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你是說,父親他派人給廢帝用了藥,讓他與男子通jian,被人撞個正著,然后給他扣上生育無能,混淆皇室血脈的罪名?” 在桓姚所知的歷史上,似乎東晉也有個權(quán)臣是拿這個借口廢掉皇帝的,如今想起來,恐怕就是桓溫了吧。 聽到“生育無能”幾個字,司馬昱明顯有些尷尬,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很快掩飾了過去,“然也。這權(quán)勢之爭上,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何曾顧得上道德廉恥。”說這話時,司馬昱有些感慨。 不過,他很快又轉(zhuǎn)了語氣,甚為愉悅地道:“不過,海棠兒,無論如何,我終于能讓你做皇后了!這天下婦人的至高尊位,你可喜歡?” “豈能不喜?”桓姚柔情脈脈地看著他,帶著幾分以之為榮的驕傲,道,“這可是我夫君為我掙來的最好的誥命呢!” 皇后,超一品,可不就是最好的誥命。 “你喜歡就好。別人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了!”司馬昱如釋重負(fù)般地嘆息道。 “你以為,我在意的是皇后的名號么?”桓姚嗔怪道,“我們成婚都這么久了,你還不懂我的心思?因為是你為我爭來的,我知曉這其中飽含你對我的心意,是以才喜歡。若是我的夫君換成了他人,光有冷冰冰的皇后寶座又有什么意思?” 司馬昱聽得心中暖意融融,臉上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是!海棠兒說得極是!為夫想錯了!” 氣氛正好,桓姚卻有些擔(dān)憂地道:“不過,道萬,你可曾想過,父親拿這樣的手段對付廢帝,往后會不會用同樣的下作手法來對付你?他的野心不小,往后我們該如何是好?我好怕他對你不利……” 她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損害桓溫的機會的,眼下有機可乘,她自然要在司馬昱心中播下一些種子。 司馬昱聞言,不禁沉默。照桓溫如今這權(quán)傾天下的趨勢,將來他登基以后,桓姚所擔(dān)心的事情還真有可能發(fā)生。眼下雖然他們還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但將來他成了皇帝,立場卻未必一致了。當(dāng)桓溫不想再做權(quán)臣,而想取而代之時,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可這話由桓姚說出來,實在有違他以往的道德認(rèn)知,“海棠兒,他畢竟是你父親……”他沒想到純潔善良的桓姚會說出非議自己親生父親的話來。 桓姚大概也猜到他的心思,依戀地偎進(jìn)他懷里:“姨娘去后,你就是我心中最親的人了。夫妻一體,若將來真有那么一天,我是寧可為你死了,也不愿向父親妥協(xié)的?!?/br> “海棠兒!”這話頓時讓司馬昱心中受到了莫大的震動,一時之間,竟覺得鼻頭發(fā)酸,只能緊緊抱住桓姚。 半晌,他毅然道:“我不會讓你死,就算哪一日我有何不測,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可我舍不得你……”桓姚嗓音中帶了哭腔,她抬起頭來,長睫上已經(jīng)綴了一片晶瑩細(xì)碎的淚花,“道萬,我們不會有那一日的,從如今就及早準(zhǔn)備,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這樣的情緒自然感染了司馬昱,他心中產(chǎn)生了極大的不甘,不甘心將來產(chǎn)生對立時被桓溫像對待如今的廢帝一樣拉下馬,甚至有可能被逼上絕路,和桓姚陰陽兩隔??v然能舍得下司馬氏的江山,他也舍不下她啊。 他想與她一起,長命百歲,安享人世繁華。 海棠兒說得對,從現(xiàn)在開始,他就該為將來或許會到來的那一天做準(zhǔn)備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來回留言。 第一百一十章 太和二年十一月初四,散騎侍郎劉亨進(jìn)宮收繳國璽,并令廢帝司馬奕即刻離宮。在這個冷風(fēng)陣陣的初冬早晨,罪人司馬奕僅著白恰單衣,脫冠散發(fā)赤足步下西堂,乘牛車凄涼地行出神虎門。 宮門外,他那幾位被趕出皇宮的妻妾,正坐在簡陋的車上等他。待司馬奕的車駕一到,這為數(shù)不多的幾輛牛車,便在數(shù)百兵士的押解下被遣送回了原東海王府。 群臣揮淚送別,迫于桓溫yin威,莫不自危。即使心中有怨言,也不敢當(dāng)著桓溫的面說出口。 與司馬奕的慘淡收場相對的是,三日后,會稽王司馬昱被風(fēng)光迎進(jìn)華林園,于大朝太極殿登基為帝。其后,迎王妃桓氏入主廣明宮,授皇后印。側(cè)妃徐氏晉為淑媛,侍妾李氏晉淑儀,另有其余育有子女的妾室晉為修華、修容、修儀、婕妤、容華、充華,填九嬪之位,另姬妾數(shù)人封為美人、才人。 放眼整個后宮,竟無一人位居九嬪之上,唯二封了上三嬪的徐氏和李氏,一個是因為原本就居側(cè)妃之位,另一個是因為育有一子尚存。兩人位份雖然是最高的,住處卻被遠(yuǎn)遠(yuǎn)發(fā)配到了皇宮邊角的宮殿居住。 人們也注意到,新帝司馬昱的兩個兒子,長子司馬道生被封為會稽王,次子司馬曜封為瑯邪王。司馬道生身為世子冊封太子原是名正言順,但竟然只被封了個會稽王了事。這無疑意味著,皇帝是在等皇后誕下嫡子。 種種殊遇,可見其寵愛之隆厚。 桓姚忙完祭祀、冊封和接見命婦的繁瑣事務(wù),已經(jīng)是十一月底了。雖然不遠(yuǎn)就又是年關(guān),但手頭的事情告一段落,總算是可以好好歇一歇了,這一晚,極度疲憊的她睡得格外放松和香甜。卻不知,在建康城外漆黑的江邊,正有一樁困獸之斗在上演。 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冬日的江邊已經(jīng)沒有漁船,只有呼嘯的寒風(fēng)吹得人臉如刀割。霧靄幾乎被凍成了實質(zhì)的水汽,一群黑衣人手執(zhí)燈籠火把,來勢洶洶地追了過來,最前頭那人顯然是在逃跑,口中的喘息急促得猶如破風(fēng)箱一般。 他一路跑過來,河邊的沙地上都滴著血,他已經(jīng)逃了太久,又受了傷,已然精疲力竭了。很快,幾個黑衣人就超過了他,在靠近江水的沙灘上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踏踏的馬蹄聲伴隨著明亮的火把光亮而來,馬背上的男子二十七八歲,留著小胡渣,一身武將的銀色軟甲,一張臉孔卻格外清秀白皙??辞辶藖砣说臉用?,被追的那男子強自鎮(zhèn)定下來,忍耐著傷口的痛楚與陷入絕境的恐懼揚聲道:“肖統(tǒng)領(lǐng),你我遠(yuǎn)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趕盡殺絕?我可是三郎君的人!” 來人正是建康城防統(tǒng)領(lǐng)肖玉。如今也算是桓溫手下頗受重視的一員將領(lǐng)。以桓歆如今的地位,連桓溫也是要避讓三分的。是以,他抬出了桓歆的名號自保。 “明管事,自從你背叛三郎君起,早就該料到有這一日了!”肖玉波瀾不驚地回道。 這一句話,頓時讓明楠明白了肖玉的身份,這個四郎君的親隨,竟不知何時投靠了三郎君。 “是郎君派你來殺我的?不可能!我從郎君三歲就在跟前伺候,他不可能如此待我!”明楠似乎有些難以接受肖玉說出的事實。 肖玉對于明楠死到臨頭還執(zhí)迷不悟覺得有些可笑,無情地戳破明楠的幻想,“你跟了郎君那么多年,豈能不知?叛徒就是叛徒,郎君何時心慈手軟過!” 聽到叛徒二字,明楠渾身一顫,滿臉絕望。 當(dāng)年,他之所以聽從舊主習(xí)氏的命令,冒著背叛桓歆的風(fēng)險欺上瞞下,阻止桓歆帶走桓姚,并在關(guān)鍵時刻用藥將桓歆迷昏帶到東豫州,心中想著的是,終有一天,郎君會走出對親妹偏執(zhí)的迷戀,理解他的苦心,從而原諒他,甚至褒獎他的忠誠。 在建康的這兩年,他也時刻關(guān)注著邊關(guān)的消息,每每聽到來自西部戰(zhàn)場的捷報,他都由衷為自家郎君感到驕傲。郎君他,本就該是這樣前途無量,本就該這樣一步步走到權(quán)勢的頂峰的。與親妹相囡的丑聞,在他羽翼尚未豐滿時,只會將他的所有功業(yè)毀于一旦。 能看到郎君有如今的成就,他覺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以為,如今郎君也該是幡然悔悟,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了,卻沒想到,兩年的期盼,等來的卻是一紙追殺令。 “我沒有背叛郎君!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郎君的前程著想!”明楠的聲音有些失控。 對于明楠的辯解,肖玉搖頭失笑,“明管事,我讓你明白上路。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就是妄圖對七娘子下手。單憑這一點,郎君就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肖玉的語氣很平靜,他并不因為桓姚曾經(jīng)對他有恩就憤慨,也不因為明楠的忠心為主而憐憫,說不上誰是誰非,他只是受命于主,便盡忠職守罷了。他從進(jìn)京就開始部署,如今完美收網(wǎng)拿下明楠,也算是完成了桓歆交待給他的一部分任務(wù)了。 他很清楚,桓歆之所以讓人提升他到京城為官,還手握實權(quán),最大的目的,就是讓他保護(hù)七娘子桓姚。就連當(dāng)年他能有幸被桓歆收歸麾下,也是托了桓七娘子的福。 他深知七娘子對三郎君的重要性,而三郎君,看中的大概也是他對七娘子的維護(hù)之心吧。 明楠聞言,大義凜然地怒斥道:“就是有你這樣的jian猾小人,趨炎附勢,攀附于七娘子那般的妖女,才會讓郎君一直不得迷途知返!”他的一心為主,卻抵不過jian人讒言和美色,這世道,忠臣委實難為! 肖玉對他的斥責(zé)不以為意,這樣的人這些年他見得多了,窮途末路之時,總會多番掙扎的?!懊鞴苁拢钤谀愀死删@么多年的份上,給你留些體面,你自行了斷罷!” 明楠看著逐漸縮小包圍圈的黑衣人,也明白再也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不由滿心悲涼。“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郎君!”本是那般英明的主君,最后卻葬送在了溫柔鄉(xiāng)里。 懷著一腔絕望,他揮刀抹上了脖頸。 親眼目睹明楠倒在地上,肖玉讓屬下上前探了氣息,確定已經(jīng)氣絕身亡,才撒了化尸粉,看著明楠的軀體化作一灘水沁入了河沙之中,了無痕跡,這才率眾離去。 桓姚在第二日也接到了王二遞進(jìn)來的消息,叛徒明楠已經(jīng)被處置。 她如今身為皇后,要出宮雖說比不上以前出府那樣方便了,手中的權(quán)力卻比以前更大,她一手掌管后宮,不管是身邊的人要出去,還是外頭的人要進(jìn)來,都輕而易舉。 明楠之死,倒讓桓姚有些感慨。原先明楠是多么機警聰敏的人,對桓歆忠心耿耿又辦事得力,前些年在江州,也偶爾會與之打交道,卻不想,如今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人世間的事,可真是變幻無常。 臘月初,北方已經(jīng)是冰天雪地,桓歆卻發(fā)動了一次奇襲,徹底消滅了秦國的有生力量,攻占了安定郡,掌控涇水流域。正月里,京城里便得到了來自西部戰(zhàn)場統(tǒng)帥桓歆所進(jìn)獻(xiàn)的大量高檔皮毛和寶石,同時帶回來的,自然還有又一次的捷報。 司馬昱下了朝,很是興奮地跟桓姚說起此事,贊嘆道:“有三舅兄在,何愁不能光復(fù)故土!”言語間,對桓歆的能力極為賞識。 即使,如今登基后跟桓氏已經(jīng)有了些隔閡,但桓歆的出色能力,卻無疑可以讓任何敵對者心服口服。再加上,桓歆對桓姚有些養(yǎng)育之恩,單憑這一點,便讓他對桓歆有天然好感了。 對于司馬昱帶來的軍情,桓姚并沒有感到太新奇,昨天貢品到達(dá)建康后,她便接到了桓歆的書信。這點她早有預(yù)料,前兩年桓歆不跟她聯(lián)系,主要是礙于明楠。如今明楠已死,他若對她還沒死心,自然會想辦法跟她聯(lián)系的。 貢品不過是掩人耳目,桓歆這次遣人進(jìn)京的主要目的,還是給桓姚送信。 桓姚原還有些擔(dān)憂,歷時兩年,桓歆對她的情意是否會因為她嫁與他人而改變,看到那一疊厚厚的信紙,卻瞬間安心了。 他對外人向來少言,能給她寫這么長的信,可見一切如前。 “三哥確實是奇才。能者多勞,往后有行軍打仗的差事,便盡管派給他吧!”桓姚笑著迎合著司馬昱的話。 “海棠兒放心,有為夫力所能及的,自然會為三舅兄幫把手。”司馬昱承諾道。 對于桓姚之前所說的,防備桓溫一事,他已經(jīng)暗自警惕在心。不說其他,單是這才繼位不到三月,他與桓溫,便已經(jīng)多次出現(xiàn)政見不合的現(xiàn)象了?;笢厝缃?,急著清除異己,但那些能用來牽制桓溫的勢力,他卻不愿讓其輕易剪除了。 桓溫好名,如今暫時可以道德輿論壓制著,但這些卻并非長久之計。 這些時日他便不由想起了三女司馬道福曾經(jīng)說過的“制造桓氏內(nèi)部矛盾”來。讓桓氏內(nèi)耗,才是削弱桓溫的最好辦法。聽桓姚所言,桓歆與桓溫之間,并非是鐵板一塊,因此,扶植桓歆既能達(dá)到掣肘桓溫的目的,又能討桓姚歡心,他何樂不為。 既然決定拉攏桓歆,便要向其示好。司馬昱思來想去,桓歆如今前途似錦,缺的東西太少了,缺兵權(quán),卻也不是他能給的起的,另外再缺的就是婦人。想這三舅兄,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還孑然一身,廣為同僚詬病,實在有些不像樣。 “三舅兄進(jìn)獻(xiàn)了這么多貢品,禮尚往來,我們也不好叫那些人空著手回去?!彼抉R昱跟桓姚商量道,“三舅兄孑然一身這么多年,也該有幾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好生體貼著。海棠兒,不如你空了在宮娥中選上幾人,這次一并給三舅兄送去?” 桓姚聞言,心中莫名有些不快,她怎么可能親自去給桓歆選女人!以前她或許毫不介意,可如今怎么可能自毀城墻。 是的,她不能自毀城墻,這就是她對司馬昱的提議反感的緣由。 “道萬,這事我們還是不要擅作主張為妙。在江州時,三哥就很厭惡官場上互贈姬妾的習(xí)俗,每每有人送姬妾上門,不管何人他都不會留顏面,直接遣返。他這人固執(zhí)得很,我們還是不要多事為好?!?/br> 桓姚都這樣說了,司馬昱當(dāng)然就只能放棄。畢竟,桓姚在桓歆身邊生活了這么多年,對桓歆的了解肯定是少有人能及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早再戰(zhàn)。 第108章 對峙 王謝殷庾等老牌世家,歷來就是與桓溫處于對立面的,與近十來年才崛起的桓氏不同,這些世家在朝多年,根基深厚,枝葉繁多,桓溫雖覺得如骨鯁在喉,一時之間,卻很難全部將他們鏟除。 如今他內(nèi)外大權(quán)兼于一身,皇帝又是他親自扶植上去的,自然正是斬除異己的最好時候。因此幾乎從司馬昱上位一個月開始,他便頻繁對庾氏跟殷氏下手了。 皇帝講求制衡之道,司馬昱既然對將來有了憂患,便不會放任桓氏一家獨大,是以對桓溫的這些舉措常持反對態(tài)度。畢竟權(quán)力是在桓溫手上,司馬昱自己能掌控的不多,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批準(zhǔn)桓溫提案時盡量拖延。 桓溫也感覺到了司馬昱對自己不是那么言聽計從了,很是惱火。不過,司馬昱畢竟是掛了個皇帝的名頭的,桓溫即使身為大司馬,言語上也得對司馬昱客氣恭敬。 “陛下,臣這樣做,也全是為了鞏固陛下皇統(tǒng)。若臣真對陛下有異心,當(dāng)初小女百家求娶,那么多高門世家年輕俊杰臣豈會都不選,惟獨將她嫁給了陛下做繼室,還扶植陛下登基?”下朝以后,桓溫單獨求見了司馬昱。 這一番話的內(nèi)容雖然謙卑,語氣卻桀驁,言外之意,也無不是在彰顯自己對司馬昱的恩德。當(dāng)初司馬昱對桓姚神魂顛倒,那如癡如狂的樣子,若非桓溫憐憫他,何必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他一個半老頭子,還有之前的廢帝另立,若不是他在朝中一手cao控,這皇位又怎么會輪得到他司馬昱? 如今,司馬昱對他的為政舉措拖延阻撓,豈非是忘恩負(fù)義。 司馬昱自然不可能和桓溫正面交鋒,聞言只是嘆息道:“元子,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惹人詬???生前事身后名,總得有所顧忌。” 桓溫雖說揚言“不能流芳千古便求遺臭萬年”,卻始終是個好名的人。如今,各大世家明面上幾乎都對桓氏十分畏懼了,王謝名流見了桓溫,就算是隔得再遠(yuǎn),也要遙拜。一些個趨炎附勢的文人,也紛紛為桓溫歌功頌德,幾乎將他吹捧成了大圣人。 聽到“身后名”幾個字,他想著也不能將司馬昱逼得太急,免得后世評說自己早就圖謀不軌,脅迫帝王。于是便暫且作罷。 一月后,朝中有人舉報司馬昱的同父異母兄長司馬晞謀反,緊接著,又有多人出來列舉司馬晞罪證。桓溫上奏章請求司馬昱處死司馬晞,眾多桓氏黨羽附議。 司馬晞歷來與殷庾兩家甚為親厚,對桓溫也態(tài)度囂張?;笢卮伺e,目標(biāo)不僅是司馬晞,謀反這兩個字一旦沾上,便是大罪,牽連甚廣,是以桓溫對殷庾的意圖也很明顯了。若尚能明哲保身,殷庾兩家也會選擇袖手旁觀,但如今,火都快燒到他們自己身上了,豈能無動于衷。 于是桓溫的提議遭到了殷氏和庾氏的強烈反對,王謝二家也跟著敲邊鼓,司馬昱順勢就讓宗正寺著手調(diào)查,暫時只是講司馬晞羈押在府上。 如此溫吞的結(jié)果,如何能讓桓溫滿足。心說,正面勸不了司馬昱,便旁敲側(cè)擊吧。自古是“一句枕頭風(fēng)抵得過忠臣萬言書”。七女桓姚放在司馬昱身邊,也該為桓氏出些力了。 于是逢著端午宮宴,桓溫親自去求見了皇后桓姚。 “女兒只能盡力而為,陛下他在政事上,自己有主張,我說了,他也不見得全聽?!?/br> 桓姚雖說心中痛恨桓溫,面上卻是沒有絲毫流露的。即使做了皇后,也如往日在桓府一樣乖巧恭順,這樣的態(tài)度,讓桓溫很是滿意。 得了桓姚應(yīng)承,便離宮而去了。 司馬昱得知桓溫來找了桓姚,甚為擔(dān)憂,桓溫前腳一走,他便趕到了廣明宮,關(guān)切地問道:“海棠兒,岳父可有為難你?” “夫君放心,我無事。父親他,如今無非就是讓我勸說你,我應(yīng)承了他就不會拿我怎樣的?!闭f完,見司馬昱皺著眉頭,便又解釋道,“夫君莫非以為我真要插手你的政事?不過是敷衍父親的托辭罷了?!?/br> 司馬昱搖搖頭,“海棠兒多慮了,我怎會懷疑你。我只是……海棠兒,我是否真的很無能,連兄弟都保不?。俊彼宄匾庾R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與桓溫拖延時間,最終的結(jié)果,和桓溫所提出的要求不會相差太多。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倍感頹喪。 “盡人事聽天命吧,時勢如此,不怪夫君?!被敢Π参康溃白顗牡拇蛩?,也不過是我們獨善其身?!?/br> 登基的半年來,司馬昱常常思慮過度,連白發(fā)都多了。 “獨善其身,恐怕就要落到海西公一般茍且了。海棠兒,我不能讓你跟著我過那種日子?!被敢Φ脑?,排解不了司馬昱心中的憂思,廢帝司馬奕如今被桓溫從東海王降為海西公,每日只能沉溺酒色,閉塞聰明頹廢度日,以此消除桓溫猜忌,保全性命。這是他的前車之鑒,他堅決不想讓自己和桓姚落到那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