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消息
王瑯的難聽話,我是早就受得慣了,從前我們在一塊呆著的時候,這個人一天不說我?guī)拙洌鞘墙^不算完的。很多時候,他罵得也很有道理,有些事我的確是不應該做,我是明知故犯,他罵我,我只能好好地聽著。 但是在這件事上,他居然這樣數(shù)落我,就使我感覺到了不滿意。 我也沒有和王瑯在口舌上多做爭辯,只是直接伸出手,握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輕聲道,“你再說一遍?” 我和王瑯說話,當然也有很多種語氣,有時候是故作腔調(diào),拿捏出我太子妃的身份來欺負他,有時候又是蓄意討好,請他放我一馬,有時候是無聊了鬧他,而這種語氣,則是在我快要生氣,風雨欲來的時候才會祭出來的暗號。 說來也奇怪,我雖然一輩子沒有發(fā)過太大的火,但一般用這種壓抑著怒火的語調(diào)說話時,大部分人似乎也都會感到一點害怕。 王瑯當然不至于怕我,但他也會忌憚我的情緒,不敢把我撩撥挑釁得太過。更別說現(xiàn)在我手里還握住了他的命根子,即使我還沒有用力,他的態(tài)度,肯定也不知不覺,跟著軟上了三分。 他就用壓抑著怒火的態(tài)度,低聲地數(shù)落我,“這件事你是從君太醫(yī)那里聽說的吧?” 這個人的腦子也實在是太好用了,我估計我這么一問,他腦子里電光火石之間,已經(jīng)把君太醫(yī)的調(diào)動,我最近情緒反常的低落和一切不合常理的表現(xiàn)全都聯(lián)系起來,甚至已經(jīng)推導出了整個過程,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我就嗯了一聲,又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王瑯的命根子雖然已經(jīng)在我手中乖乖就范,但也依然很精神,一直在我腿根滑來滑去的,到處沾惹出滑溜溜黏糊糊的東西。 “說話還是那什么,你就不能選一個嗎?真是……”我輕聲埋怨王瑯。 但太子爺?shù)乃季w,又其實能夠被輕易打斷的?他追問,“這件事君太醫(yī)是怎么說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隱瞞也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只好把事情和盤托上?!熬t(yī)有一次在藥庫里躲懶睡覺,等到眾人都下值了才醒來。他聽到有人和茅太醫(yī)說話……” 我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把王瓏和阿蒙扯出來,沒想到我才一說完,王瑯接著就道,“和茅太醫(yī)說話的人,是七弟身邊的阿蒙吧?” 我一下就沒話說了,只好悻悻然點了點頭,松開了握住王瑯的手。 剛才握住他,是怕他理虧逃避,不敢和我對話,所以要表明我的決心。不過看現(xiàn)在的事態(tài)發(fā)展,我感到指責他已經(jīng)成為一件不可能的事,更大的可能,還是我又要被罵了。 沒想到他一下又把我的手給按了回去,語氣嚴厲地分析給我聽?!澳懵牭搅诉@件事之后,頓時懷疑我和王瓏聯(lián)手來騙你,表面上在你最容易受孕的日子里讓你侍寢,實際上卻暗地里給你下藥,或者說是我自己來喝藥預防你懷孕。所以一時間你頓時不知道該信誰好,這一陣子,才這樣地悶悶不樂?” 看吧,這個人精明到這個程度,和我的心智發(fā)展,簡直有霄壤之別,難怪他叫我去讀他的心思,根本是因為他早知道,要讀懂他的心,我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而要讀懂我的心,他只需要看我一眼。 我悶悶不樂地說,“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說什么?” 他又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才勉強夸獎我,“還是有進步,知道動腦子了。但依然——” 語氣又是一轉(zhuǎn),“蘇世暖,你是豬啊!” 我趕快討好地捋他幾下,“我又哪里沒做對,你教我啊,王瑯……” 這一招真是有用(我在心底記下來可以常用),王瑯放緩了語氣。“這件事最后你會放到臺面上來說,可見還沒有不可救藥……你說說看,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你要是不愿意讓我生孩子,多得是手段。”我如實告訴王瑯,“犯不著還要扯上王瓏,扯上那么一大幫子相干不相干的太醫(yī)。再說,避子湯喝多了,很容易一生不孕,我平時不大喝藥,你要下藥也沒有那個手段。至于你自己嘛……” 王瑯要是為了讓我生不出,不惜自己一輩子生不出,那我也服了他了。 王瑯就滿意地哼了一聲,又提醒我,“別忘了,避子湯也只能管幾天?!?/br>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的確王瑯就算得到了避子藥材,也根本沒有大用,我應該在下一秒就想通這一點,然后向王瑯問個清楚,只是我也真的很不明白?!拔覍嵲谑遣欢?,你和王瓏為什么要這樣做——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我們在做這種事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老提別人的名字?!蓖醅樣痔籼奁鹞襾恚焓趾莺莸仄宋乙话眩梦臆浟税脒吷碜?,只能輕聲告饒,“別再進來了……我用手幫你……” 這一次他似乎覺得自己比較有理,雖然我好說歹說,但還是沒能逃過一劫,到末了不得不貢獻出雙唇,勉強第一次試著吹了一曲《鷓鴣飛》,王瑯才放過我。由得我下床徑自要水漱口,又要了一桶熱水進來,清洗粘粘糊糊的身子。 “這件事,你到底還是知情的吧?”我又舊話重提,不屈不撓地想要找出這件事的真相?!巴醐嚹懽与m然也不小,但我想打著你的名頭去找茅太醫(yī)要避子藥材,如若沒有你的授意,他恐怕還是不敢的。” 既然下了床,那么我就順手把紅燭、油燈都點上了,王瑯的臉色,也就暴露在了一片光亮之中。他勾起唇,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你都想得明白,又為什么要沮喪了這小半個月,才肯開口問我?” 我一下被他問到了心底,是啊,其實現(xiàn)在回頭來看,只需要揪住一條線,這件事再聳動,也亂不了我的心思。我和王瑯每個月敦倫的次數(shù),根本不是一道湯藥就可以回避得了子嗣問題,而我根本沒有進補的習慣,男方喝避子湯的話,用量還要加大……王瑯豈不是每天都要喝一海碗湯藥,才能達到避孕的效果? 既然避孕的事,純屬子虛烏有,那么不管王瓏有沒有問題,這件事我完全可以向王瑯說明,兩個人一起來解決,而不是自己疑神疑鬼的,費了無數(shù)的猜疑,無數(shù)的傷心。也難怪他要罵我是豬了…… 可我又為什么要猶豫這樣久呢? 因為我根本并不肯定,王瑯是愛我的。他雖然做了很多,可卻從來也沒有一次向我表露出,他是喜歡我的。 從小到大,我的心意一直昭然若揭,可他的心思,卻一直掩藏在重重的迷霧里??床欢男模矣衷趺纯赡芎V定,怎么可能相信?如果他能對我說一句,“世暖,我喜愛你?!鄙踔林皇菍⑺麑ξ业腻谒纪嘎兑恍前朦c,我又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安? 我很想請王瑯說幾句甜言蜜語,但這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是咽了下去,只是敷衍他,“因為我笨,你不是老說我笨得像豬?你看,你說得很準,我本來就笨得像豬,再簡單的問題,我也要想這樣久,才會有一個答案?!?/br> 王瑯面色微沉,“誰許你這樣自輕自賤?” “你還不是很熱衷于說我笨得像豬嘛?!蔽也桓吲d地說。 王瑯敲了我一下,“我說你是我說你,你自己這樣自怨自艾,就不可以?!?/br> 這個人對我是從來都沒有道理可講的,我索性放棄和他爭辯,只是趴在他肩頭,無言地等著他的答案。 又過了一會,他自己開口說,“這件事,我當然是知道的。” 也所以在這件事上,王瑯和王瓏兄弟,的確是瞞著我做了一番布置,我不動聲色,只聽王瑯繼續(xù)說下去。 “這一番做作,對于你來說很容易看破,因為你與我日夜相處,再也沒有第二個比你自己更清楚,我們之間的房事到底有多頻繁,想用避子湯藥,在你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控制生育,又是多么天方夜譚的一件事。但是對于東宮之外的人來說,要知道我們夫妻之間的事,就沒那么容易了。” 伴隨著王瑯的解說,我腦海中的絲絲迷霧,似乎有了一點散開的跡象,忍不住就打斷了王瑯的話,“什么,難道茅太醫(yī)是皇貴妃的人嗎?” 王瑯總算彎了彎眼睛,他眼底甚至還現(xiàn)出了一點笑意,“你到底還是比皇貴妃本人要聰明一些。這個漏洞百出的計謀,除了她,還騙得過誰?” 我一下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甚至還模仿了王瑯一把,在電光火石之間,明白了一切。 的確,也就只有皇貴妃這樣小肚雞腸又看不清大局,只是憑借著皇上偏寵,自己根本沒有太多腦子的人,會被這一番做作給騙得死死的,相信王瑯已經(jīng)有了防我的心思,相信皇上百年之后,我們蘇家得意的日子,恐怕也就到了頭了。 但王瑯這樣做,又是為什么呢?要知道即使沒有這一招,皇貴妃將他視為眼中釘rou中刺,有了這一招,皇貴妃……也還是將他視為眼中釘rou中刺,走這一步閑棋,他總要有個用意吧? 我就把我的疑問告訴了王瑯。 王瑯這一次倒沒有斥責我愚笨,他只是淡淡地道,“你沒有覺得李淑媛一直安靜得有幾分反常嗎?” 這一下,我是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