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自然不同意，開始好言相勸，說一切都是誤會，他們絕沒有什么陰謀，保證都是合法的，價錢還好商量。

    我則堅持不管錢多錢少，真的是不想干了。

    這些年，雖然我見過死人無數(shù)，但像張隊長這樣與我熟識的卻是不多。雖然我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但他的突然離去，依然讓我有種難以名狀的失落。直到許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來那種感覺叫做悲傷。

    臺灣女人還在不停地游說，我則不想再與她糾纏，干脆掛掉了電話。

    屋子內(nèi)出奇的靜，我有些茫茫然不知方向，心中憋悶卻又無人可訴?；叵脒@么多年，我連一個稱得上朋友的人都沒有。

    佛家說得對，人間即是地獄。環(huán)顧四周都是一張張丑惡的嘴臉，他們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別人，唯有金錢才是他們雷打不動的航標(biāo)。為了在這個弱rou強食的世界生存下去，我不得不將自己偽裝起來，自大師哥死后，我從未動過真情，如今也早已忘記如何使用。

    此時此刻，我是多么懷念與美華相擁的那一瞬間?。糠路鹫婵樟藭r間，倒轉(zhuǎn)了輪回。

    然而來不及任我大發(fā)感慨，手機再次響起，看來電號碼依然是那個臺灣女人打來的，我知道她不會善罷甘休，但此時不想跟她費話，便直接掛掉。

    然而一分鐘不到，電話再響，這次是個未見過的新號碼。

    我不明所以，按鍵接聽，誰知依然是那個臺灣女人的聲音。

    真是陰魂不散。我欲再次掛掉，誰知那女人的一句話卻讓我無法下手。

    那句話是：

    “打開門看看！”

    我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只好按照她說的小心打開房門。

    門外沒人，只有一個灰色的皮箱孤立在地上。皮箱上的boss標(biāo)志非常明顯，這種皮箱如果是正貨的話，價格會在1萬左右。

    “打開看看吧！”女人語音提示。

    我一只手握著電話，一只手去拉皮包的拉鏈，隨著一沓沓人民幣赫然顯現(xiàn)，我的心開始咚咚跳個不停。

    “這是20萬，額外的！”女人語調(diào)平靜，“打開側(cè)兜?！?/br>
    我趕緊將包提進(jìn)屋，關(guān)好門。打開側(cè)兜，里面裝著的是一串塑料真空包裝的鑰匙，看形狀應(yīng)該是汽車鑰匙。

    “看看樓下！”

    我靠近窗戶，只見路燈之下停著一輛嶄新的越野車，寶馬那誘人的標(biāo)志在曖昧的夜色下像個勾魂奪魄的妖精，不停地眨著蠱惑的魅光。

    “所有的證件都在車內(nèi)，它也是你的了！”

    女人的話像雷神之錘，直接砸碎了我脆弱的心理防線，摧毀了我所有意志。

    我這人自制力其實不弱，但就是對金錢缺乏免疫。對方似乎看穿了我的弱點，直取了我的要害。

    “周先生，我不妨跟您直言?！迸艘娢谊嚹_不穩(wěn)，繼續(xù)攻城略地，她說她的祖父是當(dāng)年安插在大陸的間諜，時任要職。盡管如今是和平年代但他祖父的身份依然見不得光，所以他們不愿惹上麻煩。她還說，即使真的會惹上麻煩，也沒我的什么事，因為我只是按合同辦事，對其他毫不知情。

    我想也對，不管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算他們要搶銀行要殺人越貨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呢？我只是個按合約辦事的工人，事辦好了領(lǐng)取工資而已。

    20萬現(xiàn)金，50萬的合同，關(guān)鍵是還有一輛夢寐以求的寶馬x5。橫看豎看，怎么都值得我去冒這個險。

    “我們不勉強您，您可以再好好考慮考慮，”女人欲擒故縱，“明早6點，我們來你家門口接你?！?/br>
    “好吧！我可以跟你們?nèi)?，但有個條件——”我投降，但絕不繳械，“我得帶一個我的人和我一同前往。”

    這是我突然間想出的主意，帶一個自己的人去，也好多一份照應(yīng)，有什么事也可以商量商量。

    女人稍微猶豫一下，隨即答應(yīng)了我的條件。

    放下電話，我開始考慮帶誰去比較合適。我的第一人選是唐龍，這家伙閱人無數(shù)伶牙俐齒，看問題也比我透徹，的確是最佳人選。但我又不能帶他去，因為這家伙狡猾流油，貪財好色，要是讓他知道我這單買賣值50萬，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小李？更不行，一來是他得看店，二來這孩子太木訥，恐怕關(guān)鍵時刻不但幫不上忙還可能拖我后腿。

    思來想去，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唐龍。沒辦法，我認(rèn)識的人本就不多，而唐龍也的確最為合適，大不了多分他幾個錢，怎么著也比我孤軍深入單刀赴會強。

    我電話唐龍的時候，那肥豬正在迪廳猛嗨，我扯著嗓子說要他跟我出趟遠(yuǎn)門，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最后還給他1000塊錢。

    那廝立刻就竄到一個異常安靜的地方，嘴里是千恩萬謝，張口大哥，閉口周爺。要說我對錢免疫力差，那唐龍見錢就像核彈爆炸，你讓他裝孫子他絕不裝兒子。

    8、媳婦從天而降

    過去形容一個人混的好叫人五人六，現(xiàn)在形容一個人混得好叫x五x六。

    坐在寶馬車?yán)?，坐在自己的x5里，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駕照我已經(jīng)拿下5年，一直想買車，但又一直猶豫不決，買檔次太低的怕跌份，太高的又買不起。每每在街上看到人家駕馭名車寶駒，總要回頭留戀張望。

    可沒想到，我他媽也開上寶馬了！等明天天一亮，街坊鄰居一定會納悶，議論紛紛：

    “咦，這是誰的寶馬??？”

    “這車得100多萬吧？”

    “咱們這有開x5的大款嗎？”

    ……

    回到屋里我又開始數(shù)錢，一張張地數(shù)，一張張地看防偽標(biāo)志……20萬，一張不差，一張假票也沒有。

    這么多錢，雖然對我來說不算大數(shù)目，但必定是筆不菲的收入。如果我大哥有這么多錢，那必定不會低三下四地來求我了吧？永健也不知怎么樣了，我忽然有股想把這20萬借給大哥的沖動，但很快就止住了自己幼稚的想法。白血病不是說治就能治好的，扔進(jìn)去就是個無底洞。再說，我和他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何必自尋麻煩呢？

    如今我房子、車子、票子都有了，努努力將來再娶個妻子，生個孩子。

    想到妻子，我不覺又想到美華，溫柔嫻淑，絕代芳華，如此美人居然結(jié)過婚生過孩子，真是可惜可恨，要是我能早幾年認(rèn)識她該多好！

    我悄悄打開門，在美華家門前徘徊了許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間好想見她，好想向她傾訴一下我如麻的心情。但我伸了幾次手，最終還是沒有按下門鈴。這么晚了，真把人家叫出來又能說些什么呢？說我要出遠(yuǎn)門了，你想不想我？還是我有錢了，你高不高興？或是說你要沒結(jié)過婚生過孩子多好？

    這一夜真是難熬：

    興奮、緊張、忐忑……

    雖然我見過死人無數(shù)，卻從未如此嚴(yán)重失眠。最后，心慌意亂的我索性把衣櫥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來，一遍又一遍地熨。其實這些衣服都是已經(jīng)熨好的，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必須得強迫自己干點什么事才行。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天亮，我也沒合上眼休息一會兒。

    清晨六點，臺灣女人如約而至；唐龍那廝更是準(zhǔn)時，凡是跟錢有關(guān)的事，他都相當(dāng)靠譜。

    這回再無意外，我和唐龍上車，隨著沃爾沃越野車開動，我終于踏上這次價值50萬的“尋人”征程。目標(biāo)是西方，可給我的感覺卻好似是朝著西天而去。

    開車的是一個戴著黑墨鏡，留著小胡子的司機，看樣子歲數(shù)不小。這家伙不茍言笑，還挺能裝酷。

    一開始那臺灣女人坐在副駕駛，她弟弟和我們擠在一排，盡管沃爾沃很寬敞，但唐龍這個“肥人類”實在是碩大無匹，沒開出幾公里我就被擠得透不過氣來。沒辦法，臺灣女人只好和唐龍互換了位置坐到我的身邊。

    起初車內(nèi)很安靜，但有唐龍在注定會熱鬧。這家伙很快就侃起了大山，東一棒槌西一榔頭，也不管別人愛不愛聽。

    那個叫立名的小伙子仍舊一言不發(fā)，只是低頭玩他的“愛怕的”，倒是女人很健談，問什么答什么。原來她的名字叫陳碧妍，她弟弟叫陳立名，他倆果然是龍鳳胎。

    唐龍問她為什么和弟弟不是一個字，女人說她小名叫立君，自己覺得不好聽就改成了碧妍。

    唐龍捂著嘴壞笑了半天，笑得大家莫名其妙。后來上洗手間他跟我說，看來這個臺灣富姐不好泡，“碧妍，碧妍?！遍T把得太嚴(yán)，不太好上。

    我則警告他不要胡說八道，要注意素質(zhì)。然后對他曉以大義，說這單買賣利潤豐厚，要不是我重情重義，時刻想著哥們兄弟，絕不會分一杯羹給他。說的唐龍點頭哈腰，連連作揖，發(fā)毒誓說全聽我指揮。

    盡管如此，這一路上唐龍嘴仍沒閑著，從伊朗核彈一直到太監(jiān)下蛋，直說的是唾沫亂飛，口水橫流。

    不過，他說的事情里面，有一件卻引起我的強烈關(guān)注，令我甚感驚異。

    唐龍告訴我說——丁得力的媳婦回家了！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據(jù)丁得力媳婦說，她到鄰村趕集，在回來路上，一輛面包車突然停在她身邊，車上下來幾個人，朝她臉上噴了什么東西后，她便不省人事。

    等她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被蒙，手腳被捆。她嗷嗷亂叫，但無人理會，捱得久了她也就累得不叫了。每天會有人給她喂水喂飯，可能是飯里下了藥，每次吃完總要昏睡不醒。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天，等她最終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村口的麥秸垛上。她慌忙跑回家，這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失蹤了六天七夜。

    消息傳來，村里立即炸了鍋。

    有人懷疑她是遭人綁架?？啥〉昧ΩF的叮當(dāng)，誰瞎了眼會去勒索他？恐怕連油錢都掙不回來！

    另有人懷疑她是遇上倒騰器官的了。這可把夫妻倆嚇壞，緊忙到醫(yī)院一查，他媳婦卻是毫發(fā)無損，真是令人難以揣度。

    唐龍說，他思來想去此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媳婦背著他偷漢子去了，被人綁架純屬瞎編；二是她真的遭到綁架，只不過綁匪在綁了他幾天后卻發(fā)現(xiàn)綁錯了人，所以把她放了。

    陳碧妍說她覺得第一種可能大一些，世上哪有如此不專業(yè)的劫匪？連強效麻醉劑都用上了，卻連綁架對象都搞錯？

    唐龍則說他更相信第二種猜測，如果大家見過丁得力媳婦長什么模樣的話。

    陳碧妍忍俊不禁，盈盈而笑。

    我的心思卻不在這里，我一直在想著那天在丁得力家我的能力為什么會失效。

    如此說來，丁得力的媳婦根本就沒死！

    剎那間，我恍然大悟，原來我根本就是走進(jìn)了一個誤區(qū)。

    既然他媳婦沒死，那么我從他家菜刀上找到的訊號也就根本不屬于她，而是另有其人。訊號最終帶著我找到丁得力那被撞成植物人的老爸！

    難道，那訊號屬于他爸爸？

    我心情忽然變得激動。

    他老爸并沒有死！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去想的話，那么就是說，我能找到的并不都是死人？

    多年來，我一直思索我超能力的成因。我起初猜測，人一死就會產(chǎn)生一種特殊的訊號，而他生前所接觸過的東西也會產(chǎn)生另一種類似的訊號，而我恰好能感受到這兩種訊號，所以我成了一種中介，能通過接觸遺物找到尸體。

    如果丁得力事件真如我猜測的那樣，豈不是說明，人不死也能產(chǎn)生那種訊號？不過看情況而言，即使人沒死也必須是受到嚴(yán)重創(chuàng)傷生命垂危才行，就像丁得力的父親那樣。

    盡管植物人與死人區(qū)別不大，但那畢竟是喘著氣的活人。張隊長先前的話語又在我耳邊回蕩：

    “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找到的——不只是尸體！”

    9、夜生活

    晚上八點我們抵達(dá)青巖。

    1500公里出來，勛章上的訊號變化并不十分明顯。我掏出紙筆開始計算，這是經(jīng)過我多年實踐總結(jié)出來的一種算法，根據(jù)訊號的強弱大小，再加上距離遠(yuǎn)近，依比例推測出目的地的所在，一般誤差可以控制在80公里左右。

    根據(jù)我的推算，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最起碼還要在3000公里往上。

    乖乖！那樣算得話，別說西安，恐怕出國都有可能。

    我取出地圖，沿著前進(jìn)的方向，按照比例尺畫出一條長3000公里的直線，結(jié)果更是令人恐怖地咋舌，我們的目的地居然是新疆的茫茫戈壁，一片渺無人煙的不毛之地。

    我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臺灣姐弟，那意思問：有沒有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