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楚天舒看向蕭瑾的眼神中更添了疑惑,她怎么這樣篤定?難不成他們先前認(rèn)識?想到這種可能,楚天舒頓時覺得別扭,可他隨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鳳城和京城相距幾千里,蕭瑾斷沒有認(rèn)識他的道理。 他在心中苦笑,當(dāng)看到她的目光為別人停留,他就是不舒服。 楚天舒垂下眼,點了點頭。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蕭瑾知道自己的言語太過無力,一時猶豫這不知道說什么好。 忽然蕭瑾鼻子一酸,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果然沙綦家中沒有保暖措施,她受了涼。蕭瑾揉著鼻子,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通暢。 “你啊?!背焓嬉宦暉o奈的嘆息,拿了手爐塞到蕭瑾的手中,摸到她手的那一刻他才察覺到她的指尖冰涼,他責(zé)備的聲音中又透出一絲疼惜“怎么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雖然被楚天舒責(zé)備了一句,蕭瑾卻是覺得歡喜,這就代表著楚天舒暫時不再計較了! 她乖順的點頭,揚(yáng)起的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笑容?!叭隣?,妾身知錯了,您就原諒妾身好不好?”一面說,蕭瑾還一面用力咳嗽了兩聲。 果然楚天舒眼神立刻柔和下來,對上蕭瑾濕漉漉的一雙滿是期待的大眼睛,他怎么還能硬下心腸繼續(xù)審問她?他在心中長嘆一聲,磨出薄繭的手指,動作輕柔愛憐的撫過她的臉頰。 “以后不許再有事瞞著我?!背焓孀罱K還是敗下陣來。 蕭瑾有些訕訕的,她承認(rèn)自己手段有些卑鄙,用楚天舒的心軟和對她的關(guān)心揭過了此事。雖然和楚天舒的相處中多是她曲意奉承討好,可是細(xì)想來,楚天舒同樣給了她最大限度的縱容。 楚天舒把浣月白微等人叫了進(jìn)來,吩咐她們?nèi)フ埓蠓颉?/br> 蕭瑾立刻警覺,請大夫的話就意味著她要喝藥!她也不怕浣月她們笑話,拉著楚天舒的衣袖撒嬌道“三爺,妾身沒事,多喝點水,睡一覺就好了!” 而楚天舒絲毫不為所動,“押著”蕭瑾看了大夫,“審查通過”了蕭瑾的藥方,等到浣月和白微各端著一個黑漆小托盤進(jìn)來時,他和顏悅色的親自把盛著黑漆漆湯藥的甜白瓷碗送到了蕭瑾面前。 蕭瑾垂死掙扎。 “三爺,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看著楚天舒似笑非笑的眼,蕭瑾這會兒才恍然大悟,楚天舒這是在趁機(jī)收拾她呢,明知道她最討厭喝藥,她頂多算是略感風(fēng)寒,本不用喝這么多藥。她悔恨不已,還裝咳嗽……簡直就是自己挖坑然后往里面跳??! 果然楚三爺不好惹,她還自作聰明,簡直就是找死! “三爺,妾身不敢了?!笔掕蓱z巴巴的認(rèn)錯。 楚天舒劍眉一挑,他嘴角微斜,似乎對蕭瑾的回答并不滿意。 “妾身以后保證聽話,您說往東妾身不會往西!”不做死就不會死,蕭瑾一臉痛改前非的誠懇表情,她已經(jīng)被自己感動了。“妾身不會再自作主張!” “是嗎?”楚天舒老神在在的指著兩碗黑漆漆的藥,上面裊娜著縷縷白煙。他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蕭瑾幾乎是兩眼一黑?!鞍阉幑怨院攘?,我就信你?!?/br> 蕭瑾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表忠心,似乎表錯了時候…… “三爺,咱能不能打個商量?”別的事也就罷了,唯有在喝藥這件小事上,蕭瑾總想著討價還價?!拔液纫煌牒貌缓茫俊?/br> 楚天舒卻是一反常態(tài),他搖了搖頭,不似往日沉穩(wěn)的語氣,輕飄飄的似乎沒有重量,卻像是一把柔軟的毛刷,一下下掃過,更是抓心撓肝的難受。“所以你的話我也只能信一半?” 蕭瑾立刻垮下了臉。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帶著面具,蕭瑾幾乎以為他是楚二爺!果然是兄弟么,楚三爺再怎樣冷漠無情,多少也和楚二爺也有點相似的基因!她心中的那點兒歉意瞬間煙消云散,還以為楚三爺是個心地寬大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更何況是兩只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烏鴉呢? 眼一閉,心一橫,蕭瑾大義凜然的端過甜白瓷的碗。就當(dāng)是熱可可——還沒送到嘴邊,那苦澀的味道已經(jīng)飄了過來。蕭瑾有些退縮,可是看到楚天舒眼中隱約的失望,她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來。 忍著惡心喝完了藥,蕭瑾匆忙接過楚天舒遞過的溫水漱口,又連著吃了好幾塊蜜餞才作罷。 她沒有看到笑意早就取代楚天舒眼底那一抹失望,楚天舒想起了楚天澤對他說過的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或許二哥的話,值得一試? ****** 因為蕭瑾的“病”,楚天舒下令又在鳳城多停留了幾日。 沙綦已經(jīng)決定去虞城,只是在鳳城尚有些事要料理清楚,半個月后他會帶著母親一起去虞城。 蕭瑾這幾日可謂是處在水深火熱中,苦不堪言。 每次她不想喝藥,或者偷偷倒掉湯藥被楚天舒發(fā)現(xiàn)時,楚天舒也不說話,只是用一雙烏黑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其中的失望、難過、落寞種種情緒把蕭瑾看得招架不住,只得乖乖喝藥。 等到楚天舒宣布啟程時,蕭瑾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經(jīng)過兩日來的行程,終于到達(dá)了虞城,西北的重要的軍事關(guān)隘。 蕭瑾把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偷偷的往外看了一眼。 三丈高的廣闊的城墻看起來雄壯非凡,兩邊都是覆蓋著厚厚白雪的沙漠,朱色的城樓十分顯眼,更遠(yuǎn)處是橫亙連綿的雪山,城墻上書兩個蒼勁雄渾的大字“虞城”。 蕭瑾幾乎淚流滿面,歷經(jīng)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終于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鼓搗了半個多小時才發(fā)上來,不能用筆記本上網(wǎng)就是各種苦逼! ☆、第107章 鵝毛般的大雪漫天匝地的連續(xù)下了幾日,院子中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屋頂上、樹梢上、假山上都是一片晶瑩,房檐的水滴上懸著一根根冰凌,十分剔透。 蕭瑾把厚重的棉簾子偷偷掀開了一條縫,頓時便有冷冽清新的風(fēng)灌了進(jìn)來,雖然寒浸浸的,卻是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她貪婪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楚天舒和她到虞城已經(jīng)有七日,其中倒有多半時間是下雪的。 虞城本就是由一座不大的關(guān)隘發(fā)展而來,其中最高軍官不過是從三品的游擊將軍和從四品的守備,而楚天舒不僅是世襲罔替的定國公府的公子,還是正三品的威遠(yuǎn)將軍,他一來,住在哪里變成了問題。 虞城的游擊將軍張炎本欲讓出游擊將軍府給楚天舒和蕭瑾住,卻被楚天舒婉拒了。他早就著人選好了一座三進(jìn)的院子,現(xiàn)下都已經(jīng)布置妥當(dāng),這才得以開交。 楚天舒很清楚,他這次的身份實在是尷尬。沒有實權(quán),只是監(jiān)理軍務(wù)。畢竟有圣旨在,虞城的大小官員皆以為楚天舒是有什么秘密任務(wù),倒是十分的恭敬對他。 這座院子雖然遠(yuǎn)比不上定國公府,就是比學(xué)士府也略差些,但在虞城中也算得上是不錯的宅子。而對于自從來了虞城后就被“關(guān)在”院子中的蕭瑾來說,委實覺不出院子大小對她的影響。 “三奶奶!”浣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端著一個朱漆托盤,上面放著一盞冰糖燕窩羹?!澳巳隣?shù)脑??還去風(fēng)地里站著,小心著涼!就算三爺?shù)脑捘?,那幾日的藥您總沒忘了罷?” 蕭瑾聞言,想要掀開簾子的手一頓,她怏怏的轉(zhuǎn)身,頗有些憤憤的看著浣月。“你到底是誰的人?這才幾日,倒成了我這邊的反叛!” 下雪天楚天舒說路滑,不讓她出去;雪停了楚天舒說化雪冷,還是不讓她出去。本著對楚天舒十分愧疚的心里,蕭瑾安分幾日,在她又繡了了兩個像梅花像桃花又像牡丹的花樣子后,蕭瑾終于按捺不住了。 “三奶奶,原是三爺說的對,奴婢才聽呢。”浣月倒是振振有詞,她苦口婆心道“三爺也是為了您好!” “是是是?!笔掕獢∠玛噥?,她灰溜溜的坐到了里屋的暖炕上,浣月把燕窩端到了蕭瑾面前,“您快趁熱吃了?!?/br> 蕭瑾接了過來,放在炕桌上,心不在焉的扒拉著湯匙。忽然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針線筐中,她輕輕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的繡技真是白搭了這好料子好線的。 “浣月,你說我的繡技到底有沒有希望了?”蕭瑾有些灰心喪氣,她身邊的丫鬟一個比一個手巧,為什么她笨到連荷包都繡不好?本來她想著一定要繡一個好些的給楚天舒。 浣月臉上閃過為難的神色。蕭瑾心思自是玲瓏剔透,字寫得好,頭腦聰明,可是這繡活……實在是真不怎么樣!先前是不愿意學(xué),等小姐愿意學(xué)了,卻是毫無進(jìn)展!她斟酌著字句,盡量委婉道“三奶奶,這些許小事,您吩咐奴婢們做就好了,何必親自動手呢?” 浣月的話等于給蕭瑾判了死刑。 蕭瑾一臉的落落寡歡。 “三奶奶!”清脆悅耳的女聲從簾子外傳來。 蕭瑾循聲望去,只見白微手中托著一張大紅撒金帖子,正掀了簾子進(jìn)來。 “守備夫人送了帖子來,要給您接風(fēng)呢?!卑孜⒆叩绞掕?,遞上了帖子。“時間就定在后日?!?/br> 蕭瑾先是眼睛一亮,繼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翹到一半的嘴角又平復(fù)下來。她匆匆瀏覽了一遍,更是覺得喜憂參半。喜的是她終于能出去,而悲的就是這樣的宴會她一個熟人都沒有,虛與委蛇的恭維來恭維去,倒還如躲在院子中烤栗子。 “張將軍的夫人、劉守備的夫人……”蕭瑾嘴中念叨著,因為一直下著大雪,她一次都沒有見過這些人!當(dāng)然倒是在禮單上見過這些人的名字,他們到的頭一日禮便都送了來。 光收了禮還不行,還要斟酌著回禮。原先在定國公府時,什么樣的人家送什么都是有一定的例,而現(xiàn)在她沒了參考,都要自己摸索著來。還好有白微和冬霜幫著她cao持,王氏對她的“集訓(xùn)”多少也發(fā)揮了些作用,好歹沒有出差錯。 “三奶奶?!弊咸K撩了簾子進(jìn)來,她先向蕭瑾屈膝行禮,隨后看著浣月,一臉的不可思議?!巴饷嬗腥苏?,說是你的遠(yuǎn)方表妹!” 不單是蕭瑾和白微愣住了,就是浣月本人也十分詫異。浣月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虞城離京城又千里之遙,在這里能有什么親戚?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知道她在這里啊。 “三奶奶,這……”浣月臉上帶了猶豫和不安之色。 蕭瑾露出笑容,神色自若的從容道“那就去看看!紫蘇,你陪她一起去!” 被她的鎮(zhèn)定感染,浣月和紫蘇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聲,便一齊撩了簾子出去。 蕭瑾繼續(xù)和白微商量了赴宴之事,可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有些擔(dān)憂,這風(fēng)口浪尖上,千萬別出什么事才好! ****** 不多時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蕭瑾住了聲,支起耳朵細(xì)細(xì)的聽著,一旁的白微也是屏息凝神的關(guān)注著外面的動靜。 “三奶奶!”人還沒有進(jìn)屋,只聽見浣月的聲音中帶著輕快的笑意,果然撩起簾子后,映出她一張笑臉?!翱刹痪褪桥镜谋砻?!” 蕭瑾微怔。 “您看看這個就明白了!”浣月把手中一封薄薄的信遞給了蕭瑾。 她接過來,第一眼便認(rèn)出了是自己熟識的字跡。寫信的人正是譚朗!蕭瑾不自覺的露出笑容來,自從上次在楚天舒的陪同下和譚朗見了一面后,譚朗幾乎是杳無音信。 他直說一路往南疆走,要擴(kuò)展生意,便離開了京城。她竟不知道什么時候譚朗到了虞城! 看到后來,譚朗說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虞城,蕭瑾有些失望。好歹算個熟人,竟又不能見了。蕭瑾不知道是,譚朗自從被楚三爺冷著臉“訓(xùn)導(dǎo)”后,便從善如流的減少和蕭瑾的非必要會面。 譚朗在信中注明了那些是他才置辦下的產(chǎn)業(yè),告訴了蕭瑾聯(lián)絡(luò)方法。又說明這個丫鬟是他挑選的,對虞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后宅之事都十分清楚。希望能對蕭瑾有幫助。 蕭瑾看完后,心下一陣感動。她初來乍到,又要和虞城中大小官員的家眷們打交道,最需要的就是身邊有個熟悉這些事務(wù)的,而譚朗及時的給她送了來! “把人請進(jìn)來!”蕭瑾翹起嘴角,笑容舒暢而溫和。 跟在紫蘇身后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臂上挽著斗篷,提著包袱。她身上穿著牙白色素面妝花小襖,底下配一條月白色的棉裙子。她生得十分出挑,杏眼桃腮,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看起來十分討喜。 “奴婢茜草見過夫人!”這個丫鬟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神,似乎會說話,她沉穩(wěn)從容的給蕭瑾行禮,脆生生的道“夫人萬福金安!” 蕭瑾滿意的點了點頭,笑容也愈發(fā)親切溫和。“不必多禮,起來罷。” 白微笑著上前接過了她的斗篷和包袱,她也不扭捏,而是笑瞇瞇的道謝。她的神色活潑,卻并不急切,隱約透出從容。 蕭瑾對她很滿意,譚朗挑選的人,定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讓浣月帶你下去歇歇,也在院子中轉(zhuǎn)轉(zhuǎn),不必急著過來。”蕭瑾笑著囑咐浣月。 浣月接過白微手中的東西,和茜草一同答應(yīng)著下去了。 等到她們二人出去,蕭瑾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反而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紫蘇心直口快,見蕭瑾面露憂色,便問道“三奶奶,您怎么了?” 蕭瑾搖了搖頭,她神色雖然安謐,確實讓人覺得她的心思不在這里。白微和紫蘇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詫異。過了半晌,蕭瑾緩緩開口了“以后稱呼上要注意,私下叫我三奶奶無妨,而當(dāng)著人,便稱我為夫人罷。” 直到聽見茜草對她的稱呼,蕭瑾才真正的意識到,在虞城和京中的不同。她此時對外的身份是威遠(yuǎn)將軍的夫人,而不是定國公府的三奶奶。這樣的事,竟還是由一個初見的小姑娘提醒了她。 虞城,可不再是各個世家間的斗爭,這里是另外一個戰(zhàn)場。 白微神色一凜,露出恍然的表情;而紫蘇則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正在一片沉默間,門口的簾子再次被掀了起來。 一張玄鐵面具出現(xiàn)在大紅遍地金的簾子后,漆黑如點墨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