔給紀憶,然后用非??斓乃俣?,扯掉了那些連著的枯草,又踢了些土隔開了火和枯草從。

    火由旺到滅,漸漸只剩下了噗呲噗呲的聲響,還有幾米長的灰燼。

    他站在那里,挽起袖子,略微松了口氣。

    已經(jīng)跑過來的同班級女生,還有外班的那些女生都看的站住了。她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場火的起源,只看到一個大冬天穿著單薄襯衫撲滅火勢的年輕男人。尤其這個男人生得太英俊,那完全不同于這大街上匆匆走過趕著上班的大叔,還有學校里那些不是傻愣就是熱血的少年,總之,簡直和偶像劇走出來的男人一樣啊!

    咦?

    他轉(zhuǎn)身去說話的女孩子,不是實驗班的紀憶嗎?

    眾女生目光灼灼。

    她瞬間就被盯著不自在極了,把衣服遞給季成陽,低頭說:“我走了,再不走,體育老師一定給我記曠跑了?!庇谑撬驮诒娡嗤獍嗯媲?,跑遠了。

    體育老師敲章時候,還在狐疑,平時一直走回來的紀憶怎么忽然提速了?幸好班長和上鋪的患難姐妹各種護短,她才拿了這天早上的晨跑章。

    紀憶本想問暖暖,她小叔什么時候回來的,沒想到暖暖今天病假。

    中午她在教室吃飯時,班長徐青竟然為她打好了菜,而且是回民才能享用的小窗口飯菜,特地跑來給她。

    “我吃不了這么多啊?!奔o憶有些愕然。

    “那個……”一本正經(jīng)的班長,竟然說話有些磕巴,“我順便的,反正我是回民嘛。你和暖暖平時不都說回民窗口的菜好吃嗎?”

    順便?

    紀憶吃了一口飯,看班長。

    “暖暖今天怎么沒來?”班長終于又“隨口”問。

    “暖暖?”紀憶慢慢吃著,直到徹底咽下去了才說,“我不知道,我住校,她走讀,除了周末也不常在一起的?!?/br>
    ……

    班長走了。

    她大概有些感覺,這個家境貧寒,卻很上進的班長對暖暖有那么一點兒小心思。紀憶繼續(xù)邊翻看《不思議游戲》,繼續(xù)吃飯。這些都是同宿舍人借給她的,似乎她的童年比別人單調(diào)一些,比如這種人家初中讀得小愛情小熱血日本漫畫,她到高一才真正看到。

    可是不知怎么地,平時看得很入神的漫畫,今天卻總走神。

    到快上課了,她才把書簽放進去,拿著飯盒走出了教學樓。

    這個時間,教學樓內(nèi)的水池都占滿了,她卻知道一個好地方,學校藝術中心中午是很少有人的,下午放學后才有各種民樂團、交響樂團和舞蹈團的人來訓練。

    誰想到,她剛打開水龍頭,就被樂團老師捉到了:“紀憶,你幾天沒來訓練了?”

    “……魯老師,我馬上期末考試了?!?/br>
    完了,她只能暫時又關上了水龍頭。

    這是交響樂團的老師啊,為什么會管她這個民樂團的……

    魯老師搖頭,招手讓她過來,她走過去,被魯老師一把攬住肩膀:“借口吧?聽說你最近看漫畫看得廢寢忘食?”

    “沒有啊,”紀憶搖頭,柔聲細語地說,“才不是呢魯老師,我是冤枉的。我們歷史老師讓我列年代事件表,然后復印給全班同學復習用……”

    老師笑起來。

    他們是站在訓練廳門口的,沒說了兩句話,就聽見有鋼琴的聲音。紀憶好奇,誰會在這個時間來訓練廳訓練?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教室了吧?她探頭,發(fā)現(xiàn)訓練廳東側(cè)的鋼琴前坐著的人,竟然是季成陽。

    她有些懵。

    就聽見魯老師在說:“我以前帶過最好的學生?!?/br>
    “他……以前也是學校樂團的?學校交響樂團不是沒有鋼琴編制嗎? ”

    所以很少有人去彈那架鋼琴,只有樂團里自己有這個愛好的偶爾才玩。

    “以前有,現(xiàn)在沒有了?!?/br>
    離的遠,老師也似乎很想繼續(xù)聽下去,就沒有立刻叫他。

    于是紀憶站在老師身邊,看著他,聽著他彈。早晨匆匆一見后,心底那一絲絲焦躁和心神不寧都慢慢消失了……彈鋼琴的男人之所以吸引人,或許就是因為如此端坐的姿勢,還有手指在黑白鍵上的感覺,完全不同于別的演奏方式。

    如果小時候沒有放棄彈鋼琴就好了,或許,也能和他一樣,坐在這里,在冬日蒼白的光線下,如此完美地演奏一首曲子。

    內(nèi)斂,喜怒不形于色。

    還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