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澤(1)
從醫(yī)院出來,石臻的臉就難看到了極點,兩人一前一后往停車場走,高飏為避免踩雷,還刻意和他保持了半米的距離。 一路悶頭走到停車場,高飏也不敢挑釁他耐心,乖乖坐進副駕駛,裹著外套,套上連帽衫的大帽子,成了副駕駛上一只大蝦米。 “安全帶?!笔榘l(fā)動車子,冷冷發(fā)話。醫(yī)院里真是讓人窩火,旁邊這只蝦,手臂都快戳爛了,眉骨開裂縫了七針,身上、臉上小傷也數(shù)不清了,他竟然說明天還要去公司接單,搞得醫(yī)生都忍不住讓自己對他好一點。 “扣了?!备唢r啞著嗓子回話,半側身,又套著大帽子,看不到絲毫表情。 石臻悶悶開了一段,也說不清干嘛那么生氣,又不是自己養(yǎng)的寵物被人欺負,旁邊明明就是只野生動物,關他屁事。 “你能不動嗎?”開了會兒車,石臻發(fā)現(xiàn)高飏一直在不停變換坐姿,擾得他有點煩。 高飏小心翼翼說:“那個……麻藥過了,有點疼。”說完,他又動了一下,但似乎始終都不怎么舒服。 “笨死了,平時的聰明勁都去了哪里?”石臻莫名心疼他,火氣就蹭蹭往上跑。一早他那樣沖進來,跌進自己懷里,那感覺還在,讓人有點迷。 “能送我回家嗎?”高飏在帽子里詢問。 石臻沒答,車廂里冷得瘆人。 “放地鐵站也行?!备唢r打算換個方式讓自己脫身。 車子停下等紅燈,石臻冷冷說:“現(xiàn)在就回去,那早上唱得一出算怎么回事?就為了讓我?guī)闳タ瘁t(yī)生,處理傷口?” 高飏又稍稍變換坐姿,每次能讓自己舒服大概一兩分鐘。石臻發(fā)話,他只能硬著頭說了一遍早上的訴求:“能不能加速查余老板的案子……如果結案,后續(xù)的涉念協(xié)約就都能取消了。” 石臻這次沒立刻拒絕,只是放緩了口氣說:“我會加快速度查,但可能不會立刻有答案?!?/br> “明白?!备唢r點點頭。 石臻看出他的失落,又問了一句:“后面的協(xié)約打算怎么辦?” 你肯查就最好了,高飏內(nèi)心千恩萬謝,嘴上卻說:“硬著頭皮接,還能怎么辦?!?/br> “把方經(jīng)理電話給我,我來處理?!笔樯焓掷赂唢r的大帽子:“疼就先吃點止痛藥?!?/br> “你打算怎么處理?”高飏抬眼委屈巴巴地看著石臻:“你千萬不要罵方總,到時候都會算到我頭上……” 石臻不爽地說:“我罵她干嘛?你又不是我誰。” 高飏:“……” 石臻輕拍他肩膀安慰說:“把方經(jīng)理電話給我,看能不能簽個借調(diào)協(xié)約,把你調(diào)到我這里一段時間避一避。” “多久?”高飏心中一喜,脫口而出,自覺失言,腦袋一縮,扭頭看向窗外。 “你想要多久?”石臻嘴角劃過笑。 “我意思……我意思……是說……要多久能結案?”高飏整個腦袋都扭向了車窗,以避免自己尷尬的表情被發(fā)現(xiàn)。 石臻拍拍他肩膀,又揉揉他腦袋,給他吃顆定心丸:“會加速辦案的,我們手上的資料可以繼續(xù)推進。方經(jīng)理那里我來和她談,你只要把電話找出來給我就行了,我會盡量爭取時長?!?/br> “如果她不同意呢?!备唢r依然有點擔心。 “不過是價錢的問題,無須擔心?!笔樾πΓ衍囬_進地下車庫,找到自己的位置停好。 “發(fā)你了?!备唢r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點下發(fā)送鍵,抬頭發(fā)現(xiàn)回的是石臻家,表情又糾結又尷尬,思路混亂地問了一句:“回這???” “你家那破地方,位置偏僻,周遭冷清,還不方便停車,回去干嘛?”石臻下車,淡淡說:“先在我這住幾天吧,你不是急著查案,就離我近點吧。” “哦?!备唢r頭一低,心道,這也太近了吧!但他沒敢跟石臻對視,走出去的時候由于太緊張,還撞到了車后的保險杠,發(fā)出一記響亮的聲音。 “上樓?!笔樽咴谇懊?,腿長步子大,沒幾步就走到了電梯口。忽然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回身,耐心缺缺的等著高飏一步一步挪到自己面前,毫無關心之色地問:“撞疼了?” 高飏搖頭:“沒有,有點酸而已。” “哦?!笔榛厣磉M電梯,見高飏依舊一副不緊不慢的德行,鞋底搓著地面挪動的樣子像是在太空漫步。 靠,這也撞得太酸爽了。高飏拖著他的腿,內(nèi)心哭泣,太酸了,特么是真的酸。 “磨磨蹭蹭?!笔闆]耐心地罵一句,跨出電梯,長臂一伸便圈到了高飏腰上。下一秒,他手臂收緊,高飏便失去平衡跌進他懷里,順勢兩人一起入了電梯。 “呃……”高飏反射性推開對方,雙手觸及緊實的肌rou,觸電一般退得更遠,后背撞在電梯墻上,又發(fā)出“咚”一生巨響,痛得坐到地上。他看著地面,控制著呼吸和驚恐的眼神,那胸膛太熟悉了,幾個小時前才待過,還有那迷人的古龍水味到,他怕自己就此沉溺下去。 石臻挑眉,頗為嫌棄地說:“一早就跑來投懷送抱,怎么現(xiàn)在倒玩起了矜持?!?/br> “撞到傷口了。”高飏撇撇嘴,默默鄙視自己找的理由。 “你個沒出息的。”石臻從地上提溜起他,他還是一副想逃的心虛樣,緊緊貼在墻邊,像只壁虎?!拔艺f……”石臻湊上去,緊緊盯著小狐貍琥珀色的眼球,看到窘迫和逃避,嘴角劃過笑,又靠近了幾厘米。 高飏垂目,避開石臻的黑色眸子,卻避不開越來越近的氣息,還有那擾人心亂的古龍水味。 好在電梯的速度頗不識相,叮一聲響打亂內(nèi)里暗昧節(jié)奏。兩人都驚了一下,各自分開,依然是一前一后走出電梯。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戶射入走廊,將兩人影子拉得斜長,一前一后,不緊不慢,似乎有距離,又似乎并不遙遠。 兩人進了房間,石臻找了套干凈睡衣褲丟給高飏:“去洗個澡,血腥味太重,又是一身冷汗的?!?/br> “哦?!备唢r乖乖接過衣服,抱在懷里。 “等下?!笔橥蝗幌氲绞裁矗觳饺N房翻箱倒柜,拿了卷保鮮膜出來:“手臂上的傷口包一下,別觸水,否則永遠好不了?!?/br> “哦,謝謝?!备唢r放下干凈衣褲,擼起右邊袖子。琉璃釘?shù)膫谑切掳?,此時已經(jīng)有一些血絲滲透出來。 石臻瞧著那裹著紗布的手臂,眉頭就皺了起來,默默打開保鮮膜,一圈一圈覆蓋上去,直到徹底保護好,才讓高飏去洗澡。 “其實也不是很疼,呵呵?!备唢r笑笑,想緩和一下氣氛。 “不疼你來找我?下次有涉念的協(xié)約,我找你飛單。”石臻挑眉,他當然知道有多疼,拔釘子都能要了高飏的命,更何況是如此頻繁的使用琉璃釘。五次就是五十根,小狐貍雖然狡猾,這事倒是沒做假。 “……”高飏撇撇嘴,他覺得石臻會說到做到,自己最好不要招惹他。 “縫針的地方小心些,盡量避開。”石臻看著高飏往衛(wèi)生間走,提醒他。 “嗯。”高飏點點頭,紅著耳尖進去洗澡。真是莫名其妙了,紅什么紅?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高飏從衛(wèi)生間出來,石臻的衣服略大,高飏偏瘦,衣服穿得空落落,顯得他更消瘦??匆娛檎诖螂娫?,表情還算輕松,情緒看上去也不錯,石臻心里稍稍放心了些,暫時沒破綻。 石臻原來是對著窗外講話,回身看見高飏,便招手喚他去窗邊的單人椅坐下。高飏有些怯,石臻按他坐下,隨手拿椅背上的干毛巾,散開了,單手替他擦頭發(fā)。 “……”高飏無來由的緊張,吞了吞口水,僵硬著坐在那里,由著石臻的手隔著毛巾,在自己腦袋上輕揉地擦拭。 石臻還在講電話,聲音冷靜而有威懾力:“是,多少違約金,都算到我這里……是的,有用處,所以臨時向你提這要求……嗯,那很好,先謝謝了……對,擬好合同聯(lián)系你,估計明后天……好,拜拜?!?/br> 打完電話,石臻把手機放在窗臺上,去衛(wèi)生間找來吹風機,打開開關,繼續(xù)吹他家小狐貍的毛。 吹風機嗚嗚嗚嗚地響,有點吵,兩人無對話,一個專心致志把水分從頭發(fā)上吹干,一個坐得筆直,不敢移動絲毫。 “這吹風機不錯,新品,三分鐘就能搞定?!笔楦杏X手指尖的頭發(fā)變得蓬松、柔軟、滑順,從發(fā)根到發(fā)燒,干燥柔軟,摸不到一滴水珠,才滿意地關掉開關,收走吹風機。“去沙發(fā)坐。”石臻揉一揉小狐貍的腦袋,感覺頭發(fā)是軟的,但這顆腦袋也是夠僵硬的。 “哦?!备唢r逃也似的去單人沙發(fā)里坐下,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和方經(jīng)理通過電話了?!笔榘茨昧艘慌_電腦過來,放在茶幾上打開。 高飏抬起頭,緊張地看著他:“她怎么說?” “她承認簽了十三份涉念協(xié)約,但是出于公司機密,內(nèi)容不能透露?!笔榈f:“我希望她能中止協(xié)約,滯納金由我這里來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