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豈有此理,姜家欺人太甚。夫人,我看我等還是找知府大人做主!” 章氏頭一回未曾反駁夫君的話,只略作補(bǔ)充:“離天明還有一個時辰,等會你帶拜帖,去訪陳大人。” 聽到陳德仁名姓,宜悠已是波瀾不驚。她更關(guān)心的,則是說請知府大人時,王氏那氣定神閑中忍不住的驚喜。 待章氏客氣的請回王氏,宜悠才將疑問道出。 章氏捏著女兒的手,聽得郎中答復(fù),安神之藥確實(shí)過量,她已氣不出來。 “我看你倒是快成精,王氏出自越京,知州陳夫人尹氏之父,昔年乃是王丞相門生。王氏雖出自旁支,可尹氏堂姐嫁于她這一支,兩人連著親,關(guān)系自是非比尋常。” 如此錯綜復(fù)雜,直繞得宜悠頭暈。不過她卻抓住一點(diǎn),王氏和尹氏有親戚關(guān)系。 “那王氏為何如此懼怕婆母?” 章氏諷刺一笑:“為人婦,可不是只有個好出身便成。她那一支素不會做人,如真有那排場,那表妹還犯得著與人為妾?” 宜悠頭卻是點(diǎn)成撥浪鼓,經(jīng)章氏一說,她總算明白前世自己失敗之處。已入宅門,眼界卻扔聚焦于農(nóng)家那點(diǎn)柴米油鹽之事。富貴人家不缺吃穿,緊要的則是拉攏各方關(guān)系。關(guān)系融洽,財(cái)源權(quán)勢自是滾滾來。而她那魯直性子,卻著實(shí)做不成此事。 好在如今,她已跳出是非圈。如今拉巧姐走出,回去后她仍是沈家包子攤的宜悠。 小富即安,這便是她今生的打算。 “夫人如此說,我可要告?zhèn)€罪。姜公子本想留下過夜,被我給攔了回去?!?/br> 章氏眼睛瞪大,生生撕扯爛嫁衣:“他還敢,癡心妄想!” ** 話音剛落癡心妄想的姜公子便來扣門,章氏抖開嫁衣,趁他躬身請安時,直接蒙到他頭上摁住,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當(dāng)初求親時你是怎生保證,姜家從無侍妾!” 宜悠在一旁看著,強(qiáng)忍住不去叫好。章氏卻只抓住不守信這一點(diǎn)來說,她手勁不大,拳拳都往姜成文骨頭上錘。 縣丞未曾離開,聽妻子言語也紅了眼。章氏只捶打,他卻往腹部踹去。 男女有別,男人的腹部甚至比女人的更嬌弱。姜成文捂住子孫根,卻擋不住陳縣丞的連環(huán)腳。他出身貧苦,如今雖體型肥碩,可幼時務(wù)農(nóng)的力氣還存著幾分。夫妻倆這般下去,直痛得姜成文嗷嗷叫,身上卻絲毫不留痕跡。 這一錘便是一盞茶時間,直到王氏準(zhǔn)備招待的茶點(diǎn)到來。 “我的兒?!?/br> 她圍上來,眼中全是心疼,言語間略帶指責(zé)。 “此事成文是有錯,可如今巧姐好好的,親家就不能高抬貴手,有事好好說?” 章氏氣樂了:“你且看看巧姐這衣裳,她被嚇到不能言語,如今還未醒來?!?/br> 宜悠小聲提示著:“姜公子身上帶著股梨花香?!?/br> 章氏接上:“如此這孽障還有心情往那賤人處竄,小意安慰半夜,當(dāng)真比那小婦養(yǎng)得還不如。堂堂男兒,不過輕拍幾下便如此,怪不得連娶妻都得多方行騙。我竟不知,譽(yù)滿云州的姜家是這等模樣!” 王氏如霜打的茄子,撩起兒子衣袖,見并無痕跡,總算松一口氣。 這么一會,一直未露面的姜家族長也到來。他進(jìn)門后,先是命守衛(wèi)捆綁姜成文,而后又便是一番賠禮道歉。 “家門出此事實(shí)屬不幸,我久不在府中,竟是未曾監(jiān)督,在這給親家賠個不是。得知此事,我已連夜與陳大人商議,待到天明他便會過府?!?/br> 章氏聽得明白,姜家這是打一棍棒給個紅棗。處罰犯錯子嗣,給足面子后,又以陳知州施壓。 “姜大人可否告知,陳大人作何想法?” 姜通判捋捋胡須:“陳大人的意思,自古勸和不勸離。犬子失態(tài),我自會好生管教。且經(jīng)此一事,姜家定會好生對待巧姐。王氏腹中孩兒,生下后無論是男是女,都交由姜家田戶撫養(yǎng)?!?/br> “爹!”姜成文不可置信,那可是他心愛的表妹所出嫡子:“世上納妾之人千千萬,為何陳家就容不下可憐的表妹!” 姜通判氣倒,學(xué)著陳縣丞一腳踹過去:“混賬東西,你既長在姜家,便歇了這花花心思?!?/br> 姜老夫人也拄著拐杖表態(tài):“此事蓋因王氏治家不嚴(yán),待巧姐身子骨好起來,便由她掌家?!?/br> 新婦掌家,這是多大的榮耀。章氏掃了眼藥碗,心中卻無一點(diǎn)喜悅之色??h衙說起來應(yīng)由縣丞管,他執(zhí)掌著印信,可事實(shí)是她說話比夫君都好用。 姜家比縣衙復(fù)雜的不是十倍八倍,莫說巧姐什么時候好起來,就是能好起來,以她的稚嫩能管住姜家? 管家此事說起來好聽,不過是張空頭餡餅。 ** 章氏所想正是宜悠所想,她能看出章氏心中懊悔。為人母都希望子女順?biāo)烨覙s耀,章氏為巧姐選得榮耀,再以自身之力保其順?biāo)臁?/br> 如今她已然能明白,緣何前世章氏會將巧姐留在姜家。腹部被傷終其一生不可能順?biāo)?,那便要份榮耀??伤琅f不解,為何巧姐會那般落魄。 房內(nèi)一片沉默,姜通判胸有成竹的開口:“素聞公子博學(xué),來年春闈主考官已定,正是尹大學(xué)士。知州大人與夫人已應(yīng)下,定會推舉陳公子于其名下?!?/br> 陳縣丞呼吸深了些,望子成龍,長子如今于國子監(jiān)苦讀,就待來年春闈。 宜悠也已全然明白,官大一級壓死人。章氏答應(yīng)自是皆大歡喜,若不應(yīng)下,那不只是陳睿喪失一次機(jī)會,結(jié)仇的兩家自會想方設(shè)法斷其前程。 “多年相識,我姜陳二家本該休戚與共?!?/br> 姜通判說完此言,姜家一派贊同之聲。再次被暴打一頓的姜公子,收到父親滿是威脅的眼神,忙指天發(fā)誓:“岳父、岳母,小婿定會好好對待巧姐?!?/br> 他這話誰都不會信,生出如此寬的嫌隙,除非有大智慧的婦人,否則夫妻間定會連生齟齬。 如今,便是看陳家保兒子,還是要閨女。 大越女子地位雖高于前朝,但如何都比不過男子。是以如今,姜通判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