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乃副本9
顧然再醒來的時候,是感受到外面大亮的太陽,生理條件被刺激蘇醒的。視線聚焦了幾秒鐘,意識才逐漸清醒,眼前一片白,他是在醫(yī)院里。 守在病床旁邊的是個眼熟的伙計,解家的,一見顧然醒了,馬上噓寒問暖叫醫(yī)生。 醫(yī)生和護士浩浩湯湯地來了,一面給顧然做著檢查,一面對顧然頑強的生命力嘖嘖稱奇,按照最開始入院時候的各項指標(biāo)數(shù)據(jù),他早該死了,能活著到醫(yī)院都是造物主的奇跡,更別說不到一天就蘇醒了。 醫(yī)生護士大概都是打點過的,除了嘴上感慨幾句,倒沒太針對顧然的身體情況刨根究底,又給他開了幾瓶水和幾種藥就離開了病房。 顧然等了一會兒,聽醫(yī)生的腳步聲走遠(yuǎn)了,才對伙計道:“跟我講講事情的經(jīng)過吧,你們怎么來這么快?我本以為你們家花兒爺接到消息,怎么也得一兩周才來?!?/br> 伙計道:“吳二爺在你去巴乃后不久就調(diào)集人手裝備,吳家在長沙的盤口因為吳三爺失蹤,挺亂的,所以吳二爺?shù)膭幼髟诘郎蟿屿o不小,花兒爺注意到之后就開始關(guān)注。直到你讓吳家小三爺給黑爺打電話報信,那時候吳二爺?shù)年犖橐矂偝霭l(fā)不久,花兒爺不想把動靜鬧得太大,就沒跟過來,調(diào)了我們幾個人給黑爺用,我們?nèi)松?,來得快,最后還趕在吳二爺前頭?!?/br> “瞎子呢?” “還在村子里,已經(jīng)給他報信了,他很快就過來?!被镉嬚讨櫲槐容^熟悉,說話也放開點分寸,“您是不知道,要不是黑爺帶我們往死里趕路殺到吳家前頭,現(xiàn)在羊角山湖邊都沒我們的事兒。吳二爺還算好的,吳家那幾個族老真是……好像湖是他家挖的一樣?!?/br> 顧然失笑:“你們家花兒爺沒來也好。把瞎子叫回來吧,不用在湖那邊守著了,什么都沒有,吳二白既然早就掌握了我們的行蹤,就不可能還留下能讓我們查的東西,叫他回來,我有點事要交代?!?/br> 伙計識趣,見顧然沒要吩咐的了,就不打擾他休息,退出了病房。 顧然這才得空思考一些之前沒想過的事情。 密洛陀,既是一種要命的怪物,又是遠(yuǎn)古瑤神。 顧然在猜到密洛陀的時候,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密洛陀作為傳說中的遠(yuǎn)古瑤神,跟西王母大抵是類似的,但為什么后者得到成仙順利飛升,前者卻淪為玉脈中的怪物? 會不會密洛陀與西王母一樣,曾有機會成為真正的神仙,但各種原因之下,沒能順利飛升? 或許是發(fā)生了變異,或許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總之,顧然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狀態(tài)和密洛陀在某種意義上是一樣的。 他也曾有機會,但最終被證明了失敗,那么就算顧然能夠在這個世界以長生不老的形式存活下去,那他會不會也最終變成密洛陀這樣的怪物? 顧然有理由相信,密洛陀在起初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不是這般可怖被封在玉脈中的。 密洛陀是一種怪物狀態(tài)下存活的長生者,其實禁婆也是。 說到底,它們都是追求長生、神仙失敗的,本質(zhì)上沒什么區(qū)別。 那么如果他真的有一日會走到這一步,變成如密洛陀、禁婆一樣的怪物,那他寧愿從不曾獲得長生。 劫后余生的歡喜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顧然焦慮又郁悶,無論怎么想,他都覺得自己最后有極大的可能會變成怪物,這讓他倍感恐慌,甚至開始琢磨該如何在變異之前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孜孜不倦地追求成仙,不僅沒能飛升,退一步連長生都得不到,只能淪為變成怪物的結(jié)局,那他之前百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上界規(guī)則下的獻祭罷了。 顧然突然想在一切結(jié)束之后想辦法搞死自己了。 腦子開始放空,不知過了多久,顧然突然想起來,他是從張家樓進入玉脈的,說明張家人是知道密洛陀的來龍去脈,甚至用鐵水澆灌以封存密洛陀。那么或許他可以從張家的典籍中查到一些關(guān)于密洛陀的記載,萬一—— 顧然想,萬一他可以不用死呢? 也算是不辜負(fù)了自己這么多年努力追求的長生吧。 看來傷好之后,是時候走一趟張家了。 顧然早年的時候和張家?guī)讉€本家人打過交道,聽聞過張家廢棄的宅子,只是不知道具體位置,又覺得偷雞摸狗去不太合適,顧然當(dāng)年便沒去轉(zhuǎn)轉(zhuǎn)。 如今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等傷好之后安頓好吳邪、張起靈他們,恐怕就得走一趟了。 不過考慮到張起靈的身手,顧然覺得張家古樓應(yīng)該有很多機關(guān),恐怕有危險,他得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再去。 萬一在里頭把自己搞死了呢? 顧然突然眼前一亮,這也是個好方法啊,先結(jié)束了九門和汪家的事情,再去張家古樓,能找到密洛陀的記載是最好,找不到死在里面,也不失為一種解脫,倒也不用他再費心思去想怎么弄死自己這個生命力頑強的人了。 黑瞎子的速度是真的快,顧然又睡了一覺,睡醒之后問了醫(yī)生,去胖子和張起靈的病房溜了一圈,他們倆那邊的密洛陀太多,傷的太重,一直也沒醒,不過生命體征大體是正常的。顧然再回自己的病房,黑瞎子已經(jīng)坐里面啃蘋果了。 “嘿,伙計給傷員買的蘋果你都搶??!”顧然瞪眼,往床上一癱,開始詢問起北京那邊的情況。 顧然離開的時間其實不算長,一個來月的事件,發(fā)生不了太多的事情,顧然之前在汪家的安插的人幾乎沒有任何變動,汪家也是一片死寂,只有裘德考動了。 這很正常,顧然的人沒辦法深入汪家內(nèi)部,能見識到的情況都在外圍,只要他們沒有大規(guī)模的異動,就很難窺測到。 裘德考也集中人手奔著巴乃來了,這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在北京的時候,裘德考來見過啞巴張了?!焙谙棺诱f。 “裘德考動作夠快的?!鳖櫲秽托σ宦?,“不管他,他再怎么蹦跶也翻不出花來。” “都半只腳踏進棺材了,確實不足為慮?!焙谙棺有α诵?,“我看你這也生龍活虎的了,巴乃山里用不到我,沒事的話我就回家歇著了。嘖,吳邪話都說不清楚,嚇?biāo)牢腋▋籂斄耍鸺被鹆勤s過來給你收尸,累死我了。” “你還真不能走。再幫我個忙,查查阿貴,我總覺得他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br> “什么發(fā)現(xiàn)?” 顧然搖頭:“說不準(zhǔn),就是感覺?!?/br> “行,為了你老這感覺,我再多呆幾天?!?/br> 黑瞎子去查了,但過程并不順利,不知道是阿貴的背景太干凈顧然判斷失誤還是阿貴太高明,黑瞎子一時半會兒沒查出任何異樣來,搞得他很是郁悶。 過了幾天,顧然的身體剛剛恢復(fù),就收到北京傳來的消息,他的人死了一個。 顧然當(dāng)下就變了臉色,他手底下的人不多,個個還都是洗干凈了背景的,如果不是這次行動,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和道上有任何牽扯。 但就是隱藏這么深的手下,竟然死了一個。 死的是個醫(yī)生,明面上公布出來的是醫(yī)鬧,病人持刀傷人,捅了醫(yī)生幾刀,搶救無效身亡。 但顧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手下的人因為洗了背景,蟄伏起來,跟道上有牽扯的大多是老一輩,因此現(xiàn)在被顧然調(diào)動的這些年輕一輩身手一般。 但這個一般,是針對道上人而言的,不是針對普通人。 換言之,普通的病患家屬,絕不可能傷到他。 汪家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已經(jīng)開始下手了。 這無疑是一件令顧然猝不及防的事情,他當(dāng)即辦理出院手續(xù),立刻坐汽車轉(zhuǎn)飛機回了北京,還把黑瞎子也一起帶走了,匆促得甚至沒去見吳邪一面。 追查汪家這件事情對顧然來說并不著急,他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做這件事,因此他回北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人都撤出來,他已經(jīng)不能接受再死一個人了。 光是這個動作,就花了他很久的時間,首先,顧然先需要弄清楚醫(yī)生是怎么暴露的,再判定自己手下的其他人有沒有暴露于汪家的視野之下。 僅僅這一件事,就花了他大半個月。 在這之后,如何把其他人不著痕跡地撤出來,又是一個難題。 同樣的,顧然是睚眥必報的人,絕不可能任由汪家殺掉他的一個手下而不付出任何代價。 也是借了醫(yī)生的福,他竟然順藤摸瓜查到了汪家在北京的一處據(jù)點。 因此非常罕見地,顧然在白天的時候推開了房間的門——他準(zhǔn)備去端了這一處窩點,也殺一殺汪家的威風(fēng)。 解雨臣倒是對顧然的性格非常了解,他甚至出主意說:“趁天沒黑趕緊去,更唬人?!?/br> 顧然竟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直接給黑瞎子打了電話,倆人馬不停蹄趕去了地方。 ※※※※※※※※※※※※※※※※※※※※ 2004年秋季茶話會之一顆柿子樹 早些年的時候,顧然在潘家園店鋪的后院種了一棵柿子樹,那時候就是圖新鮮,聽說這玩意兒好種,不跟其他樹似的嬌氣。 再后來,柿子樹越長越大,顧然嫌這玩意兒樹大招風(fēng),影響他鋪子的隱蔽性,就干脆移植走了。 顧然沒個固定住的地方,在幾個城市有幾處據(jù)點,但一年到頭去不了幾次,可能第一次移植過去,第二次再去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 柿子樹這東西,不夠高雅,解雨臣家肯定是不歡迎的。顧然干脆來了一招曲線救國,把柿子樹移植到了黑瞎子家,美其名曰跟他的葡萄架子做個伴,實際上則是為了讓他的寶貝柿子能活下來。 春天和夏天肯定沒問題,黑瞎子得養(yǎng)著他院子里的葡萄,肯定能保證回家的頻率,而且還能記得按時澆水殺蟲。 但秋冬天就不好說了,葡萄一年一茬,冬天就都砍了,只留個架子等來年春天再種,但顧然的柿子樹可不行。 為了防止黑瞎子冬天出個活兒,十天半個月不回家,趕上北京的極端天氣把寶貝柿子凍死,顧然特意交代了解家的幾個伙計幫他照看。 就差給柿子樹安個大棚了。 顧然在接了吳三省這單吃虧生意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怎么回北京,柿子一年一年地長,基本上都上了黑瞎子的飯桌,成了青椒炒rou飯之后的甜品。 吳邪是從張家古樓出來之后,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才知道顧然還有這么一棵已經(jīng)被忘了許久的樹的。 南方吃柿子少,也很少見到柿子樹,吳邪覺得新鮮,就想去看,正好深秋,柿子該熟了。 這時候剛從張家古樓出來不久,跟黑瞎子還不熟,吳邪還懷著一種“去別人家這么禍禍?zhǔn)遣皇遣惶谩钡男那椤?/br> 顧然則說:“沒事兒,你把他家禍禍一遍就熟了,最好把他葡萄架子拆了,你們肯定鐵熟。” 總而言之,吳山居四人組直接去黑瞎子家摘柿子去了。 黑瞎子大概是出門辦事了,顧然只跟他說了日子,但沒具體說時間,來的不巧,他不在家。 吳邪道:“你給黑眼鏡打個電話,問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咱等一會?” “不用。”顧然直接朝著緊閉的大門走過去,看了一眼門鎖,然后招呼道,“啞巴,來幫個忙!” 張起靈會意,雙指用力,把門鎖給掰斷了。 “行了,這就不用等他回來了。”顧然大搖大擺走進去。 胖子跟在后面和吳邪說悄悄話:“小哥溜門撬鎖怎么這么熟練?” 吳邪不想說話,也不想知道原因,心累。 柿子樹有點高,顧然沒在黑瞎子的院子里找到工具,只能爬上去摘,于是顧然把黑瞎子的八仙桌和紅木椅子搬了出來,椅子放在桌子上,人站在椅子上,瞬間就夠高了。 哦,忘了說,站在上面的是吳邪,不是顧然。 顧然這廝,已然爬上樹了。 吳邪上去的時候顫巍巍的,不是不穩(wěn),而是——“我要是踩壞了,用賠錢嗎?” “不用,你要是踩壞了摔到了,讓瞎子賠你醫(yī)藥費。”顧然非常大方。 胖子也是個愛搞事的,把最聽話的小哥留在樹下面,自己也爬上了樹,美其名曰:“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什么叫靈活的胖爺!” 然而最靈活的不是胖子,而是樹下面的張起靈。 樹上倆,椅子上一個,啥袋子都沒拿就上去了,摘了柿子就往下扔。 黑瞎子看著自家大敞的院門,還沒來得及找顧然算賬,就看到了這樣一副滑稽的場景。 樹上仨幾乎同時摘了柿子往下扔,樹下一個瘋狂翻騰挪移。 “嚯,你們這是摘柿子呢,還是訓(xùn)練啞巴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