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阿泰沒有辜負期望,不僅歷經(jīng)艱辛活了下來,還成為了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子漢。”她仰著頭,眼里盛滿傾慕的光芒,“阿泰是文韜武略的英雄,并且當了天子,把萬千子民庇護在羽翼之下?!?/br> “阿泰的娘親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欣慰,她的孩子已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 “八歲之后,我再無父母兄弟,孑身一人,獨行于世。”拓跋泰攬她入懷,“人說高處不勝寒,身為天子更是孤家寡人,可我不甘如此。” 不僅不甘,他更渴求世上有人能與他血脈骨rou相連,成為他的牽掛。 “晚晚,你陪我一起,無論前路如何,都與我相伴?!?/br> 不想再若即若離患得患失,他想要一個她不離不棄的承諾。 “……好?!贝尥硗泶鹪?。 從皇陵回宮的路上,崔晚晚摘下八棱手串細細摩挲,當初她還疑惑為何送她此物?今日方才知曉來歷,竟是天子生母遺物。 心中酸苦,眼眶灼熱,崔晚晚掩面而泣,驚得佛蘭連忙問她怎么了。 她伏在佛蘭肩頭哭,哽咽道:“jiejie,你不知他待我多好……我很后悔,后悔極了!” 以前她從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事,可今日她多么希望當初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佛蘭自是懂得她的煎熬,勸道:“實在舍不得,不如就這樣過下去,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不能?!贝尥硗硖ь^滿臉淚痕,“哪怕他有一絲的不好,我也就自私到底了。但他這般待我,我不能害他。” 哭夠了她收拾情緒擦干淚,重新戴好手串,腦海無比清明。 細細回想今日發(fā)生的事,崔晚晚眉目冷凝:“就算陸湛想見我,也不會蠢到把拓跋泰招來,應該是有人拿我做餌引他入局,如此處心積慮,無非是想置我于死地罷了?!?/br> 倘若在祭陵之日鬧出私相授受的丑聞,這么大頂綠帽戴給天子,就算拓跋泰忍得下,宗親朝臣也忍不下,非得剝了“jian夫yin|婦”的皮不可。 “多虧娘子當機立斷,這才躲過一劫。”佛蘭心有余悸,又道:“已經(jīng)在審那小尼姑了,且看背后是誰指使?!?/br> “前段時日是我太寬容了,明槍暗箭竟然接二連三的來?!贝尥硗砝湫Γ拔业挂纯淳烤故钦l這么猖狂?!?/br> 第59章 櫻桃 妖媚惑主,糾纏陛下?!?/br> 春夏櫻桃正當季。 拓跋泰還記得上巳節(jié)崔晚晚偷食青酸櫻桃的事兒, 于是京郊第一批櫻桃成熟送進宮,他就命人全部拿去了長安殿。 崔晚晚雀躍不已,連忙讓金雪挑了一筐最紅的洗了來, 兀自吃了一大碗。 結果傍晚就長了口瘍。 拓跋泰來得時候她正舉鏡自照, 張開檀口翹起香舌,瞧見底下米粒大小一個白點。 “怎么了這是?”他問。 崔晚晚放下夔紋銅鏡, 咬唇哀怨:“長了瘡,好疼。” “朕瞧瞧?!蓖匕咸退戳丝?,安慰道:“小瘡而已,不礙事, 過兩日就好?!?/br> 口中疼痛什么也吃不下,崔晚晚心生埋怨,捶他一下:“都怪你!” “關朕什么事?怎么什么都怪朕?”拓跋泰覺得這實屬遷怒,簡直毫無來由。 “就怪你!”她蠻不講理。 “是小碗自己嘴饞, 食多了櫻桃上火。”拓跋泰可不背這個黑鍋, “你不許再吃了?!?/br> 那么多櫻桃能看不能吃,崔晚晚心中火氣難消, 狡辯道:“才不是因為吃櫻桃,是因為……吃了其他不該吃的東西。” “什么?” 她理直氣壯道:“昨夜侍奉陛下筆墨, 您讓臣妾吃了御……唔!” 拓跋泰趕緊一掌捂住她的嘴。 “口無遮攔,難怪長瘡!”他耳根紅透,壓低聲音威脅, “再嚷嚷一個字, 朕就不客氣了?!?/br> 崔晚晚兇狠瞪他,好似在說你不過是只紙老虎,我還怕你不成? 佛蘭端藥過來,見到兩人對峙, 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認輸?shù)臉幼印?/br> “見過陛下。”她匆匆行禮,納悶地問:“這是怎么了?” 拓跋泰警告地看了崔晚晚一眼,緩緩開口:“長了口瘍需得禁言,這才好得快?!闭f罷才慢慢松開手掌。 佛蘭聽了只當這是偏方,連連點頭:“奴婢記住了。娘子來,快把藥喝了,今日可不許講話了啊?!?/br> 可憐崔晚晚不僅被灌了一碗又酸又苦的清火湯藥下肚,還被一左一右兩個“護法神”看著,一個字也不許她講。 夜晚安寢,崔晚晚一言不發(fā),躺上床就扯過被子蒙頭大睡。 拓跋泰知曉她慪氣,暗暗嘆了口氣,過去求和。 “好了,現(xiàn)下沒有外人,你要說什么都依你?!?/br> 崔晚晚不理他,還翻了個身拿背對他。 拓跋泰貼上去,耐性解釋:“你說的那些……咳,閨房密事怎可讓外人知曉?朕乃堂堂天子,當著外人你好歹給朕留幾分薄面,只有你我二人之時,隨你如何都行?!?/br> 他用勁把人扳過來,扯下被褥,對上一張憋氣憋得紅撲撲的美人臉。 眼神含嗔似怨,櫻唇不滿嘟起。 越看越喜歡,他湊過去舔舐,低笑暗示:“其實朕也很喜歡食櫻桃……小碗櫻桃?!鄙頌槟腥耍y道他就不會虎狼之詞么? “嘶!” 崔晚晚趁他不備突然咬了一口。拓跋泰頓覺口中涌出腥甜。 她舔掉唇角血珠,不滿冷哼:“櫻桃吃多了嘴巴痛,陛下這回感同身受了?” 拓跋泰想笑,可一動又扯到嘴里的傷口,疼得倒吸涼氣。偏偏拿始作俑者毫無辦法,打不得罵不得,最后狠狠親她一番作罷。 貴妃得了新鮮櫻桃,于是設宴邀眾嬪妃共同品嘗。 后宮諸女收到請?zhí)际衷尞悾雽m半年多了,這是貴妃頭一次主動召見。 宴席設在太液池中央的蓬萊山上,這里有座太液亭。 午時剛過,嬪妃們就三三兩兩陸續(xù)來到太液池,池邊有小船接送往返。眾人登船,忐忑前往蓬萊山。 太液亭內,崔晚晚已等候在此。 在宮里若論誰最精通吃喝玩樂,非長安殿貴妃莫屬,只見宴席上擺著金樽玉盤瑪瑙杯,盛著櫻桃畢羅、金鈴炙、玉露團等點心,還有高昌葡萄酒。最引人垂涎欲滴的,是晶瑩琉璃碗中堆得尖尖的鮮紅櫻桃,上面還澆了乳酪與蔗漿,遠遠看去紅白相間,猶如火山積雪。 “坐?!?/br> 崔晚晚居于上座,見眾女到來,大方免禮賜座,并招呼她們用些酒水吃食。除了袁婕妤淡然自若,其他人都顯得十分拘謹,對著案桌上的東西不敢貿然入口。 誰知道有沒有毒…… 崔晚晚見狀懶得勸,自顧自拿勺子舀起櫻桃酪送進嘴里,嘗了一口覺得不夠甜,吩咐金雪再拿些蜜糖來。 這時,江巧音姍姍來遲,只見她雖然盛裝打扮,衣衫華貴珠翠滿頭,但濃脂厚粉也沒能完全遮去憔悴憂思之色,倒顯出幾分色厲內荏的模樣來。 禁足三月,這是她頭一回出來。 “淑妃來得正好,就差你了?!?/br> 崔晚晚放下銀匙,慢條斯理擦了擦唇角,露出一個嫵媚笑容:“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就說正事吧。今日請諸位前來,一是陛下賜了櫻桃,本宮想和大家共同嘗鮮?!?/br> 眾女紛紛起身謝恩,崔晚晚不耐擺手:“別謝來謝去了,你們還是趕緊吃一點,不然等會兒好戲開場,恐怕有些人食不下咽呢?!?/br> 她話中有話,令眾女愈發(fā)忐忑。 這時佛蘭過來附耳低語幾句,只見崔晚晚點點頭,道:“把人帶上來吧。” 她轉而勾起唇角,對下面的嬪妃說:“第二件事,老是看別人唱戲未免太無趣,翻來覆去都是老生常談,什么真相大白沉冤昭雪……毫無新意。今日本宮這里有一樁案子懸而未決,請諸位一起來斷斷,把那元兇找出來?!?/br> 說著她還真就像官老爺升堂申案那般,命人把“苦主”帶上來。 銀霜帶著一名宮女走入亭中,江巧音一見來人,頓時失態(tài),“噌”的站了起來。 只見這名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銀霜只是拍了拍她肩頭,都把她嚇得渾身發(fā)抖。 “秋雨,”崔晚晚喊她,“抬起頭來?!?/br> 秋雨伏地搖頭,嘴里除了“吚吚嗚嗚”,發(fā)不出其他聲音。 這也難怪,她如今沒了舌頭。 江巧音終是忍不住,開口質問:“你什么意思?!” 因為這個下等的灑掃宮女出言不敬冒犯天子,她受到牽連被禁足,現(xiàn)下妖妃竟然還把人帶到大庭廣眾之下,搞什么“三堂會審”,堪比當眾扇她耳光。 崔晚晚瞟她一眼:“急什么?!?/br> “秋雨,想不想知道誰害你?”崔晚晚托腮看她,“那日被杖斃的女官不過馬前卒而已,指使她的真兇今日就在此處?!?/br> 盡管御前的人三緘其口,可崔晚晚聯(lián)想起那晚拓跋泰的反常,以及后來種種,頓時猜出此事多半與自己有關。若非如此,拓跋泰何必瞞她?正因她牽連其中,他才不肯讓她知曉。 宮中流言蜚語多了去了,她并不在乎旁人說了自己什么,但下作手段接二連三地朝她使,真當她好欺負沒脾氣不成? 秋雨聞言錯愕抬頭,然后流淚磕頭,雙手胡亂比劃著,意思是求貴妃做主。 崔晚晚環(huán)視一周,視線掠過環(huán)肥燕瘦的諸女,緩緩開口:“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本宮請你?” 眾女面面相覷。 一時寂靜無聲,此刻就算掉落一根針也能聽到。 “王昭儀——” 良久,崔晚晚終于點名道姓,抬眸看向王昭儀:“你有何話說?”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王昭儀身上,她便是那位極擅“霓裳羽衣舞”的王家七娘,出身瑯琊王氏,位份僅在三妃之下。 王昭儀起身,面色如常:“妾愚笨,不知貴妃娘娘要妾說什么?”長袖垂下,掩住她微顫的手。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聽旁人說罷?!?/br> 在崔晚晚的示意下,澄心庵的小尼姑也被帶入亭中,她立即指認了王昭儀,說自己是受王家婢女的唆使才故意弄臟佛蘭衣裳,還有教她講那些話給圣上聽。其實這也不難猜,盡管崔陸二人定親的事人盡皆知,但能在皇陵設局,并且出面讓陸湛心甘情愿前來的,必定是京中望族?,樼鹜跏希斎挥羞@個能力。 佛蘭也呈上證物,是宮外王家送給被杖斃女官家人的財物。當初扯上承歡殿的秋雨,不過是一石二鳥之計,王氏只是犧牲一個女官,卻能同時重創(chuàng)貴妃淑妃,委實劃算。 鐵證如山,王昭儀無力反駁抵賴。 眼見走投無路,王昭儀卻不慌不忙,徐徐開口:“澄心庵一擊不中,我便知曉遲早有這一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