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年幼的奚歡想要沖上去拯救母親,他要打,要踢,要撕咬那只野獸。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嘴被人捂住。奚歡抬頭,竟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他嗚嗚地擺著頭,示意父親去拯救母親,去殺死那個男人。 可是……父親看也未看g上正在發(fā)生的罪惡,只是抱起他,快速而悄然地下了樓,將妻子留給了那只野獸。 奚歡的臉始終面對著那張g,所以他清楚地看見母親也發(fā)現了他們。 她親眼看著丈夫棄自己于不顧,親眼看著兒子目睹了自己受辱的經過。她的雙目里,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悲哀與絕望。 她身上的男人在此刻進入了她,那個動作像是巨大的鐵錘,將她眼里所有的情感都擊成碎片。 直到她眼里最后的一縷光也散了,她的雙目從此再沒有過神采。 奚歡永遠記得母親的那個眼神,每當想起,渾身便像是著了火,他想要撲向那個男人,想要與他同歸于盡。 可是他太弱小,而那個男人太強大,他只能暗自忍耐,等待時機。 那恨意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淌而減弱,反而越來越濃烈,濃烈得如同guntang的巖漿,融化了他的骨血。 他籌劃了這么多年,為的便是報復那個男人。從那個雷電之夜起,他生存的唯一意義便是復仇。他的世界從那時起便是漆黑一片,而秦紅顏則是他唯一的意外的光明與快樂。 而如今,為了復仇,他不得不暫時對這光明與快樂放手。 奚歡緊握的雙手逐漸放開,俊雅的面龐聚集起了志在必得的光。 是的,他只是暫時放開,等一切結束,她仍舊會是他的。 她注定是他的。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好再繼續(xù)勸你了。不過,人生苦短,和所愛的女人在一起才不算枉費時光。”孔利說完后,便掛上了電話。 此刻的孔利正坐在一家餐廳里,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對面的咖啡館里正在送餐的喬悄??Х瑞^人ting多,她忙得頭發(fā)都散亂了,落下的一縷恰好就在頸脖處拂動??桌鋈挥X得,那縷發(fā)勾拂的不僅是她的頸脖,還有他的心。 孔利知道喬悄還在痛恨自己隱瞞著她迫害了胡毅,所以他并沒有著急著將她抓回去。 幾個月前,奚歡來與他商量,要他幫忙做戲綁架秦紅顏??桌u了奚歡一個人情,派人假冒自己的對手,分別將秦紅顏與喬悄綁架到不同的地點關押。之后又特意讓人放松警惕,讓喬悄自行逃出。 逃離自己的喬悄跑到了鄰市來,在一家咖啡店里打工。這幾個月里,他始終都隱藏在暗處觀察她,明里暗里派人給她穿小鞋,想讓她知道離開他的庇護,她將過得艱難困苦。然而喬悄卻始終快樂如一,即使窮困得被房東趕出門,臉上卻始終不見愁容。 她快活得如同一只飛出鳥籠的金絲雀,就像是只要離開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孔利氣得想要將喬悄重新綁回去,可是卻又舍不得她臉上淡雅無郁的笑容。曾經的他就是被她臉上的這種笑容所迷惑,才會發(fā)生之后的故事。 他是愛著那個笑容,也想繼續(xù)看著那個笑容。可是他忍得,他的身體忍不得了。 孔利決定就在今天晚上,他要把她欠下的債,都要回來。 奚歡今天注定很忙碌,孔利的電話剛掛斷,門鈴便不耐煩地響起。那聲音很急躁,就連孔利聽著都不覺得皺了眉。 他走過去將門打開,唐婉余直接沖了進來。 即使有司機與專車接送,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趕路,她昂貴的名牌衣服上也難免沾染了雨點泥點。然而唐婉余卻沒時間去料理自己的狼狽,待奚歡關上門后,她直接質問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她又回來了!你不是想要和小郁結婚,為什么要在這時候放她回來?奚歡,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這婚禮到底要不要繼續(xù)?” “你別激動,她在這個時候回來,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并不會影響我和付郁的婚禮?!鞭蓺g緩步來到廚房里,為唐婉余倒了杯熱水。 熱氣從瓷杯里氤氳出來,看著應該是暖意橫溢,然而這點暖意并不能融化兩人間冷硬的氣氛。 唐婉余并沒有接過瓷杯,只是伸手一格,精心修飾的雙眉豎起:“奚歡,為了讓你和小郁結婚,我可是費盡心思,你可不要出什么差錯!” 本來付磊怎么都不同意奚歡與女兒結婚,然而這幾個月里,唐婉余暗中布置,令付磊對奚歡的印象大為改觀。 她先是在付磊食物中下藥,令他在獨處時心臟病發(fā),又通知奚歡,令他趕去將其送入醫(yī)院。 如此一來,奚歡便算做付磊的救命恩人。有了這層關系,又加上唐婉余的枕頭邊風,付磊勉強同意讓奚歡進入hg公司協助自己管理。 而之后,唐婉余又利用自己娘家的勢力與資源,讓奚歡在短短幾個月里便有了驚人的業(yè)績。 付磊見女兒態(tài)度堅決,又見奚歡確實是可造之材,假以時日便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深思熟慮之下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而付老爺子身體出了狀況,又去了美國療養(yǎng),也無暇管這些事,任由小輩去張羅。 這幾個月里,唐婉余為了這門婚事忙前忙后,好容易讓付磊同意。可到了要緊關頭,秦紅顏卻忽地出現,這令唐婉余震怒惶惑,也顧不得大雨傾盆,直接便找上門來質問奚歡。 見唐婉余并不領情,奚歡也不做勉強,將那瓷杯放置于唇邊,啜飲著。溫熱的水流淌入他的食道內,可他說出的話仍舊染著冷意:“幫我?付夫人可別說得這么好聽,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唐婉余被他的話一噎,聲音里也挾帶著厲色:“就算是各取所需吧,你也應該記住答應我的話!奚歡,要是我出事了,你也別想好過!” “放心好了,有我在,付夫人你絕對不會出事的?!鞭蓺gxiong有成竹。 唐婉余卻始終惴惴不安:“可她在hg公司里,整天在付家的人跟前晃悠,總有一天會出事,不如……” 她并沒有往下說,而是拖長了尾音,那尾音里含著猶豫。 奚歡將瓷杯放在玻璃茶幾上,發(fā)出了清脆的撞擊聲。他面上含霜,嘴角的笑意顯出了陰恨的意味:“我勸付夫人不要自作聰明,要是她出事,我也會讓你陪葬?!?/br>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這么做?!碧仆裼酂┰甑厝嘀i上的真絲圍巾。 “付夫人能這么想最好?!鞭蓺g重新恢復了淡雅若竹的君子模樣,與剛才的狠厲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唐婉余忽然想到什么,問道:“你既然已經要和小郁結婚,那應該就和秦紅顏說清楚吧,以后別再往來了?!?/br> “不可能?!鞭蓺g斬釘截鐵地拒絕:“對她,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放手?!?/br> 唐婉余大驚失色:“難道你是想要她成為你的……情婦!” 奚歡與唐婉余對視,目光幽深:“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付夫人你無關?!?/br> 唐婉余在慌亂與氣惱中奪門而去。 奚歡重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雨,仍舊連綿不斷。 他想,即使這么多的雨,也沖刷不凈他的罪惡。 他已經墜入地獄,無法掙脫。 作者有話要說:1打醬油的小佳扔了一顆地雷 cashmay扔了一顆地雷 謝謝妹紙打賞~~大侄子與你們同在,哈哈哈 2奚歡的過去開始明晰了,這也是個苦逼的娃啊。 3大侄子明天見,大侄子天天見~ 第三章 (15) 淋了大雨后,秦紅顏回家便開始生病。先是一場高燒,高燒退后便是昏昏沉沉的,一直纏綿病榻,吃藥輸液怎么也不見好。 別人不知道,可是秦紅顏知道,這是她的身體在逃避現實。只要處于渾噩的狀態(tài),她便不會去想那些不該想的。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秦紅顏覺得,其中dingding痛苦的,便是求不得。 她癡想了這么多年,卻仍舊是一場空。她不勇敢,甚至是懦弱,面對這般殘酷的現實,只能以生病來逃避。 沈盛年一直在旁照顧秦紅顏,為她端茶遞水,為她洗衣做飯。甚至于,連內衣褲都為她清洗。 那次,生病中途秦紅顏生理期來臨,她病得糊涂,根本沒察覺。待醒來時才發(fā)現內外褲都沾上血跡,連被單也不能幸免。 秦紅顏實在不好意思讓沈盛年知曉,便悄悄起g,強撐起身子準備換洗??缮蚴⒛陞s發(fā)現了,二話沒說便將秦紅顏按下,奪過她手中被血跡染污的衣物開始細心擦洗。 看著沈盛年在洗衣池邊忙碌的身影,秦紅顏心內五味摻雜,辨不清滋味。 曾經,她是如此厭煩他,可是在最艱難的關頭,卻只有他在自己身邊。 果真是戲劇性的殘酷的現實。 秦紅顏明白沈盛年想要什么,可是身體與心,她哪一樣也給不了他。她無以為報,只能厚顏享受著沈盛年的照顧。 在這樣的渾噩中,時間快速流逝,秦紅顏某天看著電視新聞,無意中發(fā)現隔天便是他們的生日。 她不禁啞然,他的十八歲,她的二十八歲,竟這么快就過去了。 意識到這一點,秦紅顏趕緊來到浴室的化妝鏡前,化妝鏡是雙面,她用有放大功能的背面仔仔細細地查看著自己的眼角眉梢。 幸好,仍舊光整平滑,沒有半絲皺紋。只是那雙眼睛里,又多了滄桑與深沉。 秦紅顏想,她還沒有老,可是也快了,她已經再沒有等待的資本。 正攬鏡自顧著,忽然鏡子里出現了沈盛年的身影。秦紅顏沒有回身,只是看著鏡子中的他。 而沈盛年的眼神卻看著別處:“我剛知道了一件事,這件事如果由我告訴你,肯定會顯得很卑劣下作居心不良。可是……我對你一向都是居心不良,所以何必要隱藏呢?” “我ting累了,什么也不想聽?!鼻丶t顏似乎明白他想要說什么,轉身欲走。 在經過沈盛年身邊時,沈盛年卻將她拉?。骸半y道你還在保持著對他的幻想?” “我想去休息下?!鼻丶t顏垂目。 此刻,兩人都站在浴室門邊,空間狹窄,令秦紅顏覺出了逼仄。 沈盛年的目光牢牢鎖住她,步步緊逼:“我要說的就是——后天,就是奚歡和付郁婚禮舉行的日子。” 秦紅顏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碎裂,再聽見任何事情都不會再有鮮明的痛苦。然而她卻高估了自己的情緒,當聽見這個消息時,頭腦處倏地爆發(fā)出一陣白光,隨即身體的每寸肌膚都向著頭ding收縮,像是要讓整個人收縮成一個小團。這個生理現象只是維持了很短的幾秒,可是在秦紅顏看來卻長得令她耗費去全部的氣力。當她重新恢復平靜時,才發(fā)現渾身都是冷汗。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秦紅顏看著沈盛年握住自己的手,目光淺淡。 沈盛年沒有再多說,聽話地放開了她的手。 “是不是無論我為你做了什么,都永遠比不上奚歡的一根頭發(fā)?”他問。 秦紅顏只覺得頭昏腦漲,神思倦倦:“你走吧,我想安靜一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盛年并沒有癡纏,只是囑咐道:“湯在冰箱里,拿出來熱熱就可以吃。水果已經削皮切成小塊,冰箱溫度ting低,拿出來先放放再吃,免得涼了胃。每天的藥都在你g頭柜上,用藥盒分格裝好,一定要按時服用。等你需要我時,打個電話,我就會過來?!?/br> 說完,沈盛年就這么走了。 他人雖然走了,可是那感情卻壓在她心上,重得她無法承受。 曾經奚歡對她好,她把一顆心給了奚歡。 現在沈盛年對她好,她能有的只有身體。 可是……她的身體與心是連通的,如何能分割? 該怎么還這份情呢,似乎怎么也還不了。 秦紅顏痛苦不堪,她躺在g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就這么折騰了一宿,到天亮時,才昏昏沉沉睡去。這場覺睡得并不踏實,她竟一直在做夢。 說是夢,其實也只是回憶。 她夢見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奚歡開車載著她去河堤上。那年冬天極冷,風一陣緊似一陣,撲在面頰上像是要刮去一塊皮rou。秦紅顏穿著羽絨服,戴著毛線圍巾,絨毛帽子,口罩,將自己裹成了顆球??赊蓺g倒仍舊是那派清逸模樣,即使是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里也是風度翩翩。 秦紅顏與奚歡一同點燃了孔明燈的燈芯,小火燃起,燈罩逐漸脹得圓滿。在最圓滿的剎那,孔明燈開始離開地面,不急不緩地向天空飛去。 她雙手緊握,閉眼開始許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