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醫(yī)生起身半攬住嬌妻，懶懶道：“嗯？打高爾夫那個？”

    晨曦拍掉胸前的色爪，點頭認真道：“這個人出名，除了他高爾夫打得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嘩——】成癮?！?/br>
    言醫(yī)生聽了這話手下意識地一頓，歪頭“哦”了聲。

    晨曦輕咳聲，拿出當年在陳景止那學的范兒，盤腿語重心長道：“【嘩——】成癮癥，顧名思義就是個體終日沉溺在【嘩——】中不得自拔。其實呢，這是一種很普通的心理問題，和煙癮、酒癮、咖啡癮是一個性質，患者需要正視自己的問題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和沉迷。吶，所以言醫(yī)生，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咨詢師？我介紹兩個好的給你?！?/br>
    言醫(yī)生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老婆，輕佻地勾其下巴：“這不是就有個現成的咨詢師嗎？老婆，快給我治治——”

    “不要！”

    眼見著言醫(yī)生撲過來，晨曦連掙扎都沒來得及掙扎下就徹底被武力鎮(zhèn)壓了。春丨色旖旎下，室內傳出某人哀怨的叫喊聲：“你這是病，得治！得治啊！”

    章節(jié)目錄 第九章

    接待室外，晨曦透過門縫悄悄往里望了眼。

    一個干練的短發(fā)女子端坐在沙發(fā)正中央，手臂輕垂置于膝間，雙腳則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擺在兩塊瓷磚內。神情木然，倒看不出啥怒意。

    “就是這個人?！眲⑸荷簤旱蜕ぷ拥溃按龝涸蹅冞M去，你看我眼色行事，千萬別說錯了知道嗎？”

    晨曦點頭。劉珊珊輕扣了扣門便和晨曦一前一后進去。女子一見兩人眉頭立馬皺起，但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劉珊珊笑瞇瞇地給兩人介紹：“張小姐你好，這是我們研究中心的咨詢師晨曦晨老師，晨曦，這位是張一方張小姐?！?/br>
    晨曦公事公辦地笑：“張小姐你好?！?/br>
    張一方沒有起身，只斜斜看了眼晨曦，“你就是那個回復我男朋友留言的咨詢師？”

    “當然不是?！眲⑸荷盒ξ亟舆^話茬，一邊替張一方添茶水一邊解釋道，“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那條留言回復啊是咱們這邊一個實習生寫的，他因為實習沒被留用對研究中心有些怨言，所以才故意發(fā)了那條回復泄憤。當然了，這次是我們的疏忽沒有管理好官網賬號才導致了這樣的誤會，在這里也跟張小姐說聲對不起。為表我們的歉意，我專門把晨老師叫了過來，如果張小姐還有什么心理上的困擾，可以現場咨詢我們晨老師?！?/br>
    一席話，講得晨曦五體投地。什么叫四兩撥千斤，什么叫撒謊不打草稿，看劉珊珊這演技就齊活兒了！而且看她這賠笑瞎掰的熟練度，這技能點開啟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奈何張一方不吃這套。

    “你說對不起就行了嗎？”張一方怒氣沖沖地站起來，瞪大眼睛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也不想見什么咨詢師，你去把你們領導叫來！把那個寫這個回復的人叫來！我管他什么實習生不實習生，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套！一出事就是臨時工、實習生干的，你們還要臉不要臉？”

    “是是，都是我們的錯，”劉珊珊莞爾，“張小姐您先別生氣，咱們慢慢說。我是這樣想的，其實呢，不論網上留言也好，現場咨詢也罷，咱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不都是為了能解決心理上的一些困擾嘛，您為了咱們生氣就不值得了不是？而且，這領導也真不是我不給您請，這個點兒，大家都下班了。晨老師也是聽說了您在這才特意過來的……”

    劉珊珊一面說，一面就朝身后的晨曦招手?！耙荒催@樣好不好？咱們先和晨老師聊，至于這件事，我等明天領導來了，一定向他們匯報！”

    張一方聞言氣得頭頂直冒煙，啟齒正欲說什么就聽旁邊傳來一個輕柔軟糯的聲音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個回復留言的人是誰嗎？”說話之人正是柔弱嬌小的咨詢師——晨曦。

    因為之前晨曦一直沉默不語，現下她突然開口張一方還有點不知所措，愣了愣道：“什么？”

    倒是這頭劉珊珊嚇出一身冷汗，拽著晨曦使勁眨眼道：“晨老師你——”

    不等劉珊珊說完，晨曦就朝劉珊珊搖了搖頭，又拍拍其手背以示放心。做完這一切，晨曦才看向張一方，目光灼灼：“那個回復留言的人就是我?！?/br>
    聽了這話，劉珊珊倒吸一口涼氣就差一頭厥過去了。這邊張一方亦是怒氣沖沖，低喝聲“好哇”就朝晨曦這邊挪了步。晨曦不慌不忙地看了眼張一方的腳，勾唇：很好，果然不出她所料，雖然移動了地方，但張一方還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磚的邊界——典型的強迫癥表現。

    趕在張一方開口之前，晨曦道：“你猜得沒錯，我就是故意那么回復的?！?/br>
    “晨曦！！”這下，劉珊珊是真的急了。晨曦不理她，只接著對張一方道：“這樣回復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引你來心理研究中心?！?/br>
    張一方越聽越糊涂，擰眉道：“引我到心理研究中心來？你有神經病啊！”

    晨曦只當聽不見張一方的斥責，一邊踱步一邊道：“讓我來猜猜，張小姐這么急沖沖地趕到心理研究中心來，生氣還只是小部分原因吧？最重要的是，你想知道回復里那個‘而且’后面的內容，我說對了嗎？”

    張一方微怔，僵在原地不說話了。

    晨曦見狀心里微微舒出口氣，明白第一關算是勉強過了。強迫癥患者歸根結底就是強迫思維和強迫行為。張一方的“反復懷疑門窗沒有關好”、“一個問題可以循環(huán)問上十次”都屬于強迫思維范疇，偏偏回復者故意把話說一半，懸在中間沒了影，這絕壁是要逼死強迫癥的節(jié)奏啊。所以張一方會跑來研究中心鬧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微微拉回思緒，晨曦清透的眸子對上張一方，繼續(xù)道：“再則……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條留言也是你發(fā)的吧？”

    “什么？”話一出口，劉珊珊就叫出了聲。這邊，張一方也一臉驚訝愕然，算是默認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晨曦攤手，“最開始也只是猜測，不過剛才我看了后臺數據就徹底證實了?！北藭r對方初發(fā)留言求助時，晨曦清楚地記得，求助者把“整數”錯寫成了“證書”，因為語句不通，她和夏菡玉研究好一陣才弄明白?？僧攦扇松套h定，晨曦回復后再刷新時，錯別字卻不翼而飛，顯然是留言者自己重新修改更新過了。

    晨曦道：“當時我沒注意，不過剛才我查看了后臺數據，第一次留言時的字數是499個字，第二次修改過后的留言字數卻變成了500字。留言者在修改錯別字的同時還專門調整了語句，就是為了讓字數能湊夠500，加上留言里說‘女友’喜歡整數和偶數，我就大致明白了。

    “你撞壞了男朋友的車，對方生氣，你意識到自己的強迫癥已嚴重影響到你的生活和家庭。可另一方面，你內心深處又不愿承認自己有心理問題，所以你才假扮成男朋友跑來留言咨詢，對吧？”

    一時間，張一方啞然。

    晨曦面上平靜內心澎湃：第二關，順利通過！

    “你的強迫癥已屬于嚴重程度，必須進行現場心理咨詢。可如果照實跟你說你未必聽，所以我才用了這種極端的方式讓你來。我為我的行為向你道歉，不過——”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晨曦話剛說到一半，手機鈴聲就大響。晨曦假裝看了眼手機，笑道：“哦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來接我了，我就先走了?！币贿呎f一邊就真的往外走。

    張一方見了哪兒有不急的，三步并兩步地上前拽住晨曦的胳膊就開嚎：“不過什么？什么！你說清楚再走??！”

    晨曦回頭，嘴角還掛著絲極淺的笑?！皬埿〗隳憧?，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啊？”

    晨曦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腳下，張一方這才發(fā)現自己的腳踩在了兩塊石磚之間的縫隙上。她正欲收腳，晨曦將其一拉，張一方重心下移，腳再次穩(wěn)穩(wěn)地踩在了那條線上。

    晨曦拍其肩道：“你看，踩上去也不會有事的。既不會因為這樣腳就真的被砍成兩半，也不會因此而遭遇任何災難，你只要不去想它就沒事了?！?/br>
    “可是……”

    截住對方的話頭，晨曦舉起依舊唱個不停的手機鬧鐘，“我現在就教你一個最簡單的治療法——定、鬧、鐘。”

    張一方喃喃：“定鬧鐘？”

    “是的。”晨曦頷首，“強迫癥最佳治療法就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逼迫自己反復去想一件事。你定好鬧鐘，以后一旦五分鐘的鬧鐘響了你就放下正在想的事情去干別的?！?/br>
    張一方還有些猶豫，“真的……可以？”

    晨曦莞爾：“你現在不就正在這么做嗎？可不可以你自己最有發(fā)言權?！?/br>
    聞言，張一方頓悟。因為晨曦的話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她的腳已經踩在地磚邊界上很久了！見張一方咧嘴笑開，晨曦轉了轉眼珠，沉吟又道：“當然，這只是治療強迫癥最初步最簡單的一個小辦法，要想徹底治愈強迫癥還需要你來咱們研究中心進行完整的療程。姍姍姐——”

    聽見晨曦喚自己，劉珊珊心領神會，款款走到張一方跟前，道：“張小姐，我們研究中心的陳主任最擅長治療的就是強迫癥，如果您有需要的話可以提前預約她?！?/br>
    張一方：“她什么時候有空？”

    聽了這話，晨曦心中大石終于徹底落地——哦也，全局順利通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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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室外，辛宜看了看室內的光景，又瞥了瞥靜立不語的言洺，終莞爾笑嗔：“言醫(yī)生不進去英雄救美了？”

    言洺回眸淡淡看了眼辛宜，語氣清冷：“不要誤會，我只是回來拿雨傘的?！闭f罷，轉身就往外邊走去。

    辛宜在后緩緩跟著，倒也不拆穿他，直到兩人一前一后走完長廊，辛宜才又說：“言醫(yī)生和小曦好像是舊識?！?/br>
    言洺撐開傘，近乎不可聞地“嗯”了聲：“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痹挳吽尖夥庞旨恿司?，“前女友?！?/br>
    辛宜故意忽略掉言洺的最后一句話，挑眉作恍然狀：“原來是弟妹啊。”

    言洺低垂著眼皮，輕飄飄道：“是不是弟妹，還未可知?！痹挳?，這才撐傘走進雨里。

    這頭辛宜怔忪，瞧著雨里那人，嘴角不自覺泛起一絲苦笑。

    “言醫(yī)生，你這話是在一語雙關嗎？”

    章節(jié)目錄 第十章

    送走張一方這尊大神后，晨曦和劉珊珊總算松下口氣來。劉珊珊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捶著小腿一邊抱怨張一方難纏。末了話鋒一轉，又道：“對了，那個回復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你不是說不是你回復的嗎？”

    晨曦頷首：“的確不是我回復的?！蹦税杨~頭上的細汗，舒氣道，“剛才……算是即興發(fā)揮吧?！?/br>
    原道，昨天回復留言之時，晨曦真沒想過那留言是“奇葩女友”自己發(fā)的。今天張一方來這么一鬧，她查閱了后臺才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剛才眼見著劉珊珊壓不住張一方，晨曦才將計就計，說回復是自己故意發(fā)了引張一方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劉珊珊托腮，“可就算這樣你也該事先跟我通聲氣啊，剛才差點被你嚇死?！?/br>
    “對不起對不起，”晨曦雙手合什作揖，滿臉愧疚道，“事出突然，我也是臨時起意想到這個法子的。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連累了姍姍姐，真的抱歉?！?/br>
    劉珊珊一聽這話心就軟下三分，捏著晨曦的手悠悠道：“我倒是沒什么，反正都是工作，按部就班地做就成了。倒是你——算你今天運氣好，這奇葩女友來得晚，沒撞上陳主任他們，不然……”

    劉珊珊故意沒把后面的話說完，只朝晨曦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晨曦感激涕零，連連點頭道：“是是，今天真的太感謝姍姍姐了！”

    見晨曦還是不開竅，劉珊珊嘆氣道：“晨曦，有句話就算作jiejie的提醒你?！?/br>
    “什么？”

    劉珊珊垂眸笑了笑，悄聲道：“這次試用的七個人里，研究中心只打算留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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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留四個？”熊喵窩窩咖啡館里，花花瞪大眼睛嚷嚷，“也就是說，試用期結束，還有三個人要被炒魷魚？”

    “嗯～”晨曦咬著吸管糾結點頭，“聽說，有工作經驗的何梓屏基本已經內定了，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六個應屆畢業(yè)生爭剩下來的三個名額?！?/br>
    紅翡托腮喃喃：“六比三，合格幾率只有50%啊?？龋傟?，你覺得劉珊珊告訴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花花撇嘴，“這不明擺著點你嗎？六個人里只能留三個，這么湊巧在瘋曦值班期間又出了差錯，這就是赤裸裸的陷害啊口胡！”

    “可我總覺得吧……”晨曦躊躇抓頭，“為了個工作名額應該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花花激動地提高音量，“你就是蠢，被人害了還不肯接受現實！”

    這頭，紅翡亦贊同道：“對。這份工作對于你或許不至于，咱們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就是萬精油，教師、編輯、記者、秘書、策劃都算對口。但瘋曦你要弄明白，心理學專業(yè)畢業(yè)的，除了繼續(xù)考研進修，工作并不好找。能找到像藺安市心理研究中心這樣事業(yè)單位工作的，更是少之又少。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br>
    “給大紅點32個贊！”花花舉起大拇指道，“瘋曦，事情鬧成這樣你就沒想過去問問那個夏菡玉？”

    晨曦喪氣搖頭，“雖然你們說得都對，可我還是……再說沒憑沒據的，我怎么去問嘞？難不成大咧咧地問別人‘是你在我上廁所的時候故意修改了回復咩’就算傻子也不會承認吧？”

    紅翡拍晨曦肩膀，“這點瘋曦做得對，捉賊栽贓，做jian在床，沒有證據只會打草驚蛇。只是你以后啊，要謹慎點，別對誰都掏心掏肺的。單位和學校不一樣?！?/br>
    晨曦忙不迭點頭，“嗯，我都記住了，室長大人！”

    “好了?！被ɑㄓ檬持篙p叩桌子，“這件事算了了，還有呢？”

    晨曦茫然：“還有什么？”

    “你說呢？”花花反問，“大姐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你不會真忘了自己還欠別人言醫(yī)生一百塊錢吧？”

    一聽這話，晨曦立馬歇菜了，半趴在桌上，嘴里發(fā)出哼哼唧唧的細碎聲?；ɑㄒ娝@模樣，朝紅翡遞了個眼色，攤手道：“得，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半點進展都沒有?！?/br>
    晨曦又哼哼了兩聲，以示抗議。

    其實，關于言洺幫她充話費的一百塊錢她是十分、非常、特別想還給對方的?？墒牵粊硌詻持挥兄芏芩脑谘芯恐行?，又和她的辦公區(qū)隔了十萬八千里，兩人根本打不到照面。二來是因為言洺當年對晨曦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嚴重，直至今日晨曦見到對方都還有點小惆悵。

    晨曦辯駁：“真不是我拖延癥，我、我看見他就發(fā)怵，心里一哆嗦之前準備好的臺詞就全忘光了?！?/br>
    花花怒其不爭地拍桌：“他又不是貓你也不是老鼠，你怕他干什么呀！”

    “站著說話不腰疼，”晨曦悄聲嘀咕，“你試試遇到以前的數學老師你哆不哆嗦?！?/br>
    “姐為毛要哆嗦？要是再見到那老頭子，姐就上去拽住他，感謝他當年堅定了我選文科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