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你要是在京里實在找不到好人,就讓小芽兒回這里來,我給她定個人家。也不求她嫁給什么高門大戶,就是要郎君體貼,公婆慈愛,家里都和睦的人家就行?!?/br> 譚玉忙點點頭,道:“全聽阿娘的。后年再選不上好人家,我就讓她回元洲,嫁到您能看得見的地方?!?/br> 他沒給譚雅定親,不過是因為時局不明,怕到時誤了孩子。等這件事完結(jié),事情也就明朗了,再議親正好。 譚家娘娘拍了他一下,嗔道:“胡說什么,京城畢竟是人才多,若能找的好人,自然要在那里。我是說沒的辦法了,再到鄉(xiāng)下看。” 譚家娘娘又道:“那九皇子倒罷了,我看那李家五哥老是偷看咱們家小芽兒,哎,這李五哥是處處好,我也是極為喜歡,可惜被崔家都定下了,可別把小芽兒攪進這事情里頭。” 譚玉也道有理,從此以后,就想法設(shè)法隔著,防止譚雅與李瑾見面。 ☆、第21章 李瑾連著好些日子都見不著譚雅,自然有些黯然。 九皇子看他這副落落寡歡的樣子,就勸他道:“這譚郎中如今還是崔府的女婿,哪里敢搶崔四娘的夫婿。再說譚子清畢竟是五品郎中,也沒有譚家嫡長女給你家做妾的道理。 但咱們這一派可不能因此生了間隙,實在不行,我?guī)湍阏乙粋€和譚家大娘子長得像的,就從江南這個地找,口音都一樣的,給你納做妾,怎么樣?” 九皇子這么說,其實是暗示李瑾心里想想行,別再留戀譚大娘子了。他昨天得到消息,李家已經(jīng)和崔家定親了,六禮都過了,李瑾是定娶崔四娘了。 偏李瑾聽到九皇子這么一說,心里還想既然譚郎中是崔府女婿,那么自己娶譚家大娘子不也合適?反正是和崔家結(jié)盟啊。 如此一來就不用娶那個瘋婆娘了,真是皆大歡喜。 他心里這么想,嘴上也就稍微流露了點那么個意思。九皇子聽到李瑾的話后,瞪著眼睛看他,心里終于明白什么叫做鬼迷心竅了。 李瑾除了過于方正,也是聰慧靈秀的聰明人,這樣的明白人,如今竟會生出這個荒唐的念頭,真真是蠢透了。 九皇子歪著頭想了想,待要再勸,心想算了,李瑾是個一根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 真要是告訴他定親的事情,說不上要鬧起來的。還是回京城讓李太傅頭疼吧。這回就讓他撞個頭破血流,以后也就心思通透,不會再有什么蠢主意了。 現(xiàn)在除了用膳的時候沒辦法躲避,崔氏等閑不與王氏見面,她實在是有些怕這樣的鄉(xiāng)下婦人——罵人不帶臟字,說話柔聲細語地,話里頭去跟淬了刀子似的。 崔氏以前沒與王氏相處過,就是剛剛嫁給譚玉的那半個月,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王氏也沒怎么露面。 崔氏當時就以為王氏這是自卑出身不高,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見到了京城來的官家小娘子,難免要羞羞答答的,不敢見人了。 崔氏難得能在他人面前擺擺這高高在上的架子,自然要將這姿態(tài)也擺高些才像樣子。 所以,這次回來,她表現(xiàn)出來的姿態(tài),嗯,就像在崔尚書府中,崔氏未出嫁前見到的大嫂一直以來的做派。與人說話時語氣要親切,看王氏要目含憐憫,然后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淡淡的漫不經(jīng)心和一絲絲鄙夷。 崔氏多年來在這種目光下長大,模仿的倒也恰到好處。還別說,這些天回到元洲老家,崔氏也就這個時候才能心里舒暢些。 可惜直到王氏把自己給堵得說不出話來,崔氏才發(fā)現(xiàn),這江南的鄉(xiāng)下婦人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天以后,崔氏就細細觀察,才發(fā)現(xiàn),無論是王氏還是婆婆,與其說是恭敬自己,倒不如說是懶得搭理自己。 得到了這個結(jié)論,讓一直以來自視甚高的崔氏心里暗暗吐血。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輪到連鄉(xiāng)下婦人都敢瞧不起的地步。 她思來想去,又想到剛成親那會兒。王氏給自己行完禮,自己剛想要拉著她的手說說私房話,還沒表現(xiàn)自己親和的一面,王氏就借口官話講不好,還要帶孩子走開了。 崔氏以為王氏羞澀,心里還有些可憐她,這鄉(xiāng)下婦人整天只會圍著孩子轉(zhuǎn),見個身份高些的自然不會說話了。 至于譚家娘娘讓自己不用守在老家伺候公婆,也沒讓譚雅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崔氏在覺得公婆體貼周到的同時,心里也想還算譚家人識趣。哪有讓京城尚書府的小娘子來這鄉(xiāng)下伺候人的,還拿前面生的丫頭礙眼的。 崔氏現(xiàn)在回想起來,王氏哪里是講不好官話,還要帶孩子,那天她堵起自己來可是官話順溜的很,她分明是不想也不耐煩搭理自己。 想到這里,崔氏氣得直捶桌子。王喜貴家的忙拉住崔氏的手,道:“哎呀,我的夫人,仔細手疼啊?!?/br> 崔氏抽回手,朝她擺擺,嘆口氣道:“我無事。只是想到在這元洲的日子實在氣悶。” 外頭丫頭打了簾子道:“三娘子來了?!?/br> “阿娘,這在元洲的日子真是氣悶?!比镒右贿呥M屋子一邊抱怨道。 崔氏與王喜貴家的都笑了。 “有什么好事?你們笑什么呢?”三娘子納悶問道。 崔氏指了指王喜貴家的,示意讓她講。王喜貴家的一邊給三娘子在椅子上鋪上墊子,又捧了一杯茶,一邊笑道:“三娘子與夫人真真是親母女,說的話竟然都是一樣的?!?/br> 三娘子奇道:“我說了什么話?” 王喜貴家的道:“還有什么話,就是說元洲氣悶的話?!?/br> 三娘子也笑道:“那阿娘還老說我亂說話,您不也這么說了?” 崔氏愛憐地給她攏攏頭發(fā),道:“我哪里是嫌你亂說話,我是怕被有心人聽到,傳給你阿爹就不好了?!?/br> 三娘子一聽這話,就不高興:“哼,我愛說什么就說什么,我自己的嘴,誰能管得了?再說,這屋子誰能來?都跑到二房院子里去討好了?!?/br> 王喜貴家的一聽三娘子這話,趕緊在崔氏身后站直了,低頭不敢接話。 崔氏因為譚家娘娘沒讓自己管家,已經(jīng)十分不滿,每次一聽到有人提起這二房的王氏安排家事,就要生一場悶氣。 果然,崔氏厲聲道:“你管什么二房?那都是什么樣子的人,在咱們家就是灶上婆子都不如的。這鄉(xiāng)下巴掌大的院子,整天裝模作樣地有什么大事?你不要學(xué)那起子沒見過世面的人,拿根針就當做棒槌了?!?/br> 三娘子很少被崔氏如此嚴厲教訓(xùn),聽到這話眼淚就出來了,哭道:“阿娘這是拿我出哪門子的氣?便是我不說,難道還看不見嗎?娘娘不待見咱們,什么事情都背著咱們,阿爹那里不能說,難道我連在阿娘這里說說都不行嗎?” 崔氏罵完三娘子就后悔了,如今看她哭得這樣,連忙把她摟在懷里,也落淚道:“阿娘哪里是拿你出氣,哎,都是你娘娘,說什么我在家呆不多久,就不讓我掌家了。我哪里不知道,這是避著我呢。 你看,就是用膳那么個工夫,偏偏要說元洲土話,明知道我們娘幾個聽不懂,引得你爹爹也只說土話,就是不讓我們插進嘴去?!?/br> 三娘子也道:“就是,大姐每次還跟爹爹也用土話說的熱鬧。她最愛霸著爹爹了。” 崔氏“哼”了一聲,道:“這點怕是隨了她親娘呢。” 三娘子“咦”了一聲,小聲問道:“阿娘,那。。。大姐親娘是什么樣的???” 崔氏鄙夷地撇撇嘴答道:“什么樣,能什么樣,跟你大姐一個模子扣的。我看你大姐那做派說不上都隨了她親娘。算了,這些話小娘子聽不得的?!?/br> 三娘子低聲道:“我怎么聽不得了,大姐都做得出,我聽聽能怎么啦。” 崔氏馬上問道:“大娘子又做了什么啦?” 三娘子無精打采地答道:“也沒什么,就是我看那個叫李各進的,有事沒事就在后面大園子的臘梅林子里轉(zhuǎn)悠,怕是就等著大姐每天早上去那兒折梅花呢。 哼,可惜呢,這兩天娘娘不讓大姐折了,說是臘梅花期快過了,留幾朵在樹上讓人再看看。我看那李各進灰頭土臉的,整天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問他怎么了還不說,嘻嘻,頭上落著梅花都不知道?!?/br> 崔氏對三娘子這副神態(tài)十分熟悉,她自己就是這么過來的,聞言立馬抓住三娘子的手,問道:“你和那個李家小哥說話了?” 三娘子不敢與崔氏對視,有些躲閃地將眼神移開,不自在地答道:“也沒說什么,就問他如今看了什么。。。書之類的?!?/br> 崔氏立馬厲聲道:“你管他看什么書?” 看三娘子眼圈又紅了,崔氏又柔聲道:“你哪里知道,他們這些鄉(xiāng)下的窮酸書生,家里窮得叮當亂響,就指望著能攀上個達官顯貴的,好做人家的便宜女婿呢?!?/br> 三娘子小聲道:“爹爹還不是鄉(xiāng)下的窮酸書生。。?!?/br> 崔氏氣得直哆嗦,指著三娘子道:“你。。?!?/br> 王喜貴家的見此情形,忙伸手攔住崔氏,道:“夫人息怒,三娘子還小呢,不過是突然看到個外人好奇罷了。” 轉(zhuǎn)身又把要哭的三娘子哄了出去,派丫頭跟著送回房去。 崔氏氣得直喘粗氣,拍著胸脯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王喜貴家的一邊給她拍著后背順氣,一邊勸她道:“夫人,這小娘子們都是這般過來的。那李家小哥長得的確可人意,三娘子看到難免要有些心動。只是這般事體都是越壓制,她越要好奇。慢慢等隔開了,也就好了。” 崔氏用帕子擦擦眼角,恨道:“我就說這元洲粗陋,郎君還說什么鄉(xiāng)下民風(fēng)淳樸,放屁,根本是沒開化。王氏連家里門戶都管不嚴,還讓她管什么家!三娘子從前哪見過這樣的事情,都是大娘子給她帶的。氣死我了。偏現(xiàn)在還走不得,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第22章 三娘子被崔氏教訓(xùn)了一頓,心里更加不服氣。在屋子里待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就想去譚雅那去,看看她在干什么。 一進來譚家娘娘的院子,就聽到譚雅屋子里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 三娘子皺皺眉頭,心道:虧得那個李各進還整天在臘梅林子里面轉(zhuǎn)悠,你竟然在這里這么樂呵,真是沒心沒肺的人。 有丫頭過來給她打簾子,向里面道:“三娘子來了。” 一跨進屋,三娘子就看到二娘子和四娘子也在這里,三個人正在一起繡花呢。 見到三娘子進來,四娘子惴惴不安地站起身來,行了禮小聲道:“三姐來了?!?/br> 三娘子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譚雅作為主人,不能讓客人不自在,就馬上接過話來:“自然能,我這里天天盼著三meimei來呢?!?/br> 伸手不打笑臉人,三娘子點點頭,然后向譚雅和二娘子問好。 “繡花嗎?你們在繡什么呢?”三娘子問道。 二娘子答道:“大姐和四meimei拿一樣的花樣子繡蝴蝶,一個放到園子里能飛起來一般,一個。。。成了才出蟲蛹的蛾子,哈哈哈?!?/br> 話還沒說完,譚雅就伸手要掏二娘子的咯吱窩,二娘子要躲,又被桌子擋住,她就直接躲到了桌子下面。 譚雅氣道:“有本事你別做縮頭烏龜,趕緊出來?!?/br> 二娘子笑得喘不上氣來,一邊笑一邊道:“我才不,我又不傻,出來難道等你癢癢我?有本事你就進來呀。” 譚雅擼擼袖子,恨道:“你以為我不敢?我現(xiàn)在就進來給你看看!”頭一低,譚雅就要往桌子下面鉆。 二娘子趕緊往外推她,還道:“我這里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你進不來,氣的你肝疼?!?/br> 看譚雅氣得在屋子里直轉(zhuǎn)磨磨,二娘子開始唱小時候的歌謠:“蛤蟆蛤蟆氣鼓,氣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殺豬,氣的大娘子直哭?!?/br> 譚雅突然站定,“呀”的一聲,眼睛一轉(zhuǎn),沖外大聲道:“二嬸,你怎么來了?” 二娘子一聽以為王氏真的來了,嚇得滋溜一下子從桌子底下鉆出來,又是抖裙子,又是攏頭發(fā)。 譚雅一下子把二娘子抓住,道:“哈,終于讓我抓住了!看你往哪里逃!” 二娘子才知道被騙了,氣道:“你使詐!” 譚雅得意洋洋道:“兵不厭詐,我就是詐你怎地?” 于是兩人又鬧成一團。三娘子和四娘子也跟著樂。都是年紀不大的女娘,雖然平時也有些小齷齪,但湊在一起也都笑笑哈哈的,轉(zhuǎn)眼就到了晚膳的時候。 譚家娘娘聽到她們幾人在一起做針線,心里十分高興。老人總是希望兒孫親熱和睦才好。 等到了譚玉兄弟進來了,譚家娘娘還是笑瞇瞇的,兩兄弟對視一眼,問道:“今天阿娘怎地如此高興?” 譚家娘娘沒說話,劉氏替她答道:“下午家里的幾個小娘子都在這里做針線,熱熱鬧鬧的,姑姑心里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