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問很快適應(yīng)了宅家生活，至少在徐良期看來是這樣的。

    他閉口不談之前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離開了快節(jié)奏的工作生活，宋之問像是變了一個人，無所事事，卻也怡然自得。

    只是，徐良期對這樣的宋之問有些不適應(yīng)。她總感覺，在他無所謂的外表下隱藏著許多情緒，這些情緒是他不想去觸碰的，也不敢去觸碰的，這些情緒像一顆埋得極深的炸彈，不知何時會爆炸。

    宋之問表現(xiàn)得越正常，徐良期越擔(dān)心，可她和宋之問都默契地選擇不再提起。

    徐良期和宋之問有了更多的相處時間，他們經(jīng)常去蘇子紈的病房看望他。雖然每次去醫(yī)院，徐良期都能感覺到，他們走過之處，背后的一道道目光。

    網(wǎng)絡(luò)的發(fā)酵，還有宋之問本身就出眾的臉，為人們忘卻他增添了許多難度。

    她總是在人群中緊緊牽住宋之問的手，他也會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日子再久一些，他們就會像一對普通的情侶，泯然于眾人。

    當(dāng)然，徐良期偶爾間還是會想起何遜，哪怕她隱藏得再好，某個驚醒的深夜里，她也會記起他每次見到自己時，綻開的笑容。一如既往，從始至終。

    她才是壞人，徐良期才是一個壞人。

    徐良期清楚這一點，而杜沐也從不讓她忘記。

    杜沐對徐良期的疏遠(yuǎn)，宋之問和蘇子紈都有所察覺。相比起以前的冷淡，杜沐現(xiàn)在對于徐良期更多是排斥。只要徐良期在病房里，他就緊緊閉著雙唇，除了基本的打招呼，多余一個字，他也不愿和她講。

    其中的來龍去脈，宋之問和蘇子紈不懂，徐良期卻清楚得很。只是她也不明白，她明明已經(jīng)按照他所希望的，和何遜分手了，為什么他卻更討厭她？

    杜沐對徐良期的態(tài)度，終于有一天引起了蘇子紈的不滿。

    在宋之問和徐良期離開之后，蘇子紈看著正在擦桌子的杜沐問道：“你到底對徐良期有什么不滿？”

    這個問題符合蘇子紈一向直來直往的風(fēng)格，杜沐并不意外。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轉(zhuǎn)身走到蘇子紈的床邊，拉開椅子坐下。

    “你對這件事有什么不滿？”不肯直面問題，這也是杜沐一貫的處事方式。

    但他并沒有否認(rèn)他對徐良期不滿這個事實，蘇子紈覺得更稀奇了。

    “當(dāng)然，徐良期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的……”蘇子紈說到這停住了，他的嘴動了動，嘗試著找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和杜沐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

    “和她交往的那個孩子，是我的學(xué)生。”杜沐看不下去蘇子紈的糾結(jié)，接過了話。

    “唔……”在這件事情上，徐良期總歸是理虧的，蘇子紈沒法立馬回答。

    “他叫什么來著？何？”

    “何遜?！倍陪寤卮鸬?。

    “嗯～”蘇子紈點點頭，“我覺得，何遜和良期之間的問題，應(yīng)該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你不應(yīng)該帶著私人情緒去看待良期。”

    “徐良期和宋之問在一起，我沒有意見；徐良期和何遜在一起，我也沒有意見。就算她腳踩兩只船，我也不想說什么?！倍陪逭f著，眼神越發(fā)凌厲起來，蘇子紈知道，這代表著他真生氣了。

    “可是，徐良期的道德問題，影響到了何遜的前途，何遜為了她放棄了出國的名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

    蘇子紈沒吭聲，他了解杜沐在學(xué)術(shù)方面一向是認(rèn)真嚴(yán)謹(jǐn)，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何遜一定是非常優(yōu)秀，才能讓杜沐另眼相看。

    “可，這也是何遜自己的選擇，你不能把這件事全部怪在良期身上。”蘇子紈的手覆蓋在杜沐的手臂上，杜沐沒有躲開。

    “但是何遜的選擇并不是建立在公平的原則上，他不知道宋之問的存在，他不知道他為了一個什么樣的人放棄了自己的前途?！倍陪謇淅湔f道。

    “什么樣的人？”蘇子紈反問道。

    “徐良期和宋之問如何，和何遜如何，和你杜沐又有什么關(guān)系？”蘇子紈激動起來，“就算徐良期腳踩兩只船，你怎么知道這兩只船是不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杜沐幾乎要被氣笑了。

    “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不代表，徐良期可以把道德準(zhǔn)則踩在腳下。愛情是可以有千百種樣子，但是不該是徐良期對何遜這樣，這是畸形的愛?！?/br>
    “你的意思是，只有被世俗接受的愛情才能是愛情，畸形的愛就不算愛了？”蘇子紈的眼睛瞇起來。

    “不被世俗接受的愛必然有其理由?！倍陪鍒猿肿约旱挠^點。

    “就像同性戀？”蘇子紈歪過頭，直接望進杜沐的眼里。

    杜沐顯然沒想到，蘇子紈的思維會從徐良期的問題直接跳躍到他身上，他一時間慌了神,短短幾秒鐘，他就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

    “這不是一回事，不要把這兩者混為一談?！?/br>
    “那我們就單獨來談?wù)勎?，談?wù)勎覀兾覀??！碧K子紈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我對于你來說，到底算什么？”

    杜沐握緊了拳頭，他直視著蘇子紈，他也在看著他。

    “朋友?！?/br>
    從他的口中，蘇子紈聽過更難聽的話，“朋友”兩個字已經(jīng)是他的溫柔了。蘇子紈舔了舔嘴唇，最終也沒有說什么。

    他收回自己的手，縮進了被子里。哪怕在他們拌嘴的時候，他都舍不得把手從杜沐的手臂上拿開，他想要觸摸，汲取，這個叫做杜沐的男人，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寸溫暖。

    眼淚滲出之后，立刻被枕頭吸收，蘇子紈的臉頰冰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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