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宮主(一)
葉青記憶的最后,是她堅(jiān)持著聽完的風(fēng)清揚(yáng)《獨(dú)孤九劍》的結(jié)尾。黑木崖的秘洞中望之不見五指,身下與背后的洞壁也堅(jiān)硬冰冷,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逐漸連自己也感知不到,恍惚間似乎聽見了誰沉重的嘆息,她勾了勾唇角,就此墮入黑暗。 一切都如走馬觀花而過。她是知曉自己對東方不敗影響的,她之所以會選擇在那個時候與之對決,是因?yàn)閷Ψ降男木程幵谝粋€即將蛻變的關(guān)頭,武學(xué)的發(fā)揮與人的心態(tài)有關(guān),雖然不是特意,但機(jī)緣巧合塑出的優(yōu)勢不好放棄;而她在走后,對風(fēng)清揚(yáng)的承諾也并非欺騙,任我行的武力沒有超出界限,她麾下的勢力只會履行自己留下的遺言,這對那人膨脹的野心其實(shí)是種制約。 最開始的計(jì)劃,除開少林寺的《易筋經(jīng)》以外,《吸星大法》、《紫霞神功》、《獨(dú)孤九劍》都已經(jīng)納入心中,她已經(jīng)盡力做到了自己的最好,思來想去,葉青感覺于此世也應(yīng)當(dāng)無有遺憾,她閉目就此逝去。 之后的一切也與她料想無差,劍四利用她的命令制住了劍二的某些想法,后者在正魔雙方平息后的第七年里才終于讓自己了斷生命,得以繼續(xù)“追隨”心中的主人;劍三沒了看顧,成為了江湖中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邪道,最后的消息也在某段時間后不見;只剩下劍四每年都會來次黑木崖,他站在崖邊,伸手握緊,只抓住一縷從指間溜出的冷風(fēng)。 他終是只能仰望那人。她連自己的死亡也都可以利用到極致,將風(fēng)清揚(yáng)的所思把握到極限,他有些時候都還覺得,也許這人會活在另外的一個世界,一樣的無有制約,如仙似魔,但這樣可笑的念頭很快就被他自己拋棄,他寂寂地站在山風(fēng)中,忽然覺得無比寂寥。 他開始有些羨慕起劍二來。 ………… 似乎是上一個世界中的寒意被帶到了新的位面里,洛陽城中冷風(fēng)飄雪,城外的河與城內(nèi)的人心一樣結(jié)成冰,屋檐下倒掛起尖刀一樣的冰凌,雪末兒蘆花一樣漫天飄落,高門大戶里熱鬧的氣息化為煙霧涌出,數(shù)十輛的馬車??吭谝蛔鶜馀傻恼呵?,其內(nèi)傳來高聲談笑的聲音。 看門的漢子腰背粗壯,他們身穿厚實(shí)的皮褥子,腳踏毛氈子,一雙虎目帶刺一樣盯著在外面晃蕩的潑皮浪蕩子,但在每一位客人上門來的時候,他們又低下頭,不敢用自己不敬的眼睛冒犯了貴人。 “這珍珠產(chǎn)自南海,是技藝最嫻熟的采珠女冒險(xiǎn)深入深海五百尺才終于得來的奇物?!币簧聿陌值纳陶吣砟泶缴虾?,滿面得意地介紹著自己這次帶來的商品,在他的身側(cè),一塊柔軟細(xì)膩的織布上穩(wěn)妥地放置著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圓珠,其色純凈,其形圓潤,閃耀著令人目眩神迷的純白的光,將在場的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大廳里燈火通明,炭火盆熱烈燃燒著,在場的眾人有三十人之多,他們大都衣著華貴,通身氣派,坐在高背的紫檀木椅上,各自品評著這施榮貴此次帶來的商品,像是衡量著自己可以從中獲利幾許。 “那海邊人為此明珠多次下水,丟了幾條性命之后才僥幸摘得,”這施掌柜自是知道如何為自己的商品抬價,他瞇了瞇小眼,感覺到了在場的幾位女子根本就沒辦法將自己的眼神從珍珠上移開,他滿意地笑了起來,意有所指道:“當(dāng)然,我也知道,這世上最貴的不是珍寶,而是美人的心意,那幽王為了褒姒一笑,可是愿意用自己的一整個帝國來做代價的,小老兒這珍珠相比之下也算不得什么,可這世上,在那心上人的面前,又有哪個男人不是周幽王呢……” “你這施老兒今日里是嘴上抹了蜜嗎?”有交好的人扯著嗓子笑道:“就你這娶了八房妻妾的老家伙還談什么真情真意,別說我不照顧你生意,五千兩,你要是同意了,我當(dāng)場就可以給你取銀票!” 那施榮貴是一間金玉行的老板,名下有著十三間商鋪,俱都是做著珠寶的買賣,他這樣的商人在平日里自然算得上是富貴中人,但現(xiàn)在在場哪一位不是有著各自資產(chǎn)的大商賈,所以他在這些人之中卻又算不得什么了。 他嘴角含笑,沒有理會那幾個斷斷續(xù)續(xù)喊價的“老朋友”,他只把眼看向其中的一位公子。那人一身寬大的裘衣,脖頸上圍著白絨的披肩,他的容貌俊雅秀致,舉止溫潤端莊,姿態(tài)中透出難得的風(fēng)雅矜貴,像是云水蒼蒼外的貴人,只此一人,就襯的他們這俗氣的交易場也仿佛高雅了起來。 他當(dāng)然不是只看外表的庸人,但奈何對方的勢力也比他大了許多倍。對方的商隊(duì)從京城做到西域,每年朝堂中的香料,有八分都是來自于此人的商鋪,他以此來結(jié)交人脈,僅僅十?dāng)?shù)年,就成為了傾軋?zhí)煜碌拇笊藤Z,這其中暗藏的手段,令他不得不為之敬仰臣服。 他忍不住說道:“陸公子對這珍珠不感興趣嗎?就算是為博美人一笑也是好的,我看公子的紅顏知己當(dāng)是不少……” “他哪里還需要去博他人歡心!”施榮貴試探般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從門外就闖進(jìn)來一個錦衣紅衫的貌美女子,此人眉目飛揚(yáng),神采風(fēng)流,她身姿窈窕,體態(tài)亭亭,她手中長鞭一甩,就將阻攔她的那幾名大漢甩開,她睥睨了一眼場中諸人,似是聽見了最后的報(bào)價,她盈盈一笑,“合該是其他人來討他的歡心才對。我出一萬兩!” 最后一名叫價的干瘦商人怒色道:“哪里來的女瘋子,敢知道這里是誰人的場子?居然就這樣橫沖直撞進(jìn)來……” “我名朱七七?!边@女子冷目道。 場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氣。很快,主持著這場交易的歐陽喜從上位上走了下來,他雙手拱起道:“可是活財(cái)神朱大老爺家的千金朱七七朱姑娘?” 朱七七揚(yáng)起頭:“你知道就好,也省了我再介紹的功夫?!?/br> 說罷,她目光炯炯地看往了那陸姓公子的方向,目光中像是燃了明熱的火,讓人觸之有灼傷的錯覺。 “咳?!睔W陽喜看出了這位朱府小姐的來意,她也沒想要遮掩,只抬腳就要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她停步在他的左近,瞧也不瞧座位上人,示意那人讓位。 那人輕嘆了一聲,眾人才察覺,坐在此位置上的,也是一位十分年輕的俊秀公子,他面目如玉,衣著錦繡,手中擺弄著一柄墨玉的折扇,他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眉目間有些幽怨:“這可真是無妄之災(zāi)……好吧,我出一萬五千兩?!?/br> 所有人都愣了剎那,而后才意識到,這人說的是那顆已經(jīng)被遺忘了的南海珍珠。 朱七七猝然望去,她目含警告,但那人只是沖著她笑了笑,然后對著身邊的“陸公子”抱怨起來:“我這算是受了你的波及么?你從西域那里帶過來的波旬香真的不能再多加些分量嗎?” 那“陸姓公子”,易容后的葉青拾起茶盞,“他”沒有回答身邊人的話,抬眼望向女子:“七七?!?/br> 他改易后的語音低沉輕柔,溫醇的像是在安撫一位親密珍愛的meimei,但他的語意又是那樣的堅(jiān)不可摧。他的意志從來都是無可動搖的,沒有人可以改變他下定的決心。 朱七七的眼眶紅了紅,她僵持了稍許,但最后還是一跺腳、一咬牙,恨聲道:“兩萬兩!” 這完全已經(jīng)超過了那“南海珍珠”的價值,那施榮貴喜不自禁,差點(diǎn)就要從座椅上蹦起來,他看了看那“陸公子”,又看了看那“七七小姐”,最后又看了看但笑不語的年輕公子——他知道他的來歷,是“王森記”家的少主,也是位不差錢的主。 葉青也嘆了口氣,她看向了施榮貴,眸色平靜無波,那貪婪的商人像是飲了一口冷水,他收回惋惜的目光,定下了珍珠最后的價目,賺大了的商人匆匆下來,急切地想要將商品送到它的新主人的手里。 但葉青已經(jīng)決定不再繼續(xù)呆在這里了,她往后吩咐了一句,一直靜候在她身后的侍女便點(diǎn)點(diǎn)頭,將這一次從外界帶來的商品一一報(bào)上。葉青從這歐陽府中離開,身后跟隨著那從外一路奔來的朱七七,她一雙美目滴溜溜直轉(zhuǎn),也不知是在想著什么有趣的鬼點(diǎn)子。 二人的身后,同樣也有一雙飽含意味的眸光注視著她們的背影,像是投入了無盡的好奇,有著一種躍躍欲試的盎然。 ※※※※※※※※※※※※※※※※※※※※ 下一更,明晚二十二點(diǎn)。 感謝在2021-01-18 22:43:38~2021-01-20 22:32: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心香一瓣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八字不合 30瓶;英達(dá)麗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