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木陀副本9
也不知是誰帶的路,他們直接跑到了峽谷的邊緣,山壁上全都是瀑布,水一下子就深了。兩條蛇在水中的速度更快,人是萬萬不可能跑得過它們的,顧然打著手電看,眼尖發(fā)現(xiàn)了瀑布后面的一道裂縫,大喊:“去那里!” 六個人勉強(qiáng)往裂縫里擠,胖子的體積實(shí)在是太大,根本擠不進(jìn)來,顧然習(xí)慣性斷后,也卡在裂縫之外。 “閉嘴,關(guān)燈?!鳖櫲惠p聲說,關(guān)掉了手電,屏住呼吸。 顧然抽出匕首,已經(jīng)準(zhǔn)備和蟒蛇決一生死了,卻發(fā)現(xiàn)蛇頭在瀑布外逡巡不前,過了一會兒竟然自己走掉了。 蟒蛇絕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顧然非常肯定這一點(diǎn),就在蟒蛇徘徊的時候,他甚至和那巨大的蛇頭打了個照面,對上了那冰冷狠毒的眼睛。 瀑布不是蟒蛇放棄獵物的理由,那唯一的理由就是,瀑布內(nèi)有更令蟒蛇畏懼的存在。 顧然在想清楚這一點(diǎn)的瞬間,聽到了一連串“咯咯咯咯”的聲音。 這聲音令顧然熟悉又恐懼,他打著手電照過來,發(fā)現(xiàn)在縫隙的最里面,有一條手腕粗細(xì)的渾身火紅的蛇,舌頭上還長著一只大大的雞冠。 是野雞脖子。 顧然倒吸一口涼氣,捂著胖子的嘴,慢慢拉他推出縫隙。胖子這人太能咋呼,萬一驚動了蟒蛇或者野雞脖子,他們都討不了好,他還是提前做點(diǎn)保護(hù)措施比較好。 胖子平時鬧騰,關(guān)鍵時刻絕對是個靠得住的,雖然他不認(rèn)識野雞脖子,但一見這東西顏色鮮艷得嚇人,再加上顧然、張起靈和吳邪仨人的臉色都很難看,他也能猜到這東西不好應(yīng)付,給顧然打了個手勢,就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縫隙。 外面已經(jīng)沒有那條蟒蛇的影子了,顧然給胖子打了個安全的手勢,胖子便又招呼縫隙里的四個人依次退出來。 退到瀑布旁邊,六人各自檢查了一下狀況,相互看了看,均是苦笑。 胖子跟吳邪渾身是泥,褲子上還有點(diǎn)點(diǎn)血跡,之前被草蜱子咬的傷口在激烈的搏斗中掙開了。阿寧衣衫不整,裸露出的皮膚上有許多不大不小的傷口。潘子摔得有內(nèi)傷了,走路都不大利索。 情況最不好的是顧然和張起靈,前者被蟒蛇甩到樹上撞出了內(nèi)傷,嘴角到現(xiàn)在都在滲血,后者肩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洞,是蟒蛇的牙齒咬的,再加上他縮骨掙脫蟒蛇,許多傷口都豁開了。 休息了一會兒,胖子問:“現(xiàn)在怎么辦?” 阿寧走到瀑布邊上,接了點(diǎn)雨水洗臉,“等天亮了,我們回去把裝備撿回來,然后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里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得快點(diǎn)出去?!?/br> 胖子道:“他娘的,你說得容易,剛才我們跑的時候,完全是亂跑,也不知道那棵樹是在什么地方,我們怎么去找?” 精神上短暫的放松激發(fā)了身體中所有的傷痛,顧然只覺得之前和蟒蛇搏斗時候的傷疼得要命,五臟六腑都在翻滾,他癱坐在地上,強(qiáng)忍著疼說:“我能找到路。阿寧說得沒錯,我們得先找裝備,不然就咱們現(xiàn)在的狀況,再遇到什么危險,全得交代了?!?/br> 吳邪跟顧然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對這家伙了解得很,眼下他滿身是泥,臉上也是血跡和泥水亂七八糟地抹著,卻不去瀑布邊洗把臉,甚至這么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就知道他傷的不輕,便走過去問:“你還能走嗎,你之前不是說,總用掐算那一套,容易遭天譴,現(xiàn)在你傷成這樣,還能指路?” “沒事,遭不遭天譴是后話,能有命活著出去再說?!鳖櫲粵]所謂地笑了笑,突然聽到了什么響動,表情一厲,“阿寧,小心!”應(yīng)聲而出的是顧然手里的一根棱針。 可惜他離阿寧的距離太遠(yuǎn),野雞脖子的速度太快了,顧然話音剛落,野雞脖子就盤上了阿寧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棱針把蛇打了下來,但阿寧已經(jīng)捂著脖子倒在了水里。 顧然掙扎著站起來,快步跑到瀑布邊,跟吳邪一起把阿寧從水里撈上來。她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凝固了,顧然摸了摸她的脈搏,很微弱,已經(jīng)撐不到他們找到裝備施救了。 顧然嘆了口氣,搖搖頭,只是幾秒的功夫,阿寧的眼神就渙散了,整個人軟了下來,然后頭也垂了下來。 過了兩分鐘,阿寧死了。 下斗下得多了,顧然見過許多轉(zhuǎn)瞬即逝的生命,阿寧的死并不讓他意外,畢竟西王母的地盤,邪門的東西只能多不能少,有人員傷亡是很正常的。 他只是惋惜,就這么片刻洗臉的功夫,一條這么鮮活嬌艷的生命就沒了。 顧然慢慢站起來,輕聲問:“我們現(xiàn)在是繼續(xù)往前走,還是回去找裝備?” 繼續(xù)往前,可以沿著峽谷的邊緣前進(jìn),不知道前面還有多遠(yuǎn),沒有裝備,后面的日子很難過。而回去找裝備,則要重新回到雨林中去,有蛇的威脅。 潘子說:“雨林里肯定不好走,那兩條蟒蛇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凡遇到一個咱都得交代。顧小哥,咱要不就沿著峽谷邊往前走吧,路應(yīng)該不會太遠(yuǎn),咱只要撐到跟三爺匯合就行?!?/br> 潘子是雨林的行家,顧然聽了他的回答,心里有數(shù),又看向張起靈。 張起靈點(diǎn)頭說:“往前走。” 顧然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聽啞巴張和潘子的,咱往前走,現(xiàn)在就走。野雞脖子很有報復(fù)性,咱不能在這里呆了,咬咬牙撐一撐,找個干燥的地方再休息?!?/br> 吳邪不忍心把阿寧的尸體留在這里,就背了起來,胖子扶著潘子,張起靈想幫顧然搭把手,但被拒絕了,顧然示意張起靈專心開路,然后默默走到了隊(duì)伍的最后。 野雞脖子畢竟是他殺的,要報復(fù),也是沖著他來,他不跟任何人走在一起為妙,尤其是啞巴張。萬一野雞脖子真突襲他,把啞巴張牽連了,他們這一隊(duì)可就沒個能撐住場面的戰(zhàn)斗力了。 大概是前面的路點(diǎn)兒背到了極點(diǎn),他們開始時來運(yùn)轉(zhuǎn)了,走了二十多分鐘,就在大家的體力都到了極點(diǎn)的時候,前面的峽谷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向下的坡度,地上雨水的溪流變得很急。 “出口到了。”顧然喃喃自語,有一種陰差陽錯的好笑感,從他們遭遇巨蟒慌不擇路地逃跑,到現(xiàn)在走到峽谷出口,就算是慢速前進(jìn),也頂多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前一天晚上就是少走了這一個小時,否則現(xiàn)在也不至于丟盔棄甲如此狼狽。 果真如齊鐵嘴所說,人再會算,也算不過天。 出了峽谷,前面還是一片密林,而且水越來越深,沼澤吞沒人的腳,已經(jīng)要站不住了。 幸好在沼澤的淺出,有一塊很大的平坦石頭,沒有給水淹沒。 “可算是能有地方歇著了。”顧然咂咂嘴,跟上前面的人,蹚水爬了上去。 石頭上描刻著很復(fù)雜的紋路,像是某種圖騰,而水下有一個非常巨大的影子,似乎是好幾座并排的大型雕像的一部分。 在沼澤的更深處,還有密密麻麻的巨大黑影,都是石頭,有的在水上,有的在水下,一直蔓延到沼澤中心去。 “這里應(yīng)該是西王母城的古城,整個荒廢了,只剩這些斷壁殘?jiān)?。”顧然推測道。 石頭上比較干燥,是個很好休息的地方,五個人已經(jīng)精疲力竭,干脆直接在這里短暫地安營扎寨了。 衣服都脫掉,鋪在石頭上曬,吳邪這才看到顧然的后背有一大漂看上去非常可怖的青紫,有的地方還在滲血。 顧然倒是沒在意背上的傷,準(zhǔn)確的說是人已經(jīng)被疼麻了,直接打了雨水清洗自己的身體。 趕路的時候還不覺得,現(xiàn)在休息下來,顧然突然覺得右肩出奇地疼,擦拭身體的時候竟沒法自如地活動,他按了按右肩的骨頭關(guān)節(jié),應(yīng)當(dāng)是撞擊的時候有點(diǎn)巧勁兒給錯位了。 到底是放松下來了,顧然都有心情開玩笑,他湊到吳邪旁邊問:“想看啞巴張現(xiàn)場表演正骨嗎?” 吳邪愣了一下,然后敏銳地注意到顧然有點(diǎn)不太自然的右臂:“你傷到骨頭了?” “沒大事,就是寸勁兒了。”顧然笑了笑,招呼張起靈,“啞巴張,來幫個忙!” 張起靈走過來蹲下身,顧然和吳邪的對話并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他聽得一清二楚。張起靈摸了摸顧然的右肩,用力按了兩下,然后握著他的肩頭一推,只聽十分令人牙酸的一聲“咔吧”聲,配合顧然一聲慘叫,張起靈面無表情地坐回了原位。 顧然活動了活動右臂,輕松自如了許多,唯一不好的就是背上的傷口又掙開流血了。 胖子本來在一邊煮茶水,聽到顧然這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嚇了個機(jī)靈,還以為出什么大事了,差點(diǎn)打翻了鍋,然后才發(fā)現(xiàn)顧然啥事沒有,就是讓張起靈幫他正了個胳膊。 胖子一邊煮茶水一邊說:“顧小然,你這也不是第一天受傷了,胖爺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尸蟞咬了你丫面不改色,胳膊斷了從魯王宮爬上來,你們那個倒霉三爺給你接胳膊,你不也一聲不吭,胖爺我當(dāng)時可看著呢,怎么輪到小哥你就這么能咋呼?” 顧然撇了撇嘴,強(qiáng)詞奪理:“啞巴張的手勁兒,你試試?能把你這一百多斤rou給壓平了?!?/br> ※※※※※※※※※※※※※※※※※※※※ 顧然往事之于心有愧 這是說來有幾分戲劇化,顧然自從離開長沙之后,就沒回去過他的住處。 當(dāng)年顧然在長沙城外有一處落腳點(diǎn),尤其是后來和張啟山意見不合以后,顧然為了把自己摘出九門的事情里,把自己的一些東西放在了另一處住所。 顧然是在從張家古樓回來之后,臨時決定歸攏一下自己以前的所有東西,清理清理。 收拾東西的時候,顧然看到庫房里有個匣子,依稀記得是狗五給他的,以前他喜歡精巧的小東西,后來他臨走的時候狗五送了他一個,只是那時他也帶不走,心情也因?yàn)闉跗甙嗽愕氖虑椴缓?,就沒打開看過,直接放在了庫房里。 看到這已然落了一層厚灰的匣子,顧然才覺得恍如隔世。 畢竟是狗五的一番心意。 里面是個做工非常精致的香爐,看著像是宋朝的東西,年代與保存的完整度,已經(jīng)可以成為絕品。 讓顧然注意到的,是狗五在香爐下面壓的一封信。 狗五讀書識字一般,寫字也不好看,顧然能看出來,這一封長信是他盡最大可能寫工整通順的。 大抵交代了兩件事。 其一,長沙的異動讓他也沒法長久了,準(zhǔn)備找機(jī)會搬到杭州躲個清靜,順便洗一洗自己的產(chǎn)業(yè),解小九也是這么想的,但他卻準(zhǔn)備去北平,聽說二爺也會去北平,他們這些人,很難再聚齊了。 其二則是托孤了。 狗五雖然沒有解小九那么聰明,但是個難得剔透的人,張大佛爺自身難保,他們也不能總像以前一樣,公家上的的事情讓張啟山來抗,他已經(jīng)決定和解小九聯(lián)手了。 但他也知道,這絕非一兩代能結(jié)束的局,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他與解小九的布局就算再周密,也會有疏漏。百年之后,他們無能為力,但顧然不一樣,于是他求顧然能夠照拂后人。 顧然看完這封已經(jīng)略一用力就能碎掉的舊信,長長地嘆了口氣。 雖然不曾見到這封信,但狗五的囑托,他總歸是做到了的。 顧然又去找了吳二白,以他對狗五的了解,自己這么多年杳無音信,狗五一定還會給他留下別的條子。 吳二白見顧然找上門來并不意外,他只是履行約定帶了當(dāng)年的口信:“我爹說,他問過張大佛爺,張大佛爺說,總要有一個人被恨著?!?/br> 顧然離開了。 當(dāng)年他與張啟山的意見頗有不合,張啟山在政界被掣肘太多,以致要清理九門、尋找張家古樓。這些顧然是知道的,也是并不贊同的。 后來把自己摘除在外,未嘗沒有對張啟山的怨恨在,只是時間太久,久到他自己都要忘了。 狗五最后的口信,是在化解他與張啟山的心結(jié),雖然未嘗沒有讓顧然心甘情愿幫忙的用意在。 幸好,他不需要狗五的從中化解,已然與自己和解,殊途同歸,最后還是幫了吳邪。 至于張啟山,顧然想,可能不是張啟山對不起他,而是他于張啟山有愧。 當(dāng)年局勢困難,張啟山對九門下手又近乎眾叛親離,原本關(guān)系最近的顧然也離開了。 張啟山最終把自己活成了一尊冰冷的佛。 —————— 咋說呢,顧然對張啟山的情感很復(fù)雜,本來想一個作話寫完的,但想了想,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以后有機(jī)會再詳細(xì)講吧。 感謝在2020-11-09 20:40:59~2020-11-12 00:06: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柒染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