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有點迷糊，醒來的時候房間里一片漆黑，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早已暗屏，四下里一片寂靜，時間無從分辨。

    渾渾噩噩間半睜開眼，胡亂地摸到茶幾上的手機，下意識按下側(cè)鍵，順勢拿指紋開鎖。

    屏幕光刺破黑暗扎進眼中，酸和痛同時襲來，高飏下意識扭頭閉開，困意便再次突襲，捏著手機的指尖松了下來，渾渾噩噩間又要睡過去。

    思緒不受控制進入淺眠狀態(tài)，那個家伙冷冷的表情在眼前由模糊轉(zhuǎn)而清晰。他不說話，這站在那里，就在身邊，觸手可及。

    “石臻……”高飏蹙眉，微微開口，便叫出那個名字。

    對方并沒回應(yīng)，只用冷冷目光看著自己，沒有絲毫表情，也不帶任何感情，就像那天沖突，都冷到了極致。

    “石臻?！备唢r又喚他，卻又忽然擔(dān)心，對方若回應(yīng)，自己改如何接口？在話都說盡的當(dāng)口，措辭是該謙卑，還是冷硬到絕不服輸？

    依然沒有回應(yīng)，氣氛冷澀又尷尬，誰都在等結(jié)束的時刻。高飏失望極了，眉頭擰成了疙瘩，話都哽咽在喉頭，一句也吐不出。

    忽然，耳側(cè)傳來熟悉的感覺，一只手輕撫而過，探入發(fā)絲，輕輕地撫摸，帶著點小心和謹慎，像是怕傷到他皮毛。

    “石臻?！备唢r清晰地感受著對方的手掌，整個心臟都收緊了起來，呼吸也跟著一滯。

    他一絲一絲感覺著，貪婪地將所有感受都存進記憶里。他不明白，其實并沒有分開太久時間，卻為何好像隔了很久？他一直告誡自己應(yīng)該遠離，卻總是像飛蛾般想要撲過去，為什么？

    是溫暖嗎？一個人給予另一人的溫暖，其實并不功利，雖然也只是他的隨手為之。

    高飏微微張口，試探地問：“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咚咚咚！耳際傳來清晰的砸門聲，比夢境真實，不，完全就是真實。

    瞬間張開眼，心臟狂跳不止，高飏一秒清醒。強忍著刺眼強光，他瞇著眼睛望向掌中還捏著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正在通話中，號碼人太過熟悉，是石臻，通話顯示已過57秒。

    高飏：“……”

    “喂？”石臻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透著股不耐煩，還有詢問的意思。

    高飏木訥地把手機放到耳邊，抱歉說：“對不起，我……按錯鍵了?！?/br>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石臻的語氣有點困意：“亂打電話很好玩嗎？”

    “對不起，手……手滑。”高飏抱歉，他該掛電話的，砸門聲越來越響；他該掛電話的，他的拇指就是按不下掛機鍵。

    “你那里是什么聲音？有人在半夜裝修？”石臻淡淡問。

    “是……有人敲門?！备唢r回答，看一眼門口，漆黑一片。他迅速坐起，去門口的位置開燈，順便開門。

    “敲的這樣喪心病狂？”石臻那頭說。

    “呵呵?！备唢r干笑，心里卻在猜石臻會什么時候掛電話，下一句還是下兩句？

    “你不去開門？”石臻又問。

    “正……正往門口走?！备唢r回答，迅速往門口而去。

    可惜，他沒走幾步，門就開了。房間里響起巨大的重物墜地聲，光線從門口的位置擠了進來，對方竟然生生將防盜門砸塌了。

    房間里進了光線，半明半暗。兩條身影擋在門口，黑色剪影太熟悉，高飏心里一顫，預(yù)感不妙。

    “門怎么了？”石臻的口氣有點轉(zhuǎn)冷。

    高飏看著門口兩人，黑色勾爪在過道燈光照耀下顯出森森冷光，他才意識到什么，對著手機抱歉說：“那個……我掛電話了，打擾了，不好意思?！?/br>
    石臻：“高飏……”

    高飏滅了電話，向門口走去，口氣里帶著些許詢問：“方總，您……”

    房間里的燈瞬間被打開，門外的光線隱沒在白熾燈的亮度里。方總的手從按鈕上移開，那樣輕車熟路。

    “沒聽見敲門？”方總面露不悅，款款踩著防盜門走進來。她身后跟著滿臉怒氣的老費，殺氣騰騰地瞪一眼高飏，順手還在門上布了一張結(jié)界。

    “我睡著了……不好意思?！备唢r道歉，看一眼已經(jīng)被封了的門，并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他先去廚房冰箱取了兩瓶水，放在茶幾上，自己則站立一側(cè)。這里是他家，卻并無坐下的資格，他內(nèi)心嘲笑這只有聽后發(fā)落的身份，便也了解人人對他的鄙夷。

    “永遠糊里糊涂的?！狈娇傌?zé)備，口氣優(yōu)雅，她總能把惡狠狠留給別人去演，自己保持著姿態(tài)。

    “對不起?！备唢r再次抱歉。

    “案子查的如何了？”方總問，冷冷掃他一眼。

    “暫時沒太大頭緒。便利店門口的女人是位精神病患，當(dāng)天只是偶爾路過，根據(jù)現(xiàn)行調(diào)查的情況，和案子的關(guān)聯(lián)不大。”高飏如實說，他清楚這個答案可能會帶來麻煩，可他也的確沒其它資料可提供，也只能等著他們發(fā)落自己的辦事不利。

    “真沒用。”方總淡淡說，帶著些嘲諷，但沒太多責(zé)備：“先查著吧，不行，讓老費那里的事結(jié)了之后，再過來接手?！?/br>
    “好的?！备唢r點頭，不作過多辯駁。

    “今天過來除了問案子，其實還有點別的事?！狈娇傓D(zhuǎn)過話題，半夜登門顯然并非為了一份協(xié)約。

    高飏預(yù)感不妙，可他無路可逃。

    “琉璃釘算是不能用了，你的手……”方總看一眼高飏露在袖口外的一截紗布，厚厚的，還有星星點點的血漬。她沒再說下去，只是使了個顏色給老費。

    高飏預(yù)感不妙，如果現(xiàn)在反抗，他會一無所有。

    “鑒于你的‘讀念’能力幾乎喪失，所以，今天來是要封了你的異能，免得以后讀不準(zhǔn)，壞了公司的名氣。”老費直接說，口氣里盡是幸災(zāi)樂禍，字字惡狠狠，似乎很是解氣。

    “封異能?。俊备唢r微微蹙眉，下意識后退一步，辯解道：“不能用就不讀，為什么要封我異能？”

    老費冷冷說：“你廢話怎么那么多，這是公司的安排，你聽候發(fā)落就是了。”

    “對不起，屬下沒法從命?！备唢r又往后退一步，以示拒絕。

    高飏心里清楚，封異能是大禁忌，用一段封咒烙在異客身上，以此禁用技能。這個過程不僅痛苦，封異能的后果更是無人可預(yù)知。封的好的，無非就是少了一項技能，封的糟糕的，不僅不知道會把什么封住，更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可以說是極其危險的舉措。更重要的是，今天來執(zhí)行封異能的是老費，誰知道他會在封咒里加什么，會有什么后果！

    方總見高飏要反抗，微微皺眉說：“你是擔(dān)心老費加其他咒在封咒里？這你大可放心，他寫好這份封咒詞，你全部可以看，看清楚了你再按下同意的血手印，然后才把封咒落成灰，放進琉璃筆里書寫，全程我還替你看著，無需擔(dān)心?！?/br>
    “我不同意……我不封異能?！备唢r冷冷拒絕，他的確不喜歡自己擁有涉念的能力，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讓他們對自己使用封咒。因為除了不可控的因素，封咒的同時也會封掉一部分的記憶，高飏不知道封咒之后會忘記什么，他不想忘記近期發(fā)生的任何一件事，無論好壞。

    “這由不得你。”方總好笑地看著高飏。

    “他既然不要看，我就直接寫了?！崩腺M在一側(cè)冷冷開口，并從懷中掏出巴掌大的蠶絲紙卷,在高飏面前揚了揚。

    “我不封?！备唢r重復(fù)。

    老費冷笑，掌心忽然起火，瞬間將那紙卷燃起，頃刻間燒得就只剩下一些藍色的細粉。緊跟著，他又拿出一桿琉璃筆，將藍色細粉系數(shù)落盡筆桿中，搖曳片刻，透明筆芯中便生成了藍黑色的墨水。

    “封能力是要異能者自己簽字同意的，我沒落筆，你就動手，這是違規(guī)。”高飏看著那支筆冷冷說。

    “切?！崩腺M不屑，冷笑著提筆而來。

    高冷冷看著老費的行為軌跡，此時此刻生死攸關(guān)，他不能退讓，也沒辦法妥協(xié)。

    “今天絕不放過。”老費似乎早就沒了耐心，低吼一聲，便執(zhí)筆沖了過來，頃刻間就到了高飏面前。

    老費和小費不同，他更具攻擊了，出手也更為狠辣，高飏如果選擇硬碰硬，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于是，在面對老費突然發(fā)起的第一輪攻擊，高飏理智地選擇避讓，借勢退到了窗口的位置。

    手指觸及窗口，高飏感覺指尖一痛，立刻收手。他眼角瞥見窗戶，發(fā)現(xiàn)那里也已經(jīng)被結(jié)界覆蓋，窗把手上還繞了好幾圈咒詞。高飏知道麻煩大了，這里已經(jīng)是完全被封鎖的空間，對方要做作困獸游斗，自己今天恐怕是離不開了。

    見第一輪攻擊失敗，老費倒是并不意外，畢竟高飏也不是善茬，若一上來就被逮住了，老費自己倒是有點擔(dān)心對方有詭計了。不過老費很有信心抓住高飏，畢竟這房子空間有限，且全部都上了結(jié)界，任高飏如何厲害，今天也是插翅難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