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青抱持著挑釁心態(tài)站在攝影機后，壞心眼地想要找到喊停的時機，卻略帶悲哀地發(fā)現(xiàn)，正如前兩天一樣，女孩仿若被精確設(shè)置過的機器人一般，完美無瑕，永遠找不到錯處，讓他覺得喊停是一個罪過，或者說對不起自己的職業(yè)道德。

    真是會蠱惑人心的妖精，靳青狠狠地掐滅手上香煙，心中惡狠狠地咆哮著，風華已經(jīng)念完所有臺詞，正帶著愜意微笑看了過來。

    “過?！?/br>
    舉起手，靳青繃緊的聲音終于傳來，好多人才如夢初醒地晃了晃腦袋，發(fā)覺現(xiàn)在是拍攝現(xiàn)場。

    單單是黃金分割點，難道真的能造就這樣一位天才？靳青搖了搖頭，只覺得這么多演員中，獨獨看不透這個叫華鳳的姑娘，許多人認為鏡頭感是天生的，但靳青作為一個被新生代頗有盛名的導(dǎo)演，卻有著不同觀點。

    正如打籃球一般，世界上的確有籃球天才的存在，他們身強力壯，身材高大，運球時有著天生的球感，發(fā)達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足以駕馭大多數(shù)運動。

    但是，就算有著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他們也無法做到百發(fā)百中，也無法從第一次上場就熟練過人和蓋帽，更不會與對手配合，打出各種漂亮的戰(zhàn)術(shù)。

    靳青認為，鏡頭感就如同打籃球，就算先天有著再好的條件，也必須要經(jīng)過千錘百煉，才能夠?qū)⑦@份潛質(zhì)更好地發(fā)揮出來，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正因為如此，面前這個年輕到過分的女孩成功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本以為天生完美的鏡頭感只存在于理論中，絕無可能實現(xiàn)，正如人們崇尚神佛，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未見過真身一般，只是面前這個女孩卻用實力告訴他，自己是天才，無與倫比的天才！

    剛開始他總以為風華正是他所厭惡的那些關(guān)系戶之一，但現(xiàn)在他卻不由得感慨，能發(fā)掘出風華作為代言人，華康航空的負責人的確是有著非同一般的眼力和直覺，或許現(xiàn)在的她看起來只是一個人氣還不錯的剛出道新人，但未來的她，前途無可限量。

    旁邊的工作人員暗暗歡呼著，這幾天的進度快到嚇人，基本都是一次過，就連華康航空的許多外行人都能看出這個女孩的優(yōu)秀，正因為她的實力，讓整個工作過程被大大縮短，工作人員們也可以及早下班。

    只是可惜啊，明天整個拍攝過程就要結(jié)束了，靳青導(dǎo)演本來正在拍攝一部歷史劇，此次拍攝宣傳片也是抽空過來，一想到以后至少兩個月都要在劇組吃盒飯，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眾人不由的心情低落了幾分，雖然外人看起來娛樂圈光鮮亮麗，但內(nèi)里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風華微笑著朝著工作人員一一道謝，起碼禮貌十足，先不說對方是不是刻意，起碼這種姿態(tài)就博得眾人欣賞。

    “導(dǎo)演，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br>
    風華態(tài)度誠懇，似是沒有分毫在意男人這幾天態(tài)度，靳青猶豫半響，沒有開口。

    風華不以為意，繼續(xù)朝著導(dǎo)演身旁人道謝，靳青乍然開口。

    “你有沒有興趣，接拍歷史?。俊苯嘌a充著“電影?！?/br>
    風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兀然錯漏了一拍，她知道最近靳青正在投拍一部電視劇，由歷史上昭君出塞的真實事件改編，可惜的是，聽凌心施提到過，靳青此次接拍該電視劇完全是為了還華奇兄弟老總當初的知遇之恩，對方要求他捧紅某個人氣偶像。

    只可惜那個演員空有一副好皮囊，卻走錯了路子，將一腔心思用在投機鉆營之上，演技卻是平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華奇兄弟老總這是下了一步臭棋，但偏偏極重情義的靳青為了當初滴水之恩，真真地涌泉相報，寧可壞了名聲也要接拍這樣一部電視劇。

    自從知道這件事后，風華算是徹底明白當初第一次見面，對方的敵意是從何而來了。

    大概把自己也當成關(guān)系戶了唄。

    此刻聽到對方邀約，風華不禁緊張起來，人的名樹的影，靳青能闖下偌大的名聲，自然不是靠著一副好皮囊。

    最令風華驚訝的不是因為對方能看出自己的天賦，而且靳青的容人之量。

    這幾日二人針鋒相對，本以為已將他得罪到了極處，根本沒料到對方竟然還會這般“化干戈為玉帛”。

    “同不同意？”看風華吃吃不開口，靳青假裝不耐地開口，掩飾著心底的緊張。

    風華卻沒有被這塊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昏頭，理智地開口詢問。

    “女一號還是女二號?！憋L華眼角出現(xiàn)一絲戲謔“不會是龍?zhí)装?。?/br>
    靳青被氣得夠嗆，強忍著破口大罵的沖動，惡形惡狀地開口。

    “廢話！女二號和龍?zhí)字档梦议_口邀約嗎？真是沒腦子?！?/br>
    “那誰知道呢，說不定今天出門被擠了腦袋?！憋L華香舌微吐，氣得靳青大發(fā)雷霆，別人想要自己戲中一個角色都要求爺爺告奶奶，現(xiàn)在可好，竟然敢擠兌自己。

    年度賀歲檔電影，這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到的，靳青十年磨一劍，想要上他戲的演員如過江之鯽，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本以為風華會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沒想到對方卻神色淡淡，倒是讓靳青多了幾分欣賞。

    文人素有傲骨，作為自持身份的名導(dǎo)，他自然看不上獻媚巴結(jié)的藝人。

    “有事您聯(lián)系我經(jīng)紀人，回見啊?！?/br>
    風華將凌心施的名片遞了過去，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就走，靳青在后面無奈地搖頭，看了眼手中名片。

    凌心施，得，還碰上個不吃素的經(jīng)紀人，當初lina倒下時多少雙眼睛盯著凌心施，沒想到竟然成了風華的藝人，倒也算有眼光，靳青暗自感慨著，也不知道這有眼光三個字說的是風華還是凌心施。

    好不容易回到公司，風華捏了捏有些酸楚的小腿，就算是簡簡單單的宣傳片，該耗費的體力倒是一點沒少，演員這工作看似光鮮，內(nèi)里還是個體力工作者。

    推開辦公室的門，凌心施看到的就是風華這幅略顯疲懶的模樣，不禁笑著打趣。

    “怎么樣，是不是被靳青累壞了，那家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風華偏頭，一副自夸模樣“沒事，咱是發(fā)電機，不省油可以用電燈，他倒還累不著我。”

    “是嗎？”凌心施訝然，靳青嚴厲的名聲可是業(yè)界有名，只是看風華這般模樣，倒像沒吃著什么虧，作為一個新人，這倒真挺難得的。

    “沒事，您無事不登三寶殿，就別擔心我了?！憋L華坐直了身子，唇畔含笑“是不是有什么通告？”

    凌心施素來是工作狂人，上班時間絕對閑不住，有這樣的員工可是三輩子燒香請來的福氣，也就lina當初舍得用來當牛當馬，現(xiàn)在敲了自己辦公室的門，想必也是有正事。

    “就你聰明?！绷栊氖u搖頭，遞來黑色文件夾“我這里有個劇本你看一下，上次你在魅力之星總決賽不是轉(zhuǎn)圈圈嘛，被別人瞄上了?！?/br>
    什么轉(zhuǎn)圈圈，咱那是芭蕾。

    風華懶得解釋，接過劇本瞄了幾眼，不禁問道“女配角？”

    凌心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風華，別那么貪心，作為一個新人，能在電影中擔綱配角已經(jīng)很不錯了?！?/br>
    風華嘿嘿直笑，大抵是帶了上輩子的習慣，總有點拈輕怕重想直接從主演做起，但其實也大可不必，上次《純愛》中反派女配不是當著挺好的嘛。

    只是那時針鋒相對完全是因為有張詩詩這樣的老鼠屎瞎攪合，否則風華還真豁不出臉面，做出搶鏡這樣的事。

    “張繼然？”看著導(dǎo)演名字，風華不由自主地笑了，這可是熟人。

    “是啊，知道分量了吧?！绷栊氖u搖頭“傻丫頭，張導(dǎo)演的戲還真不是誰都能上的?！?/br>
    風華皺了皺鼻子，對這句話不置可否，自己上次不就上了嘛，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上啊上的也就習慣了。

    但有張繼然這樣招牌，風華就算沒有細看劇本，對這件事也滿意了一半，只是那另一半在看到女主演的名字時卻被生生打散。

    “梁馨？”風華指了指劇本內(nèi)頁的名字“她當主演？”

    “是啊?！绷栊氖┯行┎唤狻八F(xiàn)在還蠻紅的，曾經(jīng)拿下過影后桂冠，據(jù)說巖嵐娛樂正準備將她捧為一姐，到時候地位更是水漲船高，你和她合作也能順帶著沾點光?！?/br>
    沾光？風華唇角悄無聲息的綻放一抹冷笑，這可是老熟人了。

    當初自己準備從玉女轉(zhuǎn)型，lina費了不少手段幫風華接了部名導(dǎo)的戲，梁馨當初本來是作為女二號，可不就是憑著家中關(guān)系生生把這部戲的女主角搶走了。

    還記得lina當初戳自己額頭，大罵著傻丫頭，想讓自己去和那個什么導(dǎo)演睡一晚重新爭取機會來著。

    自己自然是一怒之下棄演了，結(jié)果被劇組拿來大作宣傳，說什么蠻橫無理耍大牌，活生生將名聲惹臭了幾分，也錯過轉(zhuǎn)型的最佳時機，其后風華一直在半紅不紫的二三線游蕩，可不就是拜梁馨所賜嘛。

    枉費當初識人不清，念及她是新人，每每下戲后教了她不少東西，背地里卻來了這么一下，果然是有“良心”。

    看著風華唇角那一抹笑容，凌心施不禁有些不好的預(yù)感，猶猶豫豫地開口“其實要不接也行，咱也不差那一兩部戲的，再選選？”

    “去，有什么不去的，當然要去。”

    風華伸一個懶腰，只覺得渾身上下有著數(shù)不完的力氣，斗志昂揚恍若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老熟人嘛，自然要好好交流寒暄，咱不能淡了交情不是。

    凌心施咳嗽一聲，只覺得心中不好的預(yù)感越來越重“風華啊，這次你要是壓過了女主角，恐怕張導(dǎo)可放不過你?！?/br>
    風華挑眉“我還沒說什么呢，怕啥，這個戲不就是講跳舞的嘛，咱上去溜一圈，誰都不影響?！?/br>
    看著風華這般模樣，凌心施只好放任自流，這姑娘下定決心后還真不是個能聽勸的，不過她這種性子可是吃不了虧，自己又何必杞人憂天。

    “行，那你明天早上九點，去那邊試鏡?！?/br>
    “試鏡？”風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劇本“這角色沒定下來？”

    凌心施搖頭“表面上當然沒定下來，不過也就走個過場的事，內(nèi)部安排你肯定是這個角色跑不了，放心吧。”

    “你辦事，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憋L華拍了個小小的馬屁，恍若不經(jīng)意地問著“那女主角也要再走個戲了？”

    “反正也來了兩三個一線明星，不過都是陪太子練兵的事。”

    凌心施擺擺手，看了看腕表“我還有點事，先去跑個單，對了，你現(xiàn)在身邊沒個助理吧，要不我給你安排一個?！?/br>
    “不用，蓮風就可以了?！憋L華渾不在意，凌心施也沒當回事，風華自己選的助理，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蓮風那丫頭自己也見過，雖然看起來年輕，個性倒是很穩(wěn)重，想必能看得出輕重，不會到處亂說。

    眼看著凌心施準備離開，風華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心施，你知道lina最近怎么樣了嗎？”

    說起來lina，凌心施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復(fù)雜表情“聽說是氣得中風住院了，具體地方在哪里，我倒也不是很清楚?！?/br>
    “行，我知道了，謝謝?！?/br>
    風華揮了揮手，眼中情緒和凌心施如出一轍，當初一手造就她的經(jīng)紀人，現(xiàn)在卻也被她一手毀滅，仿佛一個循環(huán)一般，令人感慨萬千。

    凌心施又何嘗不是呢，當初作為lina的第一個專屬藝人，她有著那個年代風靡的溫柔綿軟，卻被lina生生調(diào)教成了能力不次于她的經(jīng)紀人，直到現(xiàn)在凌心施還有些懷疑，若是沒有了lina，自己又會走向哪一條路呢。

    二人在心內(nèi)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凌心施輕輕合上大門，留下風華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

    搖搖頭甩出腦海中的想法，自己不是lina手下的第一個藝人，也不是最后一個，她的是非成敗又何必自己來訴說，拿起沙發(fā)上的手包，風華將其瀟灑地甩上肩頭。

    親愛的經(jīng)紀人，對前世的恩仇夙愿，做一個最終的了結(jié)吧。

    蓮風很快查出lina住院的地址，陪著風華一起來到醫(yī)院，前臺的護士提起lina來時也有幾分同情。

    “似乎是突然中風的，被某個好心路人送到醫(yī)院就走了，現(xiàn)在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人也顯得蔫泱泱，來了好幾天都沒個探望的人，雖說以前做了不少孽，但現(xiàn)在病成這樣，當初手下那么多藝人，總該有個能記著幾分情的，怎么一個人都沒有，我和你說……”

    眼看著這妹子有話嘮趨勢，蓮風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腦殼，止住對方話語，領(lǐng)了探望的牌子。

    顯然那個送lina來的人也知道她的身份，住的病房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出入的，lina住院的消息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否則那些記者早就踏破了醫(yī)院門檻，凌心施能曉得這件事，顯然也是專門打聽過。

    “少主，我們進去吧?！?/br>
    風華在病房門口發(fā)著呆，蓮風不由得聞聲提醒著，風華笑了笑，微微吸了口氣，進了病房。

    lina果然如前臺護士說的那般，已經(jīng)有點神志不清，看見風華來了眼中滿是仇恨的目光，口中卻咿咿呀呀說不出一句話，蓮風驚了下，在風華耳旁輕聲念著。

    “少主，這看著不像是中風，倒像是幫里的手段?！?/br>
    風華冷覷一眼，淡淡開口“醫(yī)院都沒查到的病情，我們又何必多說?！?/br>
    看著條件還是單人病房，醫(yī)院不是總是號稱病房短缺，什么時候有了這樣寬裕的條件，無論送lina來的那個人到底是為了lina好，還是想要更深層次地折磨她，都不是風華需要關(guān)心的事。

    蓮風聽著風華話中的意思，驀然一驚，低頭道。

    “少主，是屬下僭越了。”

    是啊，少主如此聰明一個人，自己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她又怎會看不出來，只不過不欲探究罷了。

    風華擺擺手“無妨，只是你日后要跟在我身邊當助理，總是要學會，說話做事要留下七分，多看少說，很多難事慢慢也就懂了。”

    “是。”

    蓮風凜然，對風華的敬畏更上一層樓，總覺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姑娘卻擁有令常人汗顏的定力與耐力，處世之道不像初生牛犢的年輕人，反倒處處透著走一步看三步的深謀遠慮，令人不敢小覷。

    二人在那邊交談著，在lina看來卻更像是在嘲笑自己，眼中仇視之光不禁更濃，風華微微走近幾步才發(fā)現(xiàn)，對方手掌指節(jié)已經(jīng)腫起如同粗大的蘿卜，指甲更是紫里透黑，心下明白，只怕是被用了刑罰，腦海中驟然出現(xiàn)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