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再次晃動帕子,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就是這方黃帕子,看清楚了么,你天天貼身帶著!” 穆然一把抓過去,藏在懷里傻呵呵的笑著:“二丫的帕子,我偷偷藏了起來,一直沒敢告訴她,可惜,她都給忘了?!?/br> “什么?” 宜悠如遭雷劈,手無力的垂在石桌上,打翻一只酒盅。 帕子怎么可能是她的? 她用過好多次,怎么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娘?!?/br> 李氏聞言從房中跑出來,就見閨女滿臉焦急:“娘,你給我做過這樣的帕子?” 說完她自穆然懷中扯出帕子,直接放在李氏懷中:“為什么他說,這方帕子會是我的,我分明沒有印象?!?/br> 李氏扯過來,就著月光敲了敲,而后敲下她腦袋。 “傻二丫,這就是你的!” “不可能,自打用柳姨奶奶的帕子扳倒老太太后,我一直都很小心保管貼身之物?!?/br> “哎,你這一落水,不僅性子變了,先前許多事也記不清楚。難不成你忘了,這正是之前你帶去水塘邊清洗的帕子,還是過年時娘親自給你繡的?!?/br> 隨著李氏的訴說,隔著前世的遙遠記憶重新回籠。就是今年年初,李氏攢了一點余錢,扯快布給她做新衣裳,剩余的布料繡了這方帕子。當時程氏給了她一塊自繡坊中絲綢帕子,她便將這塊布的扔到一旁。 如今瞧著,這細密的陣腳獨特的滾邊兒,不正出自李氏之手。先前她分明瞧過,怎生就忘記此事。 “不是還有件棉襖,那衣裳哪兒去了?” “你燒了三天三夜不醒,祖宅那邊找來王道婆。道婆念了半晌經,說你是被水鬼附身。她就施法把那件棉襖燒了,權當去了水鬼?!?/br> 宜悠總算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聞聞帕子上濃郁的茉莉花香,她依舊疑惑:“那這香味是哪兒來的。” “娘也不知道,你問他!” 轉頭看向穆然,他已是四仰八叉的睡死過去。 “算了,也別折騰他。長生房間旁邊不還空著,先讓他睡在那?” 李氏本有些踟躕,但想著自己與閨女的房間,留這么個大男人都不妥。 “行,二丫來搭把手?!?/br> 兩人一左一右抬著他的肩,宜悠一個趔趄。這人平素看著魁梧,沒想到卻是真材實料。前世她也曾扶過陳德仁,絲毫不覺如此沉重。 “就在這吧,娘去給他煮碗醒酒湯?!?/br> “不急,我瞧著他喝不少,也不是一時半會能醒。醒酒湯本就腥臭,再涼了根本就沒法喝?!?/br> 李氏總覺有些怪異,但聽著有理也就應下。 待兩人合上房門出去,原本“醉酒昏睡”的穆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撈起底下的靴子聞聞,一點臭味也無。比著銅鏡一照,他發(fā)鬢還算整齊,沒給未來岳母留下壞印象。 手中滑膩的觸感仍在,他想著方才略帶嬌嗔的幾句問話。 若再瞧不出宜悠對他有意,那他便真成了癡傻。實際上,在兩人合力勸酒時,他已心生奇怪,所以將計就計的裝醉。 將帕子握在手心,想著家中那一盒未曾送出的茉莉香。還是得找個時機說清楚,不過不能讓他瞧見自己在故意裝醉。 再次躺下,酒勁上頭,唇齒間的桂花香,讓他想起女兒家那嬌艷的面龐。 盼了數年,今晚他總算能睡個安生覺。 ** 穆然躺下,李氏卻是進了宜悠房間。 “然哥既然已經說了,這幾日娘便去與他商議找官媒。那孩子沒了爹娘,咱們總得多顧忌著點?!?/br> 宜悠此刻也帶上點羞怯:“恩,不過咱們也別太掉價。雖說穆然千好百好,可穆家那一大家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br> 李氏嗤笑:“那幫頭發(fā)長見識短的,現在他們是后悔也來不及?!?/br> “娘,這里面有什么說頭?!?/br> “這世上之人,多數是踩低捧高。穆然他爹人雖沖動,但腦子好使,那些年也算攢下不少家財。無奈人走茶涼,幾年前他先走了,然哥還未及冠,喪事便交由族中來辦。 雖如此,但棺木祭器,還有匠人修繕的墳,哪一樣不得用銀子。穆家嫂子本就悲傷病重,聽到一口棺材要紋銀五十兩,一口氣沒上來,沒等停靈三天也跟著去了。 死者為大,喪事不能不辦。看他們倆孤兒,穆家人更是肆無忌憚。他家那侍弄極好的二十畝旱田,以五兩一畝的價錢折給了族中,所出一百兩,辦完兩場喪失一分不剩,還欠下族中些許錢財。穆然大怒下,待兩老入土為安后便紅了眼,將此事鬧得四鄰皆知?!?/br> 宜悠多少聽過此事,當日程氏翹起蘭花指,對穆家熱鬧幸災樂禍,同時又大罵穆然不仁義。 “族長難做,族里好心幫忙,竟被人指著鼻子罵?!?/br> 當時她是這般說的,如今想起來她卻遍體生寒。這些年大越逐漸平靜,壯丁多起來,田一年比一年貴。穆家旱田,十兩銀子一畝都是便宜的。 “那棺木當真如此貴?” 李氏撇嘴,伸出五個手指頭:“有這數就不錯了,云泉山上全是上百年的大松樹。伐一棵樹,棺材店夠用一年,幾兩銀子也就是費點人工。” 這里外里算著,穆然竟是被坑去了幾百兩紋銀。想著初見時他與穆宇身上破舊的衣裳,她心里一陣抽疼。 她本以為沈家這般已是極致,卻從未想過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失去了雙親怙侍,他的日子想必更是艱難。 “娘,若是他來求親,那咱們也別要太多彩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