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將死之際的眷戀

    “哈，哈哈，明雪晗，你的末日到了！”蓮丫滿身是血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對著明雪晗發(fā)出猖狂又輕蔑的笑聲。

    明雪晗愣怔片刻，拔腿往勤政殿飛奔。

    皇帝死了，她不相信，這一定是假的。

    她這般想著，其實(shí)更多的是害怕。

    皇帝雖然對她諸多算計(jì)，但是他活著，總能為明雪晗提供一份安全保障，他若死了，那自己豈不是成了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鬼祟的美餐。

    還有清揚(yáng)，他還在皇帝宮中呢。

    若是皇帝死了，他又要如何周全。

    明雪晗腦子一片混亂，本能的不顧一切往勤政殿跑。

    奈何，積滿冰雪的道路太滑了，她一個(gè)不慎就撲倒在地。

    蓮丫靠坐在大殿下的臺階上，更加輕蔑的笑著。

    “明雪晗，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什么公主，什么郡王，就連高高在上的皇帝都死了?！?/br>
    明雪晗像是聽不到她的話一樣，爬起來繼續(xù)跑。

    “明雪晗，你要是去了，會害死項(xiàng)天歌的！”

    蓮丫聲嘶力竭的喊著，因?yàn)楹鸬锰^用力，鮮血不停的眾嘴巴和傷口處冒出。

    明雪晗回眸，昏暗的光線中，蓮丫像是被潑了污漬的雕塑，斜靠在臺階上。

    她已經(jīng)油盡燈枯，卻還是拼著最后一口氣。

    “明雪晗，死到臨頭，你還要裝什么圣母，若不是因?yàn)槟阋淮未握扒邦櫤?，一次次自作聰明，又怎么會害得一個(gè)個(gè)不得好死。”

    “你什么意思，誰死了？小黑呢，你把他們弄哪去了？”明雪晗撲上來，質(zhì)問著蓮丫。

    “都死了，明家村，集市，黃府，春紅，大毛，所有人都死了。呵呵……”蓮丫虛弱的搖頭，卻又笑開。

    鮮血在她的唇邊擴(kuò)散，就像黃泉路上極盡綻放的彼岸花，妖冶奪目，帶著死亡的氣息。

    “你說什么？”明雪晗不勝打擊。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就在她深處皇宮，以為只要足夠小心便可避免禍?zhǔn)轮畷r(shí)，卻沒有想到，外面已經(jīng)翻天覆地、血流成河。

    蓮丫掃她一眼，艱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所謂的仁義，害了我們所有人！”

    “你把話說清楚點(diǎn)，誰殺了他們……”明雪晗著急的大喊。

    “蕭正祺！”蓮丫憤怒的瞪著她。

    明雪晗如遭雷擊，“不可能，你胡說?！?/br>
    蓮丫：“明雪晗，曾經(jīng)我只是嫉妒你，嫉妒你憑什么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榮華富貴和項(xiàng)天歌的保護(hù)?，F(xiàn)在，我恨你，族長他們說的沒錯(cuò)，你就是掃把星！”

    “你出什么治水之策，淹了整個(gè)東昌府。所有人都搬到山上，蕭正祺就帶著東陵余孽假扮的山匪來了，他們殺了好多好多人……”

    “不可能，水患之后，蕭大叔和我一起回了京都，他不可能去殺人?！泵餮╆夏X子嗡嗡地響著。

    利用大周天災(zāi)，讓東陵人冒充大周災(zāi)民光明正大的活下去，是她的主意。也是與蕭正祺和藍(lán)朝沁商量后的結(jié)果。

    但是他們說好的，只是混進(jìn)災(zāi)民中。

    從未想過殺人取代。

    但是藍(lán)朝沁對大周人恨之入骨，蕭正祺不會殺人，藍(lán)朝沁卻是會的。

    但是因?yàn)槊婷渤舐?，又有腿疾，故而打著蕭正祺的名號行兇…?/br>
    明雪晗思及此，心底一陣發(fā)寒。

    蓮丫掙扎著爬起來，“明雪晗，你就不要裝無辜了，你是東陵少主，不就是你授意他們殺人的嗎？你的目的達(dá)到了，現(xiàn)在，碧螺山里的東陵人全都混進(jìn)了東昌府?！?/br>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明雪晗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希望蓮丫是道聽途說，胡編亂造，而不是那些可怕的事真的發(fā)生了。

    “因?yàn)槟切┒际俏业挠H眼所見?！鄙徰鹃]了閉眼，仿佛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又仿佛不敢回想可怕的過往。

    她聲音低若游絲，帶著無邊的絕望，道：“就在你們將我關(guān)進(jìn)柴房的那天晚上，玉華郡主派人把我抓走了。她將我與一群男人女人們關(guān)在一起，只有殺死對方，才能活下去?！?/br>
    “死士？”明雪晗回想剛剛蓮丫的武功，雖然快狠準(zhǔn)，但都是不給自己退路的死招。

    蓮丫緩緩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死士。我以為死士的訓(xùn)練已經(jīng)足夠殘酷，直到那個(gè)晚上，東陵余孽突然出現(xiàn)在安置災(zāi)民的山坳，包著磷粉的夜明珠投向山坳。

    那些人尚在睡夢中就被大火包圍，接著又是石灰粉。嗆進(jìn)大喊大叫之人的口鼻之中。他們痛苦的滿地打滾，又抓又撓，不過一柱香時(shí)間，滿山坳便都是血rou模糊的死尸?！?/br>
    “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多人，為什么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沒有?！泵餮╆舷乱庾R的搖頭。

    “因?yàn)橹芑卑病！闭f到此，她再次睜開眼睛，如死灰一般的瞳仁轉(zhuǎn)向明雪晗。

    “就連周槐安，都是你們的人?！?/br>
    蓮丫怒吼著，一口鮮血涌出，她脫力的又倒回臺階上。

    “周槐安？”明雪晗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八谴笾艹⒚伲趺纯赡堋?/br>
    “他本來就是東陵人，裝作孤兒混進(jìn)大周朝廷。”蓮丫打斷她。

    周槐安是東陵人？

    明雪晗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又似漿糊一般攪在一起。

    她根本沒有辦法正常思考。

    “你知道那個(gè)山坳里一共有多少人嗎？”蓮丫閉上眼睛，淚和著血一起流過臉龐，“三千六百五十七人。包括我們明家村四百三十人?！?/br>
    蓮丫自顧自的繼續(xù)說著。

    興許是人在將死之際，總能對過去的人與事生起無盡的眷戀，哪怕那些人與事曾帶來深深的傷害，也依舊懷念著。

    正如此時(shí)蓮丫對明家村人的懷念。

    而這份懷念卻也讓她對明雪晗更加痛恨。

    “明雪晗，我恨你，討厭你，我害過你，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死。也沒有想過明家村的人死，我只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小心計(jì)，為什么，你卻要我們所有人的命！”

    蓮丫猛地瞠眼，寒光似回光返照，聚焦眼眶。

    “黃泉路上，明家村四百多條人命等著你！”

    她大喊一聲，眼瞪的銅鈴一般大，卻又突地頓住，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

    北風(fēng)呼嘯，長發(fā)被吹得像倒地的軍旗。

    向在世間訴說著涂地的慘敗。

    “蓮丫！”明雪晗輕喊一聲，似乎怕驚醒了她一般。

    “蓮丫！”她再喊一聲。

    又一陣風(fēng)過，蓮丫撐在臺階上的胳膊肘驀地倒下，整個(gè)身子也副破絮子攤在臺階上。

    她的雙眼圓睜著，血已經(jīng)在臉上凝固，像是妖冶的花朵。

    映得圓睜的眸子那般暗淡。

    “蓮丫！”明雪晗便要沖上前。

    “她死了！”斜下里忽地沖出個(gè)人來，緊緊抱住明雪晗，不讓她靠近蓮丫。

    明雪晗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心底比這北方的寒冬臘月夜還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