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何予恪還抱著我,冷聲道:“你先出去!” 屠杰不明就里:“???” 我輕聲道:“不用了吧……” “出去!”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非常時期,都是和衣而眠的,屠杰一個起身落地便利落地卷鋪蓋走人,臉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們有事”的表情,怏怏不樂地踱出營帳去。 何予恪把我放到床板上,轉(zhuǎn)身去點亮油燈。 我蜷縮在床角,心中忐忑不安,環(huán)境太復(fù)雜,情況太復(fù)雜,人性又太復(fù)雜,不知道他下一刻是開大還是開小。 他轉(zhuǎn)回身來,跳動的火焰下,臉色微醺,眸色迷離,從桌面上取過干凈的紗布和草藥,“你不在的日子里,我都是自己給自己換藥,這一次就由我來替你包扎。” 他提著油燈放到我身邊,上榻而跽,解下我的斗篷,褪去肩頭的衣衫,十分溫柔地擦拭我的傷口,一點一點輕柔而細(xì)膩撫去我的緊張與不安。 我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專注的神色,雖然不知道他的內(nèi)心想法,卻也只是閉口不語,怕一開口說錯話,他又要暴走。 清理完傷口,他扶我躺下,又機(jī)械地取過被子蓋在我身上。我頭朝里側(cè)躺著,只能透過他投在墻上的碩大的影子分辨來他的動作,隱約好像是在脫外衣。 屠杰這小子走人就走人,干嗎還把鋪蓋都帶走,我那個營帳不是還有狐裘毯子嗎混蛋!這下只有一床被子了,怎么處理??? 我騰地躥起來:“何予恪,這被子給你蓋,我回去睡好了。” “躺下!”他怒喝一聲,眼神中透露著毫不掩飾的責(zé)怪。 我被他唬得一愣,反而有一種自己不懂得知恩圖報的錯覺,竟又乖乖躺了回去,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只蝦米。 不一會兒,他在我身后躺下,又掀開被子將兩個人都蓋住,從背后抱住我的腰身,呼吸沉重而又紊亂。我渾身僵硬得像一塊鋼板,大氣不敢喘一聲。 良久沒有任何動靜。我惴惴低語:“何予恪,你真的原諒我了嗎?” 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似要把我嵌進(jìn)身體里面去。 耳邊是他顫動的魔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想過了,你是我的人,只能是我的。即使你心里沒有我,也只能是我的,一輩子都別想逃開我身邊?!?/br> 他的臂彎好似一把大鎖,把我鎖進(jìn)他的溫暖的懷抱不得動彈。如此霸道,如此*。 “筠兒,是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他的聲音輕而含糊,像是自言自語。 “不!”不能讓他誤會,“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獨立的個體!”我一直覺得他是慕容云遙的,在他們面前,我才是多余的那個人。 “噓?!彼檬持阜庾∥业拇?,“別說話了,我很累。”他的口齒帶著不甚清明,聲音漸而微弱。 也許他是醉了吧,這個夜晚就像一個夢,也許夢醒時分,一切幻象都會被打碎。 這一天真的折騰夠了,而我也實在太疲憊,不想再思考誰是誰的這些有的沒的。全都見鬼去吧。 第69章 我醒來,身子微側(cè),毫無阻擋,才發(fā)現(xiàn)身后已是空空蕩蕩。 轉(zhuǎn)身看向外側(cè),朦朧之中,整裝完畢的何予恪,動作利索地掀開帳簾走了出去,薄幕掀開的一角,冬日的第一縷晨曦將山巒描摹出黛色的輪廓。 外面隱隱傳來將士出cao的聲音,雄渾的吶喊聲撼動著山谷,低沉的畫角穿插其間,讓我感受到這個世界還是那么熱鬧紛繁。 等我理好衣衫,挽好發(fā)髻,人聲和馬聲已漸遠(yuǎn),空氣中只余混雜的馬糞味,腥血氣和山林清新味道。 一連兩天,他們都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歸。 從他們的交談之中,不難得知,他們是去找慕容云遙了,卻至今毫無所獲。 期間,我和何予恪并沒有過多的交流,我搬回自己的營帳住,他也沒有意見,仿佛那晚確實是他酒后的沖動之舉。我和他偶有的幾次碰面,彼此相敬如賓,沒有惡意也沒有抱怨。這種狀態(tài),雖不暢快,至少,還過得去。 我想何予恪應(yīng)該知道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我們失掉了洵城,在漠北一帶成了游勇,防御力大大降低,隨時面臨被剿的危險。 但是要勸他放棄尋找慕容云遙,我也是萬萬說不出口的。有些話若是由我來說,動機(jī)就太偏頗了。尋了這么多天見不得人,要不就是尸骨無存,要不就是有心躲藏。 這個晚上,我在油燈下縫補(bǔ)屠杰被扎破的戎裝,簾外忽來傳來通報:“監(jiān)軍大人有請公主過去議事?!?/br> 兩個營帳離得很近,也就是幾步之遙。我當(dāng)即放下手頭針線前往。中軍大帳內(nèi)添了火盆,油燈并燃,整個兒比別處明亮了好幾倍。 何予恪和屠杰緊盯著沙盤上面排布的記號,眉頭緊鎖,面色沉重。 屠杰一看到我進(jìn)去便招呼著:“公主來的正好,我們要拔營了,會留副將駐守此地,你是要留下,還是隨我們而去?” 我看了一眼沙盤上面標(biāo)注的位置:“你們是要攻城了嗎?” “是的,洵城本就是我朝疆土,沒來由被叛軍霸著,上次被他們趁亂撿了便宜,這次我們?nèi)笋R充足勢必一舉奪回。” “攻打洵城?”我又重復(fù)了一遍。 “對啊。”屠杰決心無疑,“我說過要把洵城奪回來的?!?/br> 何予恪抬起眼皮分別看了我和屠杰一眼:“公主可有什么疑惑?” “守城容易攻城難,現(xiàn)在叛軍已經(jīng)站穩(wěn)了腳跟,我們需要花費多少兵力才能攻下洵城?” 何予恪以手托腮看著我,冷靜道:“死傷何止上萬!” “犧牲這么多兵力,只是為了奪回洵城,我們還拿什么對抗犬戎人?養(yǎng)精蓄銳又需要多少時間?何大人,我可記得,你與皇上相約,來年開春解除邊關(guān)隱患,否則可會項上人頭不保?” 何予恪聽聞此言站直了身子,雙手交叉在胸前,定定地看著我:“公主有何高見?” 這幾日,他們?nèi)ニ褜つ饺菰七b的下落,我也沒閑著,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我站在沙盤前食指一戳指向被犬戎人奪去三座城池:“我們可以繞過洵城,直接向西北挺進(jìn),依次拿下隴安、下曹、邯丘三座城池,趁現(xiàn)在犬戎群龍無首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jī)。把他們趕回老巢,如此一來,叛軍所在的洵城也只是勢成孤島,孤掌難鳴,四面包圍,可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