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阿緋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望著傅清明問道:“你說什么?” 傅清明沒法子,默默地又重復(fù)了一遍:“她已經(jīng)……” 這回阿緋聽明白了也想明白了,然后不出所料地便用一種憎惡的眼神看向傅清明。 閣樓里靜靜地,窗外一陣風(fēng)穿過花枝,枝頭上一朵花苞搖了搖,居然直接掉了下來。 是的,紫珊夫人居然已經(jīng)死了。 就在傅清明剛剛策馬進入帝京的那一刻,她神秘地死在被囚禁的房間里,不知道兇手是誰,或許只是自殺而已。 傅清明再能耐,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就是在那一刻,從十八里鋪回來路上的那種不妙的預(yù)感更重了些,紫珊夫人的無端闖入公主府,要救那本來已經(jīng)身亡了的四王爺……這本來就夠叫人莫名了,到如今連紫珊夫人自己也死了。 然后傅清明想到阿緋入宮的事,他忽然有了一個朦朧的不甚清楚的想法:自己好像入了圈套。 從十八里鋪發(fā)現(xiàn)朱子的行跡,到紫珊夫人趁虛而入……有人似乎是故意把四王爺?shù)氖卖[出來,鬧在阿緋的跟前,仗著她失去記憶不知內(nèi)情。 阿緋以為四王爺在天牢,卻不知他已經(jīng)死了,這一筆她無法從慕容善嘴里問出端倪來,就只能找傅清明。 傅清明就算是把四王爺早已身亡的事實說給她,她也不會輕易相信,必然要再問紫珊夫人。 但紫珊夫人也死了,還是死在傅清明的“手中”。 傅清明看著阿緋的臉色:“你要相信,這件事跟我無關(guān)?!?/br> “哪件事?”阿緋瞇起眼睛看他。 是啊,紫珊夫人的死跟她無關(guān),然而紫珊夫人是為四王爺而死?!登迕骱眍^一梗,四王爺?shù)氖?,多多少少其實是跟他有點牽連的,把四王爺之事端在阿緋面前的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知道他無法完全撇清。 傅清明似乎聽到冥冥中不知是誰笑了一聲,半帶得逞后的得意。 阿緋轉(zhuǎn)身要走,傅清明攥住她的手腕:“殿下!” 他的聲音低沉,有一股天生的威嚴(yán),讓人不知不覺懼怕、臣服,但對阿緋卻全然無效。她仍舊只是目視前方,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你還有什么事嗎?” 傅清明看著她冷淡的臉色:“你要去哪里?”他走到她的身前,溫柔地看著她。 視線被擋住,阿緋微微抬著下巴,映入眼簾的正是他的頸間,黑色罩服的領(lǐng)口,露出一抹雪白的里衣,兩層交疊,很是整齊。 阿緋盯著那看了一會兒,目光往上,是他的脖子,還有一點下巴的影子,阿緋竟然身不由己地怔了怔,隨即小心地把目光往旁邊移開:“我回府?!?/br> 傅清明輕聲道:“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就在府里多呆幾日好嗎?” 阿緋嗤了聲:“你在做夢嗎?” 傅清明往前一步,手?jǐn)n上她腰間:“我知道我惹了你不高興,所以今天特意讓人做了些你愛吃的……算是向你賠禮,你一定會喜歡的?!?/br> “什么……”阿緋剛要問是什么好吃的,幸好反應(yīng)得快,立刻變了口風(fēng),“傅清明,你當(dāng)我是什么……我稀罕你這里的吃食?公主府里沒有么?少來這套!” 阿緋不屑一顧說完,打開傅清明的手,剛邁步要走,卻聽身后那人說道:“我在回京的路上,看到有農(nóng)家挑了一筐紅薯……因記得殿下愛吃,故而特意買了下來……” 阿緋咽了口唾沫,站住腳:“在……在哪?” 傅清明道:“我已經(jīng)叫人去準(zhǔn)備了,你就留下來,等著吃便是了。” “不,”阿緋很有氣節(jié)地,“在哪你告訴我,我要帶走。” 傅清明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微微一笑,道:“我新請了一個廚子,他擅長用紅薯做一道甜點,別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 阿緋不知不覺地跟著說:“那……那你做好了送到公主府吧?!?/br> “這甜點要趁熱吃才行?!?/br> “哪這么多規(guī)矩!” “殿下嘗過了便知道?!?/br> 阿緋懷疑地看著傅清明,有些明白他大概是存心要用食物來誘惑她,可雖然明知道如此,想到那甜如蜜的味道,阿緋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吃一頓飯的話又有什么事?吃他一頓,我也不虧?!?/br> 傅清明用這法子暫時把阿緋留下來,心中稍微歡喜了會兒,他不敢怠慢,親陪著阿緋坐了,丫鬟們送了茶過來,傅清明道:“你愛喝的紅茶,我叫人加了一點蜜在里頭,嘗嘗看可好?” 阿緋掃他一眼:“你對我這么殷勤做什么?我可不喜歡,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傅清明啞然,繼而一笑,自己握了茶杯喝了口,阿緋才也跟著喝了一口,果真淡淡地清甜,合著紅茶的氣息,很是愜意,不由地喝了兩杯。 日影從門外爬進來,阿緋扭頭看了會兒,忽然問道:“傅清明,你知不知道皇叔怎么病了的?” 傅清明眉峰微微一蹙:“嗯……禎王爺,是在兩年前忽然患了急病,當(dāng)時沒當(dāng)回事,延誤了治療,便留下病根兒了?!?/br> “什么急???”阿緋忙問。 傅清明道:“起初只是著涼,后來不知為何咳嗽的越發(fā)厲害……據(jù)太醫(yī)說是傷了肺?!?/br> “這應(yīng)該不算是太大的毛病,怎么兩年了還沒治好,反而……好像更嚴(yán)重了?” 傅清明斟酌著:“太醫(yī)說,這毛病是需要靜心休養(yǎng)的,但禎王爺為著國事格外cao勞,另一方面,則是一直記掛著公主……故而身子一直都沒有養(yǎng)起來?!?/br> 阿緋不由地長長地嘆了口氣:“皇叔……真是的……” 傅清明安撫道:“如今你回來了,王爺大概會寬心許多,身體估計也會恢復(fù)的?!?/br> 阿緋垂了眸子:“但愿如此。” 南鄉(xiāng)對于阿緋居然留下來了這件事表示震驚,本來想到傅清明跟前去抗議的,卻被唐妙棋攔住了,她語重心長地說:“南鄉(xiāng),這樣去的話只會討嫌……你爹不會聽你的?!?/br> “那怎么辦?”南鄉(xiāng)不能相信阿緋進了將軍府后居然還能跟在公主府一樣自在,而身為將軍府少主人的他,依舊吃癟如故,實在不甘心的很。 “別急,jiejie在想法子?!碧泼钇迥樕弦琅f笑吟吟地,南鄉(xiāng)望著她的笑容,才稍微覺得有點安心,雖然一開始這位“唐jiejie”進府的時候他本來是不喜歡的,總是用戒備的眼神看她,可是卻發(fā)現(xiàn)她的武功很厲害,人也聰明,加上樣子不壞,最重要的是她會教自己習(xí)武,還經(jīng)常弄些好吃的東西……小家伙漸漸地喜歡上她,覺得有個人照顧自己也挺不錯的。 目前南鄉(xiāng)最想對付的人是阿緋,整個將軍府里沒有人敢跟他一起鬧,只有唐妙棋還堅定地站在他這邊,南鄉(xiāng)簡直把她當(dāng)成了最能倚靠的人。 “唐jiejie,一定不能放過她啊?!蹦相l(xiāng)重新叮囑了一句,小家伙年紀(jì)雖然不大,卻十萬分的記仇,說起這句來眼中還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唐妙棋點頭:“南鄉(xiāng)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放心吧!”這句話當(dāng)然可以倒過來說。 中午吃飯的時候,南鄉(xiāng)瞧見丫鬟們川流不息地送菜去花廳,起初還不以為然,漸漸地反應(yīng)過來,這些都是給那個惡公主吃的,南鄉(xiāng)蹦跶著去看了會兒,發(fā)現(xiàn)好些新鮮的吃食,心中更為不平。 南鄉(xiāng)正怒氣沖天地來回走動,見個丫鬟端著一盤不知是什么的經(jīng)過,便喝道:“站??!這些東西都是端去哪里的?” 那丫鬟忙行禮:“小公子,這是將軍為了公主殿下準(zhǔn)備的吃食。” 南鄉(xiāng)咬牙道:“她中午留下來吃飯是嗎,好,你進去跟父親說,我是不會跟她同桌兒吃的!” 丫鬟略微驚訝,而后小心道:“小公子,將軍好像并沒有要小公子跟殿下同桌……將軍此刻正陪著公主殿下一塊兒用飯呢?!?/br> 南鄉(xiāng)大為意外,繼而更為憤怒:“什么?爹在陪著她?” 丫鬟低聲道:“是的,小公子……這菜再耽擱下去就冷了,奴婢先告退了?!?/br> 南鄉(xiāng)見那丫鬟端著菜極快離開,小小地胸膛幾乎要氣炸開,心想:“平日里爹都從來不陪著我……只有過節(jié)的時候才勉強跟我一塊兒吃飯,那個人憑什么這么特殊?” 南鄉(xiāng)又氣憤又委屈,來不及去找唐妙棋討主意,看看那丫鬟正拐彎,他便拔腿追了上去。 傅清明親手剝了一只蝦放在阿緋跟前的盤子里,他旁邊的盤子里一大堆殼,阿緋面前卻一個殼也沒有,她先前試著要自己剝,結(jié)果卻被扎了手,于是便悻悻放棄,幸好這蝦子新鮮清甜,她才肯吃傅清明剝的。 傅清明是用了心的,除了新鮮的蝦子,還有一條黃魚,被請來的名廚用心整治了一番,魚rou鮮嫩,十分美味,阿緋竟也不挑剔了,吃了半條,又喝了一碗魚湯,只不過到底是沒有稱贊傅清明半句。 這些都吃得差不多了,阿緋正惦記著紅薯,卻聞到一股焦甜香氣撲鼻而來,外頭一個丫鬟急急進來,把個食盒打開:“殿下,將軍,這是‘金玉滿堂’。”說著便把那一盤給端了出來。 阿緋還沒吃,眼前先是一亮,見眼前的盤中金色透亮,不知是什么東西。 正盯著看,卻見傅清明拿筷子沾了水,去撥開一塊兒夾起來,阿緋看有一道金絲被拉長,不由驚奇。 傅清明將筷子往回一頓,那柔軟的金絲卻不知不覺硬脆而斷,傅清明才把那塊放在阿緋碗中:“嘗嘗看?!?/br> 阿緋半信半疑地吃了口,咬開外頭一層晶亮的糖衣,里面卻是軟甜的紅薯,阿緋大喜,也不怕燙,忙忙地吃了那塊,道:“我自己來!” 她也去夾了一塊,那金玉滿堂粘在她的筷子上,果真也拉出一條長長地糖絲來,阿緋偏不弄斷它,反而低頭過去,一口咬住,舌尖上甜甜地,極快化開。 阿緋喜歡至極,順著那條金色糖絲一路上舔過去,把跟糖絲全吃盡了,才又吹一吹那紅薯,慢慢地吃掉。 傅清明在旁邊大開眼界,不知不覺竟露出笑容。他自十八里鋪回來路上,總記掛著阿緋怕是會不高興,想著要討她歡喜,便叫人去整治了些上好的紅薯,又特意派人請了京內(nèi)的名廚回府……卻沒想到效果竟如此的好,且見阿緋吃得高興,他心里喜悅自不必說。 阿緋咔咔嚓嚓,吃了半盤子金玉滿堂,這東西要趁熱吃,涼了的話便會都粘在一塊兒,幸好傅清明得了廚師囑咐,事先便動手將紅薯一塊一塊分開來,除去這一宗,涼了的話外頭的糖衣更脆,吃起來別有風(fēng)味。 正在高興,外頭氣沖沖地進來一個小人兒,自然是南鄉(xiāng)。 南鄉(xiāng)本來極為不高興,闖進來后,見傅清明坐在阿緋對面,臉上竟笑意融融地,小孩子一看,先是一怔,而后便有些委屈,原來傅清明面對他的時候多半都是一本正經(jīng),極少面露笑容的,如今卻是對著那個人笑。 傅清明轉(zhuǎn)頭看南鄉(xiāng)進來,有些意外,兀自給阿緋夾了一筷子,才慢慢問:“怎么這會兒來了?不去吃飯?” 南鄉(xiāng)本要行禮,這會兒卻也不行禮了,直直看著他:“爹,你為什么陪著她吃飯,卻從來不跟我一塊兒吃?” 傅清明一皺眉,阿緋正在舔唇邊的糖絲,聞言也怔了怔。 南鄉(xiāng)說了這句,眼睛里已經(jīng)冒出淚花來,顫抖著聲音說道:“爹,你偏心,你總是對外人好,對我一點也不好?!?/br> 傅清明眉頭越皺:“放肆?!?/br> 南鄉(xiāng)抿著唇,看看傅清明,又看阿緋,看向阿緋的時候,眼睛里卻透出怒火來,大聲叫道:“我討厭你!” “住口!”傅清明忍不住提高聲音,“誰教你如此無禮的?” 南鄉(xiāng)眼中的淚啪啦啪啦掉下來,阿緋看著他,又看看傅清明,慢慢說道:“我聽說有位唐姑娘會教導(dǎo)他……” 傅清明一怔,南鄉(xiāng)也愣神,阿緋依依不舍地把筷子放下,站起身來:“我不過是來吃頓飯罷了,又不是來搶人,一個個如臨大敵的做什么?吃飽了,我要走了?!?/br> 阿緋邁步往外走,傅清明沒想到她居然說走就走,來不及多想她那句話,起身便將她攔?。骸鞍⒕p!” 阿緋嘆了口氣:“傅清明,說實話,你是不是該想想同我休離的事?” 傅清明心頭一涼:“殿下,你說什么?” 阿緋看看南鄉(xiāng),才又抬眸看向門外:“你有個這么大的兒子,還有兩情相悅的人,左思右想我都是個外人。何況論起權(quán)勢,大啟沒有人比你傅大將軍更能一手遮天了,有沒有那個駙馬的名頭都不打緊,你說是嗎?” 南鄉(xiāng)這才明白她的意思,頓時喜道:“爹!不要當(dāng)駙馬啦!” 傅清明看著阿緋,瞧見她嘴角還有一縷糖絲,粘在櫻紅的唇瓣上,頑皮又撩人地往上翹著,可她自己卻不知道,臉上是那副冷淡自傲的表情。 傅清明微微一笑:“南鄉(xiāng)的話你可以教導(dǎo),兩情相悅是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公主,卻也是我的娘子,怎么會是外人?何況放眼天下,除了我,我不知道誰還配當(dāng)駙馬?!?/br> 阿緋很是震驚:“你、你不要這么厚顏好嗎?” 南鄉(xiāng)也大為失望:“爹,她有什么好的?!” 阿緋伸手打了南鄉(xiāng)一下:“住口,我當(dāng)然好!” 傅清明笑:“是啊,你當(dāng)然好,是最好的?!彼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她唇瓣上那縷糖絲,料想她會是十萬分的清甜,他能夠想象,只靠想象就已經(jīng)很是銷~魂,可是卻忍不住想要真真正正地嘗上一嘗,因此當(dāng)著南鄉(xiāng)的面兒,傅清明在阿緋的腰間一攬,低頭吻落她的唇上,如愿以償?shù)匕涯且饬现械奶鹣慵{入雙唇之間。 是啊,任世間有百媚千嬌,萬種風(fēng)情,但沒有什么……比她更好更美的。 第42章 親親嘴 傅清明把阿緋嘴上的糖跟那兩瓣香唇都吃盡了,全不顧身邊兒還有一個小家伙,南鄉(xiāng)震驚且氣悶地望著兩人,呆過了會兒后便沖上前,用力推向傅清明:“爹,不要親她!”他人太小,手盡力往上,卻只夠到傅清明的腿。 傅清明正將阿緋放開,阿緋沒想到他當(dāng)著小孩兒的面也敢如此,氣急之下,揮掌打過去:“你這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