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她抽出衣袖移了移,想到上次被人突然揪住頭發(fā)扭臉,她覺得還是與二人保持距離安全些,免得再次中招。 隔著距離她看了看這兩人,身上穿的還是貴的綢緞,看來用她賣身錢過了幾年好日子,大概是坑騙別人得罪人才欠了帳,為點錢連臉皮都不要,要死要活的來找被賣五年的閨女再討銀錢花。 這話也能說得出口? 不過他有句話說的很對,這就是報應!只有壞事做多了才會天打雷劈,亂棍打死,天命不可違,她只是凡人可阻止不了因果。 她“哦”了一聲,心情不知道為什么變得很好,她笑笑道:“人你也見到了,我也原諒你了,錢呢……”說完取出一荷包銅錢,放到桌上:“多了沒有,這點算是添丁的見面禮,買個零嘴吃,也算是我接濟了?!?/br> 荷包小,頂多幾十個錢兒,錢氏一只手抱著孩子,一只手拿了起來,扒開一看,頓時變了臉色,冷笑道。 “真是孝順的女兒啊,你爹欠了人債就快要被人打死了,你就給幾個銅板,打發(fā)要飯的???” 錢氏算是忍不住這口氣了,眼中不善的盯著羅溪玉說。 這幾日她跟著羅父求爺爺告奶奶,看人臉色的到處借債,早已讓她面子里子破爛不堪心力憔悴,在富人面前她不敢怎樣,現(xiàn)在見到這個以前跟個螞蟻一樣的繼女,她居然也敢給自己臉色看,心里就跟長了草一樣,脾氣也漲了起來。 不過是個妓院出來的,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不就長得過得去? 就算長得再好有什么用?還不是拿出來給男人挑挑揀揀賣的,說好聽了給人當小妾,不好聽的那就是娼,妓,暖床的工具,還真當自己是大宅子里的妻室了,真是豈有此理。 這種閑氣,羅父能低聲下四的,她可不干。 既然這繼女是鐵了心不幫忙了,那還怕什么?錢氏冷笑著道。 “喲,不就是六百兩銀子嗎?對你有什么難事?這么推三阻四的,聽人說光買你就花了兩千兩,既然你這么得男人意,還討不出區(qū)區(qū)六百兩銀子?說出來誰信? 反正我是不信,怎么著,在妓子院也待了五年多,跟普通人家的女兒可不一樣了,學的全是勾男人的本事,能哄得男人大把的往外掏錢,就算你沒有錢,那總該也有金銀首飾,你把首飾拿出來隨便賣賣怎么也能給你爹湊個幾百兩。你要不敢賣,我們可以幫你賣?!?/br> 錢氏見羅溪主看著她,頓時哼了一聲,“你可別嫌我這個繼母說話不中聽,你現(xiàn)在只是給富人做個伺候的小妾,一時受寵又如何,能保得了一輩子?說句難聽的,今兒個你若是傳出不貞的名聲,看他還敢不敢要你? 這女人活的就是個名聲,名聲毀了被趕出來,整個天寶城都沒有立足的地方,今兒個索性我就把話敞開了說,我們這次來就是找你要錢,只要你拿出六百兩,我和你爹就不再來煩你,你若拿不出六百兩,哼,就別怪我們管不住嘴,當初從黃梁到惠州這一路,我們可有不少事兒能跟買你的人說道說道……” 說著這話,再看著羅溪玉臉色,果然不好看了,錢氏可真是既得意又解氣啊,長得天仙兒又怎么樣?一頂不貞的大帽子扣下來,看你還敢不乖乖聽話? 要知道現(xiàn)在的富人可講究這個,別說你一個小妾了,就是正妻沾上一點都得休棄打個半死,錢氏得意的心想,我擺弄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以前能讓你爹賣你到妓苑子,現(xiàn)在也能拿捏住你,從你手里拿銀子,你還不敢不聽話。 羅溪玉臉色是不好,因為她料到了兩人來者不善,但沒料到她們臉皮厚到這種程度,要銀子不成還爬到頭上威脅她,這軟硬兼施在她身上用得可真是爐火純青啊。 她是不是看著太好欺負了點,雖然好“欺負”這也算是事實。 但隨即又想笑,不知道是黑袍人保密工夫做的好,還是這兩人被百花苑的人給坑了,是從哪打聽來的消息,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她確定離得遠了,氣定神閑的微微一笑說:“原來這樣啊,那你們要現(xiàn)在跟圣主說嗎?我可以帶你們上去,不過只保送可不管命哦……” 本來得意的錢氏,頓時笑意一凝,她見羅溪玉聽完臉上并沒有預料的憤怒和害怕,反而很平靜的看著他們,好像有恃無恐的樣子,不由覺得不對勁。 “圣主?什么圣主?” 羅父立即找到不對勁的地方,皺眉想有哪個天寶城富人會叫圣主?這稱呼根本不是惠州這一帶的稱謂。 難道…… 羅溪玉見時機的朝他們指指樓上角落的黑袍人,黑色確實是模糊隱藏的好顏色,容易被人忽視,尋常人不注意看不到也正常。 羅父和錢氏疑惑的看過去。 頓時一陣心驚rou跳的,最近天藥大會在天寶城,城里來了很多亦正亦邪的三教九流之輩,個個著裝古怪,兇神惡煞,不知從哪里突然鉆了出來,聽說其中還有邪道中人,殺人魔頭,最近城里老百姓都人心惶惶,見到這樣的人皆退避三舍,生怕會招惹到。 “這,這些人……”羅父和錢氏見到黑袍人腰上明晃晃的刀,有點害怕了,紛紛看向羅溪玉,想問這些是什么人。 別看兩人橫,其實里子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對著羅溪玉敢呼來喝去,但一見著這些帶刀的連屁都不敢放,別說是讓他去說話,便是上樓都不敢。 剛剛還一臉得色的錢氏,此時臉白如紙,抱著孩子直往羅父身后躲。 羅父也好不到哪兒去,眼晴直瞄門口,心里卻想不明白,不對啊,明明他花了錢買通了百花苑的婆子,那婆子說是他閨女給一個富人做了小妾,正在這家客棧住著,頗為受寵……怎么會這樣? 羅溪玉看著他們的反應,感覺還真是爽,怪不得有人喜歡狐假虎威呢,她加油填醋的嘆氣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上去后可得十分小心,圣主他老人家脾氣不太好,動不動就愛剁人手腳,但大多時候還是能耐著性子聽人講完,只要不惹怒他的話,你們要上去嗎?” 羅父一個激靈,急忙否認:“啊不不不,我和他沒說的,溪玉啊,這跟爹無關,都是錢氏多嘴,是她非要說,跟我沒關系……”說完便把躲在身后的錢氏給推了出來,剛才還氣昂昂的威脅羅溪玉的錢氏,此時自己卻是嚇的孩子都抱不住了,兩人你推我扯腳底抹油的想往外跑。 羅溪玉看得想哈哈大笑,直道這惡人就得惡人治,好人還真對付不了他們。 結(jié)果走到一半那羅父不知發(fā)了什么失心風,竟是突然怒氣沖沖的一把將錢氏懷里的孩子給搶了過來,丟到地上,錢氏剛要張嘴尖叫就被羅父一巴掌扇了嘴,最后兩人竟然孩子都不要了,躲瘟疫一樣的跑了…… 本來羅溪玉還帶著笑意的臉,頓時呆住。 這……是什么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有你們愛看的,但你們絕對猜不到那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不信打個賭,猜出來的給紅包喲~~~~~ ☆、第二十五章 嬰兒原本在熟睡中,突然掉到了地上,摔的疼哪有不哭的,客棧里自從是被黑袍人包下,平日連伙計老板都低著聲音說話,客線內(nèi)一直很安靜,羅父與錢氏進來時,黑袍人微微側(cè)目,好在沒有接近二樓就被羅溪玉攔下了。 現(xiàn)在人走了本來沒事,卻沒想到兩人竟突然把孩子扔到了客棧里。 羅父走前不知跟錢氏說了什么,連錢氏都不敢去揀,跟著羅父便鬼祟的跑了,羅溪玉沒反應過來,直到聽到嬰兒的哭聲才驚醒,小孩子聽不懂人話,看不懂臉色,只要疼了就哭,何況是被摔疼的,那聲量幾乎能沖破大腦皮層,直達云霄。 孩子一開口,離近的黑袍人就已經(jīng)將手放在抽刀上,這些黑袍人是被下過死命令的,他們不會站出來阻止,或勸你離,而是無論對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人命,分毫不差的執(zhí)行著圣主的命令。 越二樓雷池一步,殺無赦,這不是開玩笑的。 羅溪玉也顧不得什么形象,急急跑過去喊:“二牛,別站著,快點,抱著孩子去追剛才那兩人……” 伙計二牛被突發(fā)狀況給驚傻了,頓時緩過神來,聞言,二話不說,抱起它掖住孩子嘴幾大步就竄了出去。 隨著孩子的哭聲離了客棧越來越遠,羅溪玉小心用余光見幾個黑袍人放下了手,繼續(xù)面無表情的隱在黑暗中。 于是她再瞄了眼樓上,似乎也沒什么動靜,不由松了口氣,心中雖奇怪,但卻不敢上樓查看,只是腳跟一轉(zhuǎn)向后院走去。 之前她甩了圣主一巴掌,沒被當場砍死,過后想想真是夠走運了,討好都嫌來不及,怎么還敢這當口挑戰(zhàn)圣主底線,往刀口上撞? 命只有一條,沒得拿來冒險的。 可就在羅溪玉走進后院沒多久,二牛居然又抱著孩子回來了。 “羅姑娘,那一男一女跑的老快,出門就不見人影了,我沒追上,你看這孩子……”二??啾瀑赓獾陌岩粋€尺來長的襁褓要放不放的在半空遞著。 羅溪玉震驚了,那夫妻倆失心瘋了,居然真不要自己兒子? 突然想到什么她臉色一變,目光移動孩子身上,急忙接了過來,飛快的將襁褓打開,嬰兒才十來天,又瘦又小,臉皺皺巴巴,連眼睛都沒睜開,但好在不缺鼻子不缺耳,接著往下尋,小手小腳挨個看,*也有,結(jié)果在細看到左手時,羅溪玉動作停住了,目光留在了嬰兒左手的手指上。 旁邊的伙計二牛見著也倒吸了口冷氣,“這,這這是六根手指……” 這里人迷信,認為生有六指之人不吉,輕則散財窮苦,重則家破人亡,在普通人眼里,這種人就跟詛咒一樣,很多人家如果見到生下來的孩子有六指,都會驚恐萬分,生怕人知道的偷偷溺死或丟掉,絕對不會養(yǎng)大。 當然,這是世人對自己不清楚的事的恐懼找來的借口,羅溪玉這個現(xiàn)代人十分清楚,無關詛咒的事,只是畸形而已。 她也猜到羅父與錢氏為什么會丟掉他,大概羅父覺得自己的霉運全是這個六指兒子帶來的,錢氏或許不舍的維護一二,但也羅父說怕了,這樣一對能為點錢賣掉女兒的夫妻,那丟掉畸形的兒子保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今選在丟在她面前,可能是想丟給她養(yǎng),或者打的是禍水東移的主意,讓要帳的來跟她要錢,只可惜注定一場空,那些人是進不了客棧的。 羅溪玉想明白后,這才要綁好襁褓。 整理小被子時,突然有道白芒映入眼中,那是她熟悉的光色,她手一停,立即看向嬰兒胸口,只見明明剛才還空無一物,此時竟是有一團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白芒在上面閃動。 乒乓球大小的白芒!幾乎要閃花了羅溪玉的眼,她不由微微張口,第一次見到有這么大的白芒的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普通人的白芒離得近了才看得到,因為小而無光,好人的白芒大的足有指甲大,隔著人群也能隱約發(fā)現(xiàn),但眼前這個貓大的嬰兒,身上的白芒卻足有乒乓球大。 羅溪玉記得清楚,她收到的白芒最大的也只有比黃豆稍大一點而已。 乒乓球大小這到底是多少功德? 別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這功德白芒是不斷消耗的,幫人時積攢,被人幫時則消耗。 能有這么一團,只能說明這個孩子未來所做的事有大益。 羅溪玉習慣性的在腦中計算,指甲大白芒的好人,她見過,是天寶城的一個大善人,前日從客棧走過,他平日舍米送粥,人緣極好,全是他一點一點積累,一輩子至少救過十幾人的性命才會攢到這種功德量。 當然,這樣的功德也讓他家享富貴,財源滾滾,子孫有福,如果有一日他受了難,這些功德還會庇佑其度過難關。 那么乒乓球足有幾個指甲大?五個,十個?還是幾十個?羅溪玉不由凝神開始認真看起眼前這個不起眼,甚至有點丑的嬰兒,干巴巴的,顯然營養(yǎng)不足,大概生下來見他是六指,也沒怎么照顧,能給口奶就不錯了。 嬰兒小臉苦唧唧的,被人丟在地上,就算力道不大也是極疼的,翻了翻后腦處還有一小塊紅印。 白芒在告訴羅溪玉,這個孩子長大后不會像他父母一樣自私自利,他可能是個好人。 羅溪玉也很好奇他將來的際遇,但是,她知道這樣的際遇恐怕跟自己沒什么關系了。 因為養(yǎng)它的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她并不是嫌棄這孩子六指畸形,而是明白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不說別的,只說那個龜毛圣主,也根本不會允許一個像定時炸彈一樣愛哭愛鬧的嬰孩留在身邊,說不定出不了兩日就要被掐死,或劈飛,還連帶她一起。 所以這個她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這孩子要怎么辦? 二牛見了六根手指,嚇得舌頭都大了,要知道對他們而言,這種人抱上一會都要倒霉的,他剛才抱了何止一會兒,此時臉都哭喪了起來,但伙計憨厚,倒也沒倒頭跑掉,只是退得老遠,見羅溪玉還抱著,還結(jié)巴提醒:“羅,羅姑娘,這個孩子不吉利,他爹和他娘都把他扔了,你,你也快點扔了吧……” 扔,往哪扔?這世道,好好的孩子放門口,尚且都不愿意喂養(yǎng),何況是多一指的,恐怕扔到街上都沒人敢揀,再餓上一日命都沒了。 “羅,羅姑娘,你要不敢,我?guī)湍闳涌蜅M饷妗?/br> “二牛,要在你們村子尋一家好人,我出銀子,讓他們抱養(yǎng)這個孩子可不可行……”羅溪玉給他蓋好小被,一時為難起來,試探的問了問。 “好人家是有,不過,六指的討債鬼沒人敢養(yǎng)的,我可不能禍害我們村子的人……”二牛慢吞吞的說,見羅溪玉還不撒手,忍不住提醒:“羅姑娘,還是早一點扔的好,抱久了要倒霉一年的。”他也是一片好心。 但羅溪玉卻是直搖頭,迷信真是害死人,跟這些根深蒂固的人根本講不通。 她低頭看了看下意識直往她懷里拱的孩子,又瞅了瞅它胸口明晃晃的功德球,一時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放到街邊已經(jīng)半個時辰,看著人來來往往的,羅溪玉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一遍遍問二牛情況。 “羅姑娘,有兩個老婦抱起來了……” “又都丟下了?!?/br> “羅姑娘,他在哭……” “現(xiàn)在沒動靜了?!?/br> “羅姑娘,來了兩條狗,它被狗叨走了!” 什么?羅溪玉再也忍無可忍,飛快的奔到客棧門口,讓二牛從狗嘴里把孩子給奪了下來。 羅溪玉看著轉(zhuǎn)了一圈又抱回來的嬰兒,臉上還有一塊狗牙印,似乎被狗啃的,還有點血跡,鼻子差點被咬掉,孩子睜不開眼,哭的已經(jīng)沒了聲,手卻在半空一動一動,似乎在尋找娘親的懷抱。 羅溪玉看著看著不由嘆氣,眼眶微微發(fā)紅,忍不住仰了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