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胡七郎心中苦悶,借酒澆愁愁更愁,很快就喝得醉了。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也不要人扶,晃晃悠悠地端著酒杯走到阮小七面前。 這醉美人更是美人,加上眼神迷離,神情慵懶,一搖三晃的風情,真是說不出的勾魂,惹得這幫粗漢子沖著她“嗷嗷”直叫,什么亂七八糟的葷話都冒出來了。 可惜阮小七當時正在與吳魁說話,回頭見她醉醺醺地,他向來看不慣女子喝得爛醉,也擔心她在大家面前說了什么不得體的話,直接也不理她,只讓她的下屬將她拉回去,說等睡醒了再來給自己敬酒。 胡七郎喝得并不多,喂了醒酒湯,不過一會兒,又清醒過來,躺了一會兒,心里下定決心,依舊起身往帳子里去。 這次進去又端了一杯酒,站在阮小七面前,瞇眼嘟嘴笑道:“小七哥,我酒醒了。這次我敬的,你該喝了吧?!?/br> 旁邊就有人低聲道:“cao,他娘的真會勾人,那眼睛一瞇,跟帶鉤子似的,看著我就想上了她?!?/br> 另一人捅了一下他胳膊,往他后頭指指笑道:“還沒喝多少就說上醉話了?侯兄弟瞪著你呢。” 那人轉(zhuǎn)頭一看,果真,侯慶跟在胡七郎后頭正看著自己呢,想必是聽了自己的胡話,只好朝侯慶笑笑,端杯示意自己開玩笑而已。 胡七郎說完,卻拿著杯子不動,只含情脈脈地望著阮小七,眾人此時喝得高興,也跟著起哄,說反正耳邊有痣,讓阮小七一塊要到家里伺候豈不是極妙。 這話要放在以前的胡七郎,那是必然也跟著嘻嘻哈哈玩笑的,恐怕叫的比別人還歡。 可如今胡七郎沒有,她只是默默不語端著酒杯站在那,眼睛緊盯著阮小七,心里甚至還隱隱希望阮小七能順著這話說下來,就是不能成真,聽他那么說也覺得舒坦。 可惜,阮小七連這點舒坦也不肯給她。大家才起哄,當即就露出他那典型的壞笑,嘴角輕挑, 吊兒郎當?shù)貙⒏觳仓庵粼诟呃蛇^來的侯慶肩上(可見侯慶多矮),道:“我和侯兄弟都說好了,一人一個。是不,水猴子?” 侯慶也嘻嘻笑道:“那是。我回去就找嫂子說,看她有沒有姐妹,反正我就相中這耳邊有紅痣的了?!?/br> 阮小七立直身子,正色道:“水猴子,你這樣做極其不妥啊。你看我相中了你嫂子,就再瞧不上別人的。 你怎么能這樣,一山還看一山高,又想求我小姨子,不行,你得跟我學!” 侯慶也馬上立正站好,學著阮小七嚴肅道:“小七哥教訓地極是!以后你怎么待嫂子,我就怎么待七郎,再不看別人一眼!” 阮小七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贊道:“那話怎么說的。。。那個。。。哎?李五郎,有個什么話來著,叫做。。。” 李瑾此時心里正在回味阮小七那句“再瞧不上別人”,暗嘆自己難道不是,可惜沒他的福氣罷了。 突然聞得阮小七問自己,他剛才走神沒聽到,只好問吳魁是何事,然后苦笑著答道:“是孺子可教吧。” 阮小七用力拍了一下侯慶,差點沒把他拍趴下,道:“對,就是孺子可教!” 阮小七到底沒喝胡七郎敬的那杯酒,胡七郎當時一言未發(fā),酒席散后回房想了一夜,那話再清楚不過,阮小七是明著拒絕了。 可是,讓胡七郎不滿意的是,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將我與那水猴子推做一對,難道我就愿意? 但胡七郎與阮小七不同,阮小七雖也不愿意得罪她,但并不怕得罪她;而胡七郎則不同,她不能也不敢得罪侯慶。 可如今話都挑明了,自己再如以前含糊恐怕過不去了,只能。。。 所以從那天起,胡七郎就成了良家婦女,再不能隨便言語玩笑了。眾人暗嘆可惜的同時,也明了她這個心思,想是死活看不上侯慶了。 胡七郎本以為自己如此婉轉(zhuǎn)地拒絕了侯慶,應該不會得罪他了。 她打小和男人們混在一起,自以為對男人的心思了如指掌,最常干的就是吊了人家半天又撒手不管說自己沒那意思的。 但她從前是大當家的女兒,后來自己又成了大當家,便是當面拒絕,那下面的男人也不會怎樣。 可惜她不了解的是,這男人的心思不只是她以前見過的那樣,況且侯慶也并不是她的下屬,相反,比她等級還高。 要是最開始,胡七郎直接拒絕了侯慶也就罷了,他還不至于小氣到因此與個女娘計較。 偏這胡七郎當時為了多謀些好處,很是與侯慶周旋了一陣子,眾兄弟背后沒少拿他們倆取樂子。 這胡七郎突然甩手說不干,她覺得自己是婉轉(zhuǎn)拒絕了,在侯慶眼里,卻等于是在一干兄弟們面前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實在是令他顏面無光。 其實那天當晚,吳魁酒散了就叫了侯慶去自己帳子里密談,從此還真沒人再拿他和胡七郎開玩笑。 那侯慶最是個精明人,從不肯吃一點虧的,這番讓個女人耍弄了,還丟了這么大的臉,哪里肯這樣就算了。 只是面上答應吳魁當前以大局為重,兒女私情暫且放在一邊,心里卻是記了仇,出了吳魁的帳子,侯慶“呸”了一聲, 暗道:不知道被多少人上了,我還沒嫌棄你是個破鞋呢,你倒是挑三挑四起來,你胡七郎也就比那樓里頭的女娘強一點兒吧。 倒是心高,還敢惦記小七哥。不提他們夫妻情深,就說那小七嫂子的阿爹如今又官復原職,乃是朝廷三品大員,哪里是這樣的江湖野女子比得上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我發(fā)發(fā)善心想收了你,給臉不要臉,我不要你,我看誰敢要你! 由此可見胡七郎這一番作態(tài)是白白浪費了,這男人家有些個時候比女子還要小氣,求愛不成就成了仇這種事比比皆是。 只可惜胡七郎卻不知,還以為又和以前一樣。 原來那個為了她拋妻棄子、家都散了呢,后來她不想干了,還不是一拍兩散也就罷了?不過就是那男子離了他們胡家軍,另投他處去了。 阮小七此時正在帳子里做著自己的春夢,不,是美夢,還沒到春夢地步就醒了。 才被眾人灌了酒,醉的七倒八歪,阮小七一躺在床上就響起了鼾聲。 又是以前的夢,還是那耳邊的紅痣,這回一看背影就知道是譚雅了,嬌嬌柔柔地站在那里, 夢中阮小七笑道:“好娘子,怎么不轉(zhuǎn)過來,跟我說說話,難道還是因為我上次走后門的事兒? 這都多些日子了,前幾天還不是給我寫信了嗎,又給我送的衣衫來,我當你消了氣呢。怎么見到我又不肯理我啊,來,寶貝兒,讓我看看,可想死我了?!?/br> 說著靠過去,從后面摟住將譚雅轉(zhuǎn)過身來,咦,臉上怎么紅成這樣?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我們?nèi)杖斩既绱?,不走后門了,我要走正門!等著你給我生一窩小狐貍。 怎么身上這么燙,生病了?小芽兒,說話啊。不是,難道是天氣太熱了?呃,是熱啊,我也熱,怎么這么熱!” “小七爺,小七爺。。?!?/br> 是誰他娘的這么沒眼色,沒看到我正和娘子說私房話呢。 阮小七被推醒了,還沒顧得上惋惜美夢被打斷,剛要罵人,睜眼就發(fā)現(xiàn)帳子著火了,火苗躥得老高。 這酒立即被嚇醒了,推他那人叫聲“得罪了”,拿著一個浸濕的被子往他頭上一蒙,引著他伏到地上往外爬去。 通河大軍的營地被偷襲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隨風吹過 扔了一顆地雷 ☆、第86章 眾人此時都聚在吳魁的主帥大帳中說笑,當阮小七灰頭土臉地進來,蔫頭耷腦地站在那幾人面前時,幾人先是一愣,隨后便哈哈大笑。 吳魁笑得幾乎站立不住,好容易才停下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小七,你這戲也做得太真了些,難道還真醉了不成?” 扭頭又問那提著阮小七出來的王小乙道:“你去時他還真睡著了?” 王小乙也笑,答道:“可不是,我去他營帳之時小七哥還正在吧嗒嘴,干叫他不醒,推他才醒來,還不甚高興,不知做的是何美夢?!?/br> 張大丙拍掌哈哈大笑道:“既是美夢,那必是夢到嫂子了,這才火燒帳子了也不肯醒來?!逼溆啾娙艘哺Α?/br> 胡七郎低頭不語,只看著別人說笑,也不再如以往一樣,再不肯隨人打鬧。 李瑾搖搖頭,心里知道阮小七這是信不過自己,所以才大意了。不過倒是難得看他有如此狼狽之時,也便跟著眾人一起笑起來。 其實最開始是真打算借著阮小七生辰,讓營里眾兄弟聚在一起樂呵一回的,結果李瑾卻道這馬上與人開戰(zhàn),很應該防著敵方前來偷襲。 又說什么兵法云“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連著講了好幾個戰(zhàn)前突襲的例子,最后說動了吳魁,設下了這個圈套,引那河州叛軍前來。 要說那酒席倒也是真,不過就是席間上的酒都摻了水,又命眾官兵都作酒醉狀,還遣散了營帳的守兵,故意做出慶賀之景,就等那鱉入甕中來。 哪想到從來猴精的阮小七因這幾日常被李瑾艷羨,自覺心里十分痛快,再者他認為自己的酒量,別說摻了水的酒,便是不摻水,一樣無事。 哪想到就是摻了水的酒,喝的多了,也還是會醉人的。 當然還有一點不可與人說的就是,阮小七那犟種倔驢脾氣上來,雖說面上信服李瑾,心里還是有些較勁兒,李瑾說東他偏要往西,你說危險,我偏覺無事。 最后一點就是,通河大軍這一路暢通,每戰(zhàn)必贏,阮小七不免有些拿大了,以至于對于李瑾所說的那些個小心,心里多少有些輕視。 他認為不大可能,這元洲才多大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敵軍,前幾個有名的將軍都被他們拿下了,順利攻城,李瑾他是太過謹慎,疑神疑鬼了。 可見藝高人膽大也有風險,阮小七可不就是覺得自家酒量可以,手段高強差點吃了大虧。 要不是王小乙心細發(fā)現(xiàn)沒見阮小七出來,還真是說不好會不會出事。 來偷襲的不過是兩百人左右,打的計算就是能打就打,不能就殺個把人再放把火就走。 哪想到通河大軍早有準備,才一進去,挑開營帳各個是空,知道中計趕緊放火要走,結果被人圍在里頭,刀起頭落,統(tǒng)統(tǒng)被摘了腦袋,這回有去無回,營地上的土都被血水浸濕了。 吳魁命人將那剩下的身子堆在一處,一把火燒個精光,腦袋用大車裝了,跟大軍帶到了元洲城門前叫陣。 這元洲城池不大,守軍人數(shù)也不多,雖不比河曲府繁華,但位置優(yōu)越,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兒。 城墻四周乃是護城河圍著,吊橋拉上去根本無法通過,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通河軍叫陣許久,無人應戰(zhàn),將他們急得夠嗆。 找來那嗓門大又會罵人的,每人手里挑著幾個腦袋,幾十個人并列站成一排,從元洲守城那些人的八輩祖宗開始罵起,一直罵到了他們玄孫子,通通問候了一遍。 整整罵了三日還是沒人應戰(zhàn),那些元洲守城的將士們就在墻頭看著,隨你們怎么罵,也不動氣,也不應聲,就是不出戰(zhàn)。 吳魁有些著急,現(xiàn)在是七月初,江南的天氣正是酷熱難耐之際,大太陽下從早到晚這么站著,將士們又身著盔甲,腳下都是水了。 這一鼓作氣才能成事,再而衰三而竭,等將士們的士氣都消了還打什么仗。 可這罵也不頂用,打又打不著,吊橋不放,根本無法入城。 李瑾這回也沒轍,天公也不作美,碰到這地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侯慶仗著自己水性好,說要趁夜帶著十幾個人悄悄從偏僻角落的一面水里摸過去,再沿著城墻根爬上去,入城打開城門迎大軍進城。 此時天色已晚,都沒點火把,黑乎乎也看不清楚,研究了一遍,大家都覺得此計可行。 只阮小七搖頭說不妥。他這人向來膽大心細,剛吃過那一次大虧,立刻痛定思痛,總結經(jīng)驗。 知道一是自己對李瑾心存偏見,有意相向;二就是自己有些托大,才險些釀成大禍。 如今見侯慶竟打算夜入護城河,他第一個先不同意,想了一會兒,勸道:“咱們才到此地,前面探子講過,此地守將雖無威名,但心細謹慎。 前幾日突襲雖未成事,但要不是李五郎提議,恐怕我們也要吃虧。 而那守將派兵不過二百人,做的打算就是放火,可見雖沒大魄力,卻是個謹慎小心之人。 咱們現(xiàn)在叫陣不開,怕是里面早有準備,還是應該小心為妙,以防有詐?!?/br> 還沒待吳魁發(fā)話,張大丙先急了,這等了三天沒打仗,心里都煩透了,就沖著阮小七反駁道:“小七哥,你真是被那場火嚇破了膽子不成? 這都三天了,再不想辦法開了城門,整日在這大太陽下站著,我手下的將士們可都要挺不住了,到時候就是他們應戰(zhàn)也不成了。 再說,怎么罵他們這群孫子也不敢露面,這么熱的天,就是罵咱們也罵不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