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心里的愧疚，還有一件事也頗為蹊蹺。

    雙響環(huán)的痕跡與其他三個的凹陷程度有明顯的區(qū)別，微弱到胖子幾乎沒有看出來。顯然，張啟山來的時候其他三件東西都沒有帶走，唯獨帶走了雙響環(huán)。

    雙響環(huán)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呢？

    顧然百思不得其解。

    “你們看看這個?！迸肿咏械馈?/br>
    棺蓋內(nèi)側(cè)刻著的族譜寫了棺材主人真正的名字：張瑞山。

    在他的家族譜系記載中，有兩個孫子，其中一個是張啟山。

    顧然朝著張瑞山的尸體鞠了一躬。

    胖子見顧然神色沉重，有意緩解氣氛，便打趣道：“你不是跟張大佛爺挺熟嗎，給他爺爺鞠躬干啥，你不會是入贅了張家吧？”

    顧然一巴掌拍過去：“別瞎說，我是對張啟山有愧。”

    胖子看似大條，實則非常會察言觀色，見顧然如此便沒再繼續(xù)問下去。

    在墓志銘的記載中，與其他人不同，張瑞山是失魂癥發(fā)作死掉的。

    “失魂癥是什么？”胖子問。

    吳邪吸了一口氣：“就是失憶?！?/br>
    顧然見吳邪神色迷茫，立刻就知道他腦子里又在想什么不靠譜的事情，趕忙說道：“張瑞山不是啞巴張，是他前一任張起靈。失魂癥是張起靈都會有的毛病，被選為張起靈的人是血統(tǒng)最純正的，他們的精神和上天有一些奇怪的聯(lián)系，會發(fā)生天授，這也是為什么張家人會影響歷史進程的原因?！?/br>
    “照你這么說，小哥失憶是因為這個見鬼的天授？”胖子問。

    顧然點了點頭：“可以這么說，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意識是存在于他腦子里的。失魂癥非?？膳?，你想，要是當初在西王母宮，咱們沒把他帶出來，會怎么樣？”

    也許張起靈真的會死。

    顧然知道張起靈失魂癥發(fā)作過不止一次，有他遇到的時候，也有張起靈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啞巴張其實是個心理非常強大的人，所以他能夠在失魂癥發(fā)作之后保命，但不能保證每一次他都能順利活下來。

    這么想來，其實非常悲哀——上天要你做事，上天卻也在奪走你的生命。

    顧然看了看時間道：“咱在這一層呆的時間夠長的了，再往上看看吧，找小哥要緊，再看其他人的墓志銘也都大同小異。”

    胖子也贊成，上一任張起靈墓志銘中的信息應(yīng)該是最多的了，其他的張家人跟前面開的幾口棺應(yīng)當是大同小異的。

    三人出去繼續(xù)找上去的路。

    這一層很奇怪，他們轉(zhuǎn)了半天都找不到通往上一層的機關(guān)，別說機關(guān)了，連雕刻了麒麟頭的柱子都沒有看到。

    順著張起靈他們的腳步走，停在了一面墻前面。

    顧然敲了敲，傳出來的聲音說明墻是實心的，墻后面沒有名堂，那就只能是這周圍了。

    這里的腳步很雜亂，看不出一個明顯的走向，根本沒法分辨機關(guān)在具體哪處。

    三個人摸索了半天，都找不到通往上一層的機關(guān)。

    這里被強堿粉末覆蓋，三個人在這里摸索半天難免吸入，眼見胖子咳嗽越來越厲害，顧然急中生智，道：“咱們回房間里，那邊沒有強堿的粉末，把天花板打破上去?！?/br>
    就近進了一個房間，顧然踏了一腳棺材跳起來，將匕首插到天花板上。也虧得張家古樓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顧然的匕首捅得穿。

    見天花板的厚度不算很厚，顧然便道：“胖子，借我下肩膀，我上去把天花板打破?！?/br>
    胖子點了點頭，站在下面讓顧然踩著他的肩膀。

    顧然用匕首捅了天花板幾下，然后向上猛地一打，正好打穿一個可以容納人爬上去的空間。

    顧然鼻子靈，聞到了一股腐爛的味道。

    “上面不太對，我先去看看。”顧然踩著胖子的肩膀爬了上去，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們找了半天的人，都在這個空間里。

    這是一個很小的夾層，只有兩三米高，看四周的陳設(shè)應(yīng)該是張家的收藏間，所以能夠避免強堿氣體的腐蝕。

    也虧得張起靈在這么緊急的情況下能夠找到這個地方。

    顧然用手電掃視了一圈，一部分人已經(jīng)死了，霍仙姑的眼珠已經(jīng)混濁了，面部表情很猙獰，能看出來，死得并不安詳。

    周圍的死者大抵都是這副模樣。

    可以想象，強堿腐蝕內(nèi)臟，臨死的時候人是相當痛苦的。

    大部分人還有一口氣，顧然便上前探了探幾個人的脈搏，非常微弱，甚至禁不起一次挪動，根本出不了張家樓。

    最后，顧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堆衣服。

    是張起靈的衣服，他認得，當時張起靈帶隊進去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一身。

    顧然雖然一路而來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張起靈還活著，但此刻也不免有些發(fā)顫。

    萬一他和那些人一樣呢？

    如果張起靈也是瀕死狀態(tài)，那么顧然就是那個兇手。

    他知道強堿噴發(fā)的時間，但當時篤定張起靈還活著，想要救所有人，就選擇出去搬了救兵，花費了好幾天時間?？梢韵胂?，如果他當時就闖入張家古樓，能夠節(jié)省很多時間，他們被強堿腐蝕得不會這么嚴重。

    顧然惴惴不安地走了過去，掀開衣服，沉了沉氣，一把抓住張起靈的手腕，然后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他的脈搏還非常有力。

    幸好，他不是害死啞巴張的人。

    顧然看著周圍的霍家人，心里涌現(xiàn)出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如果當時他就進來了，這些人就不會傷得這么嚴重，還有救。

    但那時候顧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就算來了，他也只能帶的出去張起靈，其他人，仍然帶不走。

    結(jié)局就是一樣的，這些人注定要死。

    “顧然？上面發(fā)生什么了？”胖子和吳邪直在下面喊他。

    顧然走到破開的口子，有些苦澀地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我拉你們上來?！?/br>
    吳邪踩著胖子的肩膀，顧然把他拉了上來，然后兩個人又一起拉上來了胖子。

    吳邪一上來就聞到了刺鼻的氣味，捂住口鼻，環(huán)視四周。

    “小哥呢？”吳邪的心完全沉了下去，幾乎要崩潰了。

    “他還活著?！鳖櫲慌牧伺膮切暗募绨?，用手電的光指向張起靈的方向。

    吳邪身體晃了晃，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浮上心頭，他快步走到張起靈旁邊，拍了拍他的臉：“醒醒，回家了。”

    張起靈的手突然在地上劃了一下。

    吳邪和胖子都如釋重負。

    胖子就近看了幾個人，都還活著，便說道：“咱趕緊看看周圍有沒有什么能用的東西，水、藥品，對了顧然，你帶藥沒？”

    顧然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作。

    “別愣著了，快救人啊，這些人都是爹媽養(yǎng)的。”胖子見顧然站著不動，便催促道。

    顧然嘆了口氣，把身上的藥都翻出來，都給了胖子：“我都看過了，內(nèi)臟受腐蝕太嚴重，已經(jīng)沒救了，只要一搬動就是死。我身上的藥藥效不夠，撈不回來他們的命，他們也等不到我們出去再進來一次了，也就一兩天的功夫了?！?/br>
    顧然說到這里，卻突然渾身發(fā)涼，如果他先進了張家古樓救出來啞巴張，查明這些人的情況再出去，把藥和救兵都帶進來，也許，是能趕得上的。

    雖然他知道，這個可能性極小，藥在北京，從他當初所在的房間進出張家古樓還會花費時間，一兩天，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萬一呢？

    但這樣，他就趕不上吳邪他們進張家古樓，他們的安全就可能受到威脅。

    從來都沒有一個能夠兩全的選擇。

    顧然只能長長嘆了口氣。

    胖子沉默了半天，拿著藥卻沒有動作，許久才站起來，把藥瓶重新還給顧然：“算了，別浪費了，咱怎么從這里出去都不知道呢，萬一再遇到什么危險?！?/br>
    胖子知道，顧然的醫(yī)術(shù)很高，也絕不可能見死不救，他既然都這么說了，這些人就肯定沒有救了。

    胖子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這里面死掉的人沒有戴防毒面具，反而是還活著的人，有的臉上還是有防毒面具的。

    胖子以為是顧然摘的，如此問了顧然，顧然搖頭，吳邪猜測道：“可能是兵分兩路了，很有可能他們產(chǎn)生了分歧，一部分是悶油瓶帶領(lǐng)的，另一部分由霍老太婆帶領(lǐng)，悶油瓶來救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不行了，摘下面具查看他們的情況，自己也中了毒，被困在這里?！?/br>
    “有道理?！鳖櫲稽c了點頭，不忍地看了看一地的人，輕聲說，“看看啞巴張的情況，我們帶他趕緊走。至于他們……只能留在這里了?！?/br>
    三個人都不想放棄這么多生命，但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

    顧然探了探張起靈的鼻息，非常微弱。

    胖子道：“小哥這情況，難不成是把自己的呼吸調(diào)整到了最微弱的狀態(tài)？”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龜息法？”吳邪捏著一股港臺腔道。

    顧然指了指地上的血說：“他放血了，把自己弄得很虛弱，再用衣服包裹住身體，這樣可以最大化生存的時間，就算我們來得再遲一點，他都能等得到。”

    ※※※※※※※※※※※※※※※※※※※※

    2005年夏季茶話會之渣男行徑

    新月飯店一事之后，顧然深覺自己負債累累，決定拉上始作俑者一起還債。

    他叫上張起靈和黑瞎子一起下了個斗。

    張起靈用眼神傳達出來了一句話：你們倆砸了新月飯店的債，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顧然故作哀怨：“日久生情啊啞巴，就咱倆這幾十年的情，還不夠讓你下個斗？”

    張起靈屈服了，不是因為日久生情，是因為顧然說話實在太矯情了，他想讓顧然閉嘴，只能聽他的下斗。

    “沒想到咱仨退休之后合作反而多了?！焙谙棺訃K嘖稱奇。

    “要不是你害得又欠錢了，咱至于下斗嗎？”顧然白了黑瞎子一眼，支使道，“去開車！”

    黑瞎子一邊老實拿車鑰匙走向駕駛座，一邊搖頭嘆氣：“先動手的可不是我，是你非得在新月飯店打的?！?/br>
    “要不是你嘴欠，咱倆用打起來嗎？”顧然冷哼一聲，不想理黑瞎子。

    黑瞎子看著后視鏡說：“啞巴，評評理，這事賴誰？”

    張起靈用實際行動表示，我只是個啞巴。

    斗是顧然挑的，里頭很是有油水可撈，就是機關(guān)比較麻煩，顧然以前倒另一個斗的時候順路來過一趟，還沒走到主墓室，覺得機關(guān)太麻煩了，懶得動腦子，就在耳室隨便拿了點東西就走了。

    這就是顧然帶張起靈來的真實原因。

    盜洞打得稀爛，一點都不標準，黑瞎子一眼就看出來是顧然的手筆，取笑他：“你喝醉了來下的斗吧？盜洞能打成這樣，傳出去在道上別混了。”

    顧然翻了個白眼：“能下去就行。”

    下到斗里，墓道上的機關(guān)也能看出來暴力破壞的痕跡，最直觀的就是墻上插了一排顧然的棱針。

    饒是張起靈神級的表情管理，都有點崩壞。

    他知道顧然的機關(guān)術(shù)不好，但之前合作下斗的時候，顧然一般都不是負責(zé)探路找機關(guān)的，他沒有非常直觀的感覺，只覺得是一般水平，現(xiàn)在看來……

    顧然的機關(guān)術(shù)就跟這條被他破壞的墓道一樣，稀爛。

    已經(jīng)被破壞成廢墟了，也不可能還藏著機關(guān)，三人順順利利走到耳室，已然被洗劫一空。

    黑瞎子嘴角抽了抽：“你的風(fēng)格，還真是……豪放！”

    顧然一點都不謙虛：“這叫賊不走空?！?/br>
    這廂顧然注意到，張起靈在一面墻前頭，剛想叫他，就看張起靈對著墻按了幾下，一塊地磚向下翻開，是個翻板。

    張起靈跳下去，顧然和黑瞎子不緊不慢走過去，然后就眼見翻板要合上了。

    顧然覺得這一瞬間他的腦子轉(zhuǎn)速達到了最快，直接沖到了翻板前，在最后時刻跳了下去。在翻板合上的瞬間，他聽到黑瞎子在上頭喊：“你們兩個！”

    顧然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啞巴，還有沒有機關(guān)能把瞎子困在耳室？”

    張起靈沉默了片刻，走到另一面墻前，扳動上面的浮雕。

    顧然見識了張起靈開溜的本事，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在主墓室裝了一包的寶貝，從另一條路回到進來的墓道，順著那個稀爛的盜洞出去了。

    張起靈見顧然直接開車要走，一點都沒有等黑瞎子的意思，問道：“不等他？”

    “不等！得讓他知道，開我玩笑的下場?！鳖櫲坏谋砬楹芸鋸垼拔铱?，我那天還以為他真喜歡過我，很有負罪感的好嗎！”

    張起靈用懷疑的目光傳達了一句話：我不覺得他要是真喜歡你，你就會有負罪感。

    “喂，你這是什么看渣男的眼神！”

    他倆真的開車回了北京，在解雨臣等人詢問黑瞎子下落的時候，顧然聳了聳肩說：“掛墓里了?！?/br>
    晚上，黑瞎子才回來，一身土，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第二天，顧然看到解家大門口掛了個橫幅：顧然渣男！

    感謝在2021-01-16 22:12:59~2021-01-17 21:49: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灰灰 5瓶；南柯一夢510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