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項少龍分辯道:“我當然也想贏,但是,如果只比劍術(shù)我還有些信心,現(xiàn)在還要比騎射,只有七天時間,我怎么也不可能強過王翦將軍去!” 紀嫣然奇道:“王翦尚不能被稱為‘將軍’,項太傅記錯了。若是這一次王弁軍奪了太傅之位,或許不久之后就會稱為‘將軍’了?!?/br> 項少龍立刻知道自己失言,后世無比有名的王翦此刻還沒有嶄露頭角呢!他急忙咳了一聲掩飾過去,道:“師父,清虛真人,紀才女,有沒有什么妙計能確保我至少不輸?” 元宗與瑤光稍加思索后,都是搖頭。 元宗苦笑道:“騎射若無數(shù)年訓練,怎能精通,王翦弓馬嫻熟,浸yin數(shù)個寒暑,少龍想在七日內(nèi)超過他,著實……” 瑤光也有些無奈,“我雖學過騎術(shù),也稱不上精通,至于弓箭更是生疏?!?/br> 項少龍心中一沉。 他本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學習,誰知道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挑戰(zhàn)者來,還偏偏就挑著他來挑戰(zhàn)! ……不對。 對方并不是因為私人原因故意與他為難,而是想要“太傅”之位。 與“國師”、“太師”這種虛銜多于實權(quán)的職位相比,太傅也屬武將一系,對武人出身的人自然是莫大的榮寵,更是絕好的跳板。清虛真人與紀才女均是名揚天下的奇人,且都是女子,縱有才學也不會從軍,所司又是文職,因此朝中文武本就無需與她們?yōu)殡y。 項少龍一想通這一點,立刻就明白了為何紀嫣然會用“王后”、“夫人”來比“太傅”、“少傅”,他心中十分不甘,倘若自己敗了,失去的不僅僅是“太傅”的位置,更是輸?shù)袅藢w盤做好的支持,如今秦國有兩位王子,太子之位尚未落定,朝中本就風起云涌,似他這般毫無根基、也無家族可依仗之人,一旦失去秦王初時高看一眼的榮寵,今后想要再翻身,恐怕就只有去投靠呂不韋了! 項少龍握緊了雙拳,啞著嗓子說:“……一點……辦法也沒有嗎?大王說的是比試騎射劍術(shù),倘若騎射只是稍負,能在劍術(shù)上扳回一城,或許仍有希望。” 瑤光略有些驚訝,悄然看向元宗,元宗回以欣慰的眼神,搖頭表示并非自己告知,瑤光不禁一笑。 “項太傅此言是對劍術(shù)有十成信心了,看來這段時間墨子劍法學的相當不錯了。” 元宗笑著回道:“少龍?zhí)焐Υ笊砬?,本就適合墨子劍法以守為攻的要義,只需將對方精力拖垮,自然可獲勝。” 項少龍滿臉不甘,盡寫著“我不想輸”的念頭。 紀嫣然見狀,總算揚眉一笑,柔聲道:“項太傅若有把握能在劍術(shù)比試獲勝,這騎射上的訓練……或許嫣然能幫上一二?!?/br> 項少龍不禁錯愕地抬頭望向紀嫣然,滿眼狐疑。 “紀才女才名滿天下,但騎射本領(lǐng)……” 如果現(xiàn)在是白起、廉頗說要教自己騎射功夫,恐怕項少龍才會覺得有可能勉強不輸?shù)媚敲措y看,但是眼前毛遂自薦的是才女紀嫣然,他實在不得不疑惑。 紀嫣然也不惱,笑吟吟地走回去,從院中靠墻擺放的武器架上取了一張長弓,拿起箭筒背在身后。眾人都以為她會走回來再尋個標靶開弓,卻沒料到紀嫣然轉(zhuǎn)身之際就已經(jīng)搭弓如滿月,箭如流星,破空而來。 一箭擦過項少龍頸旁帶出一陣嗡嗡聲,他竟還沒反應(yīng)過來,等到回神時,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指尖卻沒觸到任何傷口,他低頭一看,肩上衣服完整,但卻有一根深色絲線從中斷折,線的兩頭向旁邊翹起。 紀嫣然依舊站在原處,只放下了長弓,笑道:“我一箭取項太傅肩上繡線,不知中否?” 項少龍驚訝得長大了嘴巴。 十多米的距離上要恰恰射斷與服色相同的繡線,這該是何等的眼力和精準! 紀嫣然從項少龍神情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眉宇間更多幾分得意,微笑著走過來,道:“我先祖以弓馬得天下,我為其后人,自然不能落下太遠。不知嫣然這般本領(lǐng),是否能叫項太傅多些信心了?至于騎術(shù)比試,很可能讓你二人馬上比武,論起馬上爭斗,自然是槍術(shù)第一。這七日內(nèi),嫣然便將騎術(shù)、射術(shù)、槍術(shù)傾囊相授,項太傅能學到多少,就直接關(guān)乎比賽結(jié)果了。項太傅,可莫要讓嫣然失望啊。” 項少龍心潮狂涌,脫口而出:“紀才女竟對騎射槍術(shù)都有心得?” 紀嫣然“才女”之名滿天下,也不過是“才名”,其外還有琴藝、簫藝、劍術(shù),但從未聽人說過紀嫣然還擅長騎射槍術(shù)。槍術(shù)難道不是沙場武將才會學習的嗎? 紀嫣然彎起嘴角微微一笑,眸光飄向瑤光,笑道:“誰沒有藏幾手本領(lǐng)呢?項太傅總不會以為清虛真人唯有劍術(shù)出眾吧?” 瑤光以劍術(shù)聞名天下,但她同樣文才出眾,這一點項少龍再清楚不過,因而他一時間無話可說,再感嘆之余實在不能不佩服這樣兩位年輕女子能在短短十數(shù)年掌握這么多東西。 項少龍干脆地抱拳行禮:“那就麻煩紀太師了?!?/br> 紀嫣然欣然頷首。 “項太傅,嫣然可是將籌碼都壓在了你身上,你若是輸給了王翦,嫣然萬萬不依?!?/br> 項少龍只得苦笑道:“但盡人事,各憑天命。” “但盡人事,各憑天命……”紀嫣然將這八個字咀嚼一遍,神色微變,復看向項少龍,道,“項太傅此言甚是新奇,而又淺顯易懂、含義深刻,難怪清虛真人也會推崇于你……七日后若是項太傅還是太傅,可要好好與嫣然說說這些有趣的話?!?/br> 項少龍一愣,隨后匆匆點頭,道:“沒問題!” 紀嫣然轉(zhuǎn)頭對著瑤光一笑,道:“那么這幾日政王子的教學就全都托給清虛真人了,我立刻就與項太傅出城去?!?/br> 瑤光笑著點頭,道:“元先生不妨也一同去,武王后人的騎射絕技可不是隨時都能看到。” 元宗猛地怔住,驚愕地看向紀嫣然。 紀嫣然乍驚還喜,笑道:“和清虛真人說話,果真是半刻也不能放松……好吧,你既點破,我也無需刻意掩飾,只盼真人勿要與不相干的人說就是。靜心等待嫣然的好消息吧!” 紀嫣然將長弓往項少龍手上一扔,又回去院中拎起一張弓同樣扔了過去,道:“事不宜遲,即刻動身?!?/br> 項少龍對著瑤光一拱手,隨后跟著身姿娉婷的紀嫣然往外走去,元宗卻停了片刻,猶帶懷疑地問道:“武王……是指周武王?” 瑤光微微一笑,答道:“自開周以來,諸侯國并立,何來能號稱‘一統(tǒng)天下’之人?既是以弓馬一統(tǒng)天下,唯有開周武王,紀與姬讀音相近,也曾是姬姓分支,若是武王后人,假紀為姓在情理之中。紀才女見識廣博,生就一身貴氣,外和內(nèi)剛,實有傲骨,平民百姓縱然入陰陽家,怕也養(yǎng)不出這樣的氣質(zhì)來。當然,我也只是猜上一猜,若是紀才女矢口否認,就全當我猜錯好了。如今紀才女已露了真本領(lǐng),若是你我不盡心反倒顯得小人之心……元先生也去看看吧,紀才女對自己騎射槍術(shù)這般有信心,定然不是僅僅擅長而已,我會設(shè)法瞞住消息不讓人知曉。以防萬一,元先生這幾日也多加小心,或許成蛟王子與楊泉君會另有打算?!?/br> 元宗心領(lǐng)神會,沉聲道:“清虛真人放心,元某定會保護好紀才女與少龍,不讓那些宵小有可趁之機?!?/br> 瑤光聽了這句話卻稍微一愣,若有所思地回道:“倘若當真事出緊急,元先生還是以少龍為先吧……陰陽家的人會在外行走,又豈會沒有幾分防身的本領(lǐng)?” 當年桑海小圣賢莊之中她遭受的那一道詭秘莫測的攻擊,不正是陰陽家手筆?也正是因為如此,無論紀嫣然如何示好,她總對陰陽家有幾分提防,卻沒想到這一次紀嫣然一次展露出了這么多“秘密”,誰能曉得聞名天下的越人紀嫣然會是姬昌嫡系后裔,在劍術(shù)之外還藏著槍術(shù)? 元宗想到陰陽家那些詭秘的傳聞和墨家機關(guān)城深處藏著的那樣東西,終是點下了頭。 “真人一人在宮中也要多加小心。” 相比起派人暗殺項少龍使他無法去爭太傅之位,直接暗殺掉嬴政會比什么都更有效,這也正是瑤光定要留在王宮的原因。 瑤光笑著點頭,做出送客的姿勢。 元宗大踏步離去。 瑤光忽然對著院內(nèi)某處揚聲道:“嚴先生,勞煩你暗中跟著紀才女幾人?!?/br> 嚴平從院中角落走出,沉著一張臉啞聲道:“主人是讓嚴某暗中護衛(wèi)?” 瑤光笑著搖頭。 “不……若是當真有人對紀才女等人動手,紀才女不出手就罷了,她若是出手,除了項太傅與元先生,你要將其他目擊者全部除掉,不可留一人逃走?!?/br> 嚴平心中略有些驚疑,口中卻并不詢問,只點頭表示知道,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元宗的腳步。 又過一刻時間,嬴政乘車而來,見到殿中僅有瑤光一人便若有所悟,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開始聽課,并不多問。 瑤光講完一節(jié)課,讓嬴政默出昨日課程,看著嬴政那般別扭的篆字,她忍不住搖頭。 嬴政似有所覺,抬頭便看見瑤光雙眉微蹙,頓時尷尬道:“先生,我從前……習字與秦篆不同?!?/br> 趙國文字與秦國文字自然相去甚遠,“嬴政”作為質(zhì)子在趙國多年,當然不會有人教他怎樣寫秦國文字,若是他能寫的一手流利好看的秦篆才當真讓人懷疑身份。 瑤光輕輕點頭,道:“我明白,所以我并未說什么。想要寫好書法唯有勤加練習,并無捷徑可走,我的篆字也只平平,若是貿(mào)然教你反而誤你,我方才在想,書是六藝之一,凡儒家弟子必精研,如今咸陽城內(nèi)正有一位儒家弟子,若是他愿教你書法,便是再好不過了?!?/br> 嬴政不假思索道:“先生既如此說,就將那人請來好了。” 瑤光望著嬴政,笑而不語。 嬴政略有些茫然,不明白瑤光眼中那一絲期待為的是什么。他不會對瑤光的話有任何反對,只要她希望,不管什么人來教什么他都會去學,因為他深信他的先生必然會為他安排最好的一切。這般過了幾息之后,嬴政看向手中默寫的《勸學》。 學莫便乎近其人。禮樂法而不說,詩書故而不切,春秋約而不速。方其人之習君子之說,則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學莫便乎近其人。 這是儒家荀卿的《勸學》篇。 嬴政又看一遍“學莫便乎近其人”,恍然大悟。 “先生之意,是我親自去拜訪那位儒家士子求教?” 瑤光臉上淡淡的笑容隨之轉(zhuǎn)濃,笑著點頭。 “作為王子,能禮賢下士,對儒家那些人來說……要比你本身的才學更加重要。明日備好‘束脩’就去吧?!?/br> 嬴政欣喜地點頭,抿了抿唇,道:“我定不負先生所望?!?/br> 倘若是他的先生親自去請,那位儒家弟子多半也會愿意前來,但是那么一來,那人就是承他先生的情,而若是他自己去請,一切就將完全不同,他并不會僅僅得到一位老師而已——“禮賢下士”的聲名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更加重要。 正如兩人所猜測的那樣,第二天嬴政出宮去“拜師”,當天就成功帶回來一位書法老師。 呂不韋完全將嬴政當做自己的兒子,又怎么會吝嗇區(qū)區(qū)一個食客,當即命李斯盡心教導嬴政,而志在天下的李斯突然間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都有些懵了,只知道循著禮節(jié)道謝,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著嬴政回宮,一直到下了車都還是緊張到恍惚的。 瑤光站在國師府門口,看到兩人前來,不禁會心一笑。 “王子政來了。通古,今后可就要多勞你費心了?!?/br> 李斯見到瑤光忽而心念電閃,明白過來為何嬴政會挑中自己來教導書法,立刻拱手行禮。 “李斯拜見國師?!?/br> 瑤光笑著往旁邊一讓,示意二人進來。 “我的字寫得并不算好,一直也不敢讓王子政跟著臨摹,今日就有勞通古辛苦一番,先寫個字帖出來了?!?/br> 李斯慌忙自謙,連說并不辛苦。 瑤光看向嬴政,笑道:“你今后的功課又多了一項,習字可是累得很?!?/br> 嬴政搖頭道:“我已浪費了十多年,如今正要奮起直追,談何辛苦!” 李斯聞言雙眸一亮,自覺此次舒展大志大有希望。 國師府中三人相得,咸陽城郊卻又是一番景象。 勁裝胡服的絕色佳人縱馬飛奔,彎弓搭箭,箭箭正中標靶紅心。 古銅膚色的青年拍馬追趕,同樣開弓,卻三箭落空兩箭,冷不防的一支箭從前方射來,嚇得他立刻提槍打開,卻敢怒不敢言。 ——那射箭的佳人正俏生生地停馬在前,長弓又張如滿月了,羽箭赫然指著他! “安心吧,你若是能躲開我的箭,自然也能躲開王翦的劍。若是躲不開我的,與其敗在王翦手里,還不如死在我手里?!?/br> 紀嫣然的聲音仍是那般溫柔清麗,然而項少龍卻是聽得后背發(fā)涼。 “紀才女……不用這么狠吧……?” 作者有話要說:霸王票感謝: vv扔了一個地雷 又是vv,么么噠! 如是婉憐扔了一個地雷 真是個惹人憐惜的id。么么噠! 。 五千字大章奉上!對“哪唾手可得的天下”深水魚雷的激動回應(yīng)??!本文第三個深水,太激動了,非常感謝! 。 紀嫣然表示與其教出個丟人的徒弟不如直接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