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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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為他撇清,是為了甚么呢?”趙相公深知許稷至今未站隊,在朝黨內部斗爭中她幾乎不存在立場。但倘若她與王夫南私交過密,或許變成世族黨也就是必然了。 “倘若相公是以私交來判定下官的立場,大可不必。練侍御與王觀察使的私交亦是極好,難道練侍御的立場就值得懷疑嗎?”她抬起頭:“下官只是覺得浪費,分明是可用良將,卻因與宦官的那些逢場作戲而被棄置一旁,相公不覺得可惜嗎?” 她點到即止,不再往下說,因清楚自己能做的就到此為止了。 堂內霎時只聽得到她合上簿子的聲音,趙相公默不做聲看著,不由瞇了瞇眼。 能拿出練繪來舉證,即是她的聰明之處。 因練繪是黨爭中的核心人物,深得信任,她能洞察出這一點,就足證眼力不錯。 許稷收拾簿子告退,出了門秋陽覆面,整個人頓時暖和了一圈。她低頭穿上鞋,亂舞秋葉落到她腳邊,看起來像一把小金扇。 是銀杏葉,她乍然想起初到泰寧使府的那個晚上,王夫南按住她腦袋,往她頭發(fā)里塞的那一枚銀杏葉。 一年已逝,光陰如風。 她將葉子撿起來,撲面而來的風卷來更多落葉。她要回度支,目的地似很明確,但將來呢?她能走多遠,又能在京中待多久?最后的歸宿又會是哪里……無法想象。 不過,她還是會走下去。應付度支雖比她預想中還要吃力,但倘若能為國庫爭取到一二,能將鹽利及稅改推行下去,她就算為此頭破血流也算不上甚么。 人總要有一二值得赴湯蹈火之事,才不至于迷失于未知命途。 不論是順、是逆,是于兩京呼風喚雨,還是貶至邊地遠離權力中心……她都做好了準備。 ——*——*——*——*—— 楊中尉剛到曹州,徑直就領兵殺去魏博。 中護軍問為何路過泰寧而不救,萬一泰寧失守可就出大事了啊。楊中尉則罵道:“有沒有腦子,魏博出兵泰寧現在守內空虛,不快點打下來留著過年再戰(zhàn)嗎?” “那泰寧?” “十七郎要連泰寧都守不住我剁了他子孫根!”楊中尉脾氣暴躁,不耐煩地回。 馬蹄聲浩浩蕩蕩,而天已近暮。 王夫南這時領著諸兵將折返回臨沂,并讓將領逐級傳令下去,都不得懈怠,因今晚極有可能要應付惡戰(zhàn)。 曬著秋陽休整了一日,諸人全無睡意,只噠噠噠往城門趕。 天完全黑下來,守城的周指揮使卻不得歇。因情報兵來訊,稱魏博軍竟繞了個大彎路殺了回來,距臨沂城門僅剩四里路了。 周指揮使做好了布防,深呼一口氣。王夫南遲遲不歸讓他很是擔心,況情報兵也說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這點就非??梢伞5降兹チ四膬耗??昨晚難道打敗仗了嗎?可倘若敗了的話,魏博軍也沒必要繞大圈子了。 可疑,實在可疑。 兵者詭道,周指揮使摸不清王夫南的心思,他能做的,僅僅是拼盡全力守住城門。 可對方浩浩蕩蕩兩萬多人,周指揮使不免有些心虛。 魏博軍來勢洶洶,加上昨晚被狠狠修理了一番,心中皆有憤懣之氣,都是不要命地推著沖車往前撞拒馬槍,隨后云梯也迅速往上搭,前赴后繼,面對泰寧守城部隊的攻擊毫不在意。 就在泰寧軍投石扔火炬抵擋魏博軍進攻時,魏博軍竟又用絞車張起車弩來,多枚箭齊發(fā),射程遠至七百步開外,集中攻擊城門,威力實在不可小覷;又有用拋車往城樓上投石的,令人應付不暇。 周指揮使忿忿道:“長途跋涉東西竟還帶得這般齊全,魏博軍這次是來狠的啊,看爺爺弄不死你們!” 他言罷一刀砍了差點順云梯爬上來的魏博軍,一桶麻油就澆了下去,火把再一丟,瞬時燒了起來,燙得爬梯的魏博軍如熟了的螻蟻般紛紛滾落下去,云梯也很快瓦解在火焰中。 “今年沂州豐收!麻油喂你們個飽!”旁邊一小將亦倒了一桶下去,丟了火把瞬時往邊上一倒,一支利箭就從他頭頂飛過。他翻個身爬起來,聽周指揮朝他嚎道:“我看這里魏博軍遠沒有兩萬,可能有支隊往西城門殺去了,速帶人去支援!” 小將喏了一聲,連忙帶人撤下。周指揮使則仍領著一眾守軍抵擋魏博軍的進攻,但啾啾飛來的兵箭卻愈發(fā)密集起來,真叫人頭痛。 城門畢竟不是甚么無堅不摧之物,能破一道就能破第二道,這么死耗絕對不是甚么好法子。倘若王夫南在,估計要使出甚么引敵入城伏殺之的詭計來,但周指揮沒十足把握,實在不敢做這么大膽的決定。 魏博軍與泰寧守軍的拉鋸戰(zhàn)一刻喘息時間也無,兩邊都不懼死,補充兵力又都能及時填上,武器也都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耗盡。 倒是血腥氣混著麻油燃燒的洶涌香氣填滿了鼻腔,古怪得令人作嘔。 “周指揮!”有人喚他,“麻油快用盡了!” “再去拿!” “沒了!” “娘的用得這么快!” “打得太猛了??!”那小將嚎道,“干脆放他們進來下內門,關在里面殺!總好過他們爬上來啊!” 周指揮使猶豫不決時,又有小將喘著粗氣奔上來:“周、周指揮……大帥、大帥將西城門的魏博軍給殺得七零八落的,已帶人往這邊來了,說實在守不住就讓他們進來,人一進來就下石門,堵在里面殺,關在外面的……就、就留給他解決。” 累得不行的周指揮深呼一口氣,卻仍是敏銳地避開了飛來的兵箭。 來得好啊…… 周指揮定定神,安排好城樓上的士兵后,速下令放棄守第一道門。 一眾魏博軍被勝利沖昏頭腦,不管不顧悉數涌進城門內,然還沒往內跑多遠,便另有石門降下,再回頭,另一道石門也降下。盡管有人奮力托著那石門,或以身體阻擋它繼續(xù)下沉,但都于事無補。 無前路,去路被阻絕,被關在兩道石門之間的魏博軍宛若甕中之鱉,而留在城外的亦好不到哪里去。 因兵力分散且已經疲了,根本不是從外圍突襲而來的泰寧軍的對手。 然正面戰(zhàn)斗堪比近身rou搏,鐵血較量,殘酷直接,卻也是巨耗。 這一戰(zhàn)打到天微明,空氣里有麻油殘香,有云梯衣服、甚至人rou燒焦的味道,還有隨秋日晨風一起竄進鼻腔中洶涌的血腥氣。 泰寧軍開始清點人數,州鎮(zhèn)軍亦開始幫著清掃戰(zhàn)場,城門大開,到處是尸體。 兵馬使則剛從西城門趕來,著急忙慌地處理俘虜問題。 王夫南脫下頭盔,回了使府。 晨光將他的影子拖了老長,血淋淋的靴子在干凈地板上留下印記,天還不是太冷,庭院枝葉仍是凝結起了露,晨光奢侈地鋪下來,露水便逐漸走向消亡。 “大帥,西京來信?!?/br> 王夫南單手抱著頭盔,對著晨光拆開信。 熟悉的久違的字跡,內容卻是讓他殺掉河南鹽鐵使孫波。 怎么會讓他做這件事呢?朝臣難道不懷疑他與閹黨有牽連了嗎?孫波可是閹黨的人哪! 他隱約明白過來,許稷這是為他回京鋪路。 她歡迎他回去嗎?信中沒有說。 于是王夫南將帶血的頭盔放在一旁,在案前坐下,對著照進來的晨光,不慌不忙磨了墨,提筆寫了回信給她。 一朵秋菊臨窗悄悄盛放。 他在信中同她說—— 我不想做秋晨之露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王夫南v:我要變彎了謝謝大家,我決定做個絕世好攻 ☆、第67章 六七女兒身 王夫南這封信輾轉至許稷手中時,河南鹽鐵使孫波不幸遇害的消息也傳到了西京。 說是那日忽有一群穿著魏博軍衣甲的人沖進鹽鐵使府,孫波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成了刀下鬼。其家財也被“魏博軍”掠奪一空,據說翻出來有萬萬錢,光銀器就有數千件,豪奢景況令人瞠目結舌。 這筆巨財不知去向,因隨之而來的消息是魏博被蕩平、魏博軍解散,所以此財或許是被魏博軍內部瓜分掉了?鬼才知道。 孫波突亡,肇事者又是魏博軍,閹黨就算有所懷疑也只能吃啞巴虧。還沒來得及暗地里動作彌補損失,外廷已經搶先一步置了新的河南鹽鐵使,直截了當奪了鹽鐵財利。 與此同時,河北的戰(zhàn)事也將近尾聲。因河南三鎮(zhèn)共同出兵河北,又有右神策軍打主力,鏖戰(zhàn)將近三月后,魏博等鎮(zhèn)相繼平定。消息一傳到西京,許稷就火速將手伸到了河北,上奏要求河北諸鎮(zhèn)納兩稅、按律行鹽法。 她這樣做無可厚非,因按常理來說,藩鎮(zhèn)向中央申官吏、納兩稅、并行鹽法,即是歸順中央的標志1。既然河北眼下被蕩平,理所應當要恢復兩稅及榷鹽法。 先前一些藩鎮(zhèn)之所以平了又亂,就是因手握的兵權財權太大。從源頭上控制財權,會不會有用呢?許稷決定一試,于是上奏至政事堂,卻只得了“天真”兩字評價。 “你前腳要求納兩稅、行鹽法,他轉眼就會置店收稅搶茶鹽之利,有用嗎?”、“藩鎮(zhèn)說一句支用不足就能廢掉你這個想法,你會要錢他不會哭窮么?”、“想些有用的法子來吧,這有甚么用?!?/br> 紫袍老臣說話直接,視許稷為毛沒脫干凈的小猴子,一點情面也不留。 許稷卻說:“下官以為即便沒用也要做,納兩稅及行鹽法皆是朝廷的基本原則與立場。倘若連這點也不申明,諸鎮(zhèn)在爭奪財利上只會更加放肆?!彼D了頓:“下官深知中央與地方之財權爭奪并非一朝一夕至此,也知不可能一招制勝,但因為困難就放棄原則,下官認為不妥?!?/br> 于是重申道:“下官懇請朝廷要求諸鎮(zhèn)納兩稅、行鹽法。他若設店,朝廷就罷店;若增稅鹽錢,就罷地方率稅——既有張良計,自有過墻梯,對策總有拆解的辦法?!?/br> 她做派非常強勢,絲毫不怕與人為敵。從削減兩京諸司的預算,到如今積極對抗地方爭奪財利,她態(tài)度一貫如此。 是因為貪財嗎?可她住貧屋吃公廚,也沒有牟取私利的動作。這樣單純的一腔熱血,透著孤勇的執(zhí)著,反而讓人看不穿。 “許侍郎太年輕了,許多事不是你立志去做就可以做成的,此事暫到此為止罷?!鄙袝∮移蜕渥罱K給了她一個否定的答復,內堂中央那一直彎著的脊背于是緩慢站直,她收起口舌之利,一言不發(fā)握著自己的折子告退。 她或許是太天真了,以為甚么都能解決。但朝堂關系哪有那么涇渭分明,政事堂明面上應是與地方的奪利者,但政事堂中與地方勢力就沒有牽扯嗎? 政事堂決策效率之低下,這半年來她深有體會。 小小內堂,實在牽扯了太多外部關系與利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正因為此,幾乎每一個征求意見的討論,才會變成拉鋸戰(zhàn)。 而她一個立場不明的戶部侍郎,是被排除在外的。 風愈發(fā)冷冽,如今正是秋稅收納時,她沒太多工夫與政事堂死磕,于是轉而回了度支。然剛到尚書省門口,卻有個庶仆擋了她的去路。 他道:“我家郎君請許侍郎晚上去府里一聚?!?/br> 許稷迅速認出他來:“有要緊事嗎?” 庶仆點點頭:“是很要緊的事?!?/br> “不能在公衙談嗎?我晚上要忙到很晚?!?/br> “郎君說了,侍郎忙到何時他便等到何時?!笔驼f完一躬身,“某已轉達完畢?!闭f罷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許稷思來想去,實在猜不到練繪找她有甚么要緊事,況因為千纓的關系,她應當盡量遠離練府。這一番糾結,至傍晚下直時分也沒有個頭緒。她又坐了一個時辰,聽得承天門鼓聲一下一下響起來,最終收拾了案上判卷,套上棉袍離開了度支。 天色已黑,她騎驢抵達崇義坊早過了酉時。她很久不來崇義坊,路過王宅時仍看到外面亮滿的燈籠,似乎甚么都未變。 她低頭繼續(xù)前行,至練宅立有小廝出來迎接。進到堂屋,練繪已在候著,酒菜也都備好。 許稷入席,并祝練繪遷官之喜。這是他升任御史中丞后,她頭一次單獨見他。 練繪面上卻并無喜色,淡淡道謝,隨即開門見山:“請你來,是有兩件事?!?/br> “請說。” “先吃飯罷?!彼聊e箸,許稷便也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