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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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稷起身,吏佐又道:“哦,大帥還邀參軍夫人一道前往。” 千纓眼下暫歇在臨沂驛所,許稷繞一大圈將她接來,這才往使府去。 觀察使府同樣也是重兵把守,設(shè)有層層關(guān)卡,最后至牙城,才真正到了主將的官邸。這是許稷第一回見如此陣仗,她在西京待了多年,之后任職高密縣令又不得隨意出城,論見識,其實并不太廣。 千纓亦有些忐忑,若不是清楚主將是王夫南,她大約要嚇?biāo)懒恕?/br> 至牙城時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她二人由步卒領(lǐng)著進(jìn)了官邸,還未進(jìn)主廳,那步卒便頓住步子:“屬下奉令送二位至此地,請容屬下告退?!?/br> 許稷點點頭,步卒便躬身作揖,姿態(tài)冷硬地轉(zhuǎn)身離開。 院中雖草木落盡,卻并不令人感覺蕭索。一人沿著廊廡慢悠悠行至主廳門口,遙遙站定,手背在身后,看向迎面站著的許稷與千纓。 昏昧廊燈下只辨得清他身上紫袍,并無法看清楚他的臉,但許稷仍是認(rèn)出了他。 使府上下,唯有王夫南一人可穿紫袍。 而王夫南也看向暮色中的她,那一身淺緋官袍被風(fēng)吹得鼓起來,銀魚袋亦跟著輕晃。 哎,一年不見,她還是這么矮。 千纓摘掉帷帽,完全不與王夫南見外:“十七郎好威風(fēng)哪!”這話一半出自真心,另一半則完全出于奉承。許稷來了臨沂,可不就是受王夫南直接管,討好王夫南自然是有必要的。 她顯然忘記了她家十七郎對她家許三郎的“格外關(guān)心”,快步走了過去,有板有眼地拍起王夫南馬屁來。 許稷則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到王夫南面前,規(guī)矩拱手行了個禮,最后才抬首看他。 王夫南垂眸,彎起唇溫溫和和道:“好久不見?!?/br> 許稷接受這說法,卻沒多作回應(yīng)。王夫南遂側(cè)過身:“時候不早,請入席吧。” 至此,主廳門卻仍然關(guān)著。千纓剛要上前,王夫南卻手一攔,令門口一庶仆道:“送參軍夫人至西院用晚飯。” “為甚么哪?”千纓不服氣,庶仆卻解釋道:“夫人,今日晚宴有使府眾多幕佐在場,您是女眷故不方便?!?/br> 千纓一聽氣焰瞬時消了下去,只得乖乖跟著庶仆往西院去。 許稷隨王夫南進(jìn)了主廳。廳內(nèi)諸多泰寧幕佐紛紛起身,王夫南與許稷一一介紹,許稷則挨個作揖,姿態(tài)不卑不亢。 諸幕佐都清楚新來的錄事參軍實際上就是未達(dá)品級的沂州刺史,且似乎與王夫南私交密切,故不敢太怠慢,盡管他們的資歷可能遠(yuǎn)在許稷之上。 這般宴席場合,許稷并不是太適應(yīng)。若高密縣只是個魚塘,此地簡直是龍?zhí)丁M醴蚰锨瞥鏊齼?nèi)心的微妙不安,伸手拉了她一把,隨后指了主位下左側(cè)的空位令她坐,是將她當(dāng)作主賓對待。 既然她沒法自己立威,就不如推她一把?;潞8〕?,場面上的事是必須適應(yīng)的。他不希望她出了高密就手足無措,反被資歷困住手腳。他希望看到她仍然從容、自信的一面。 酒菜紛紛端上桌,香氣撲鼻,許稷早已餓得胃疼,卻不能放開手腳吃,且也沒時間。諸幕佐的問題一直沒停過,點無非是關(guān)于許稷的高密治績及她對沂州現(xiàn)狀的一些看法。許稷不夸談,卻也不吝言辭,態(tài)度真誠看得出有想法,諸幕佐心中便大致有了數(shù)。 此人資歷雖淺,但赤忱很難得,且思路清晰不懼場,是塊好材料。假以時日,或許會有所作為。 一頓飯吃得豐盛且愉快,因沒有玩樂項目遂早早散了。許稷也起身走到廳外,但因千纓還在府內(nèi),遂沒有與幕佐們一道往外去。 王夫南自廳內(nèi)走出來,站在她身后,居高臨下看她一眼,評價道:“你表現(xiàn)很好。” 縱然內(nèi)里有幾分心虛,面上卻能遮掩住,裝腔作勢的本事愈見增長——在他預(yù)料之內(nèi)。 許稷轉(zhuǎn)頭看他,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卻突然伸出來,手中握著一碟菓子,大方道:“吃吧?!?/br> 許稷的確餓極,轉(zhuǎn)過身從他手里接了碟子,低頭吃起來。 王夫南垂眸看她頭頂,想伸手按一按,但努力克制住了。她吃相算不上好看,卻也不丑,為甚么覺得像老鼠?真是莫名其妙。 他皺皺眉,那邊庶仆忽跑了來,老實報告道:“大帥!參軍夫人飲酒醉了!” 許稷聞言霍地抬首,王夫南按按額頭:“這個酒鬼?!?/br> “不要這樣說她?!痹S稷低低說了一聲,立即跟了庶仆去找千纓。多嘴的庶仆道:“大帥本來只給夫人預(yù)備了一壺酒,可夫人卻要了一壇子喝!喝著喝著就倒了。” “為甚么要給她那壇酒?” 庶仆委屈道:“大帥說要照顧周到,某等哪里敢有所怠慢……” 許稷無端端想起那次在高密,王夫南帶了劍南燒春來灌倒千纓之事。 他就是算好了千纓太久沒喝酒一定會饞,又太了解千纓愛貪便宜自制力差的性子。 哎,簡直可惡! 許稷前去料理了千纓,照顧她睡下,剛出來,就見王夫南就走到了客房門口。 他負(fù)手而立,有一片銀杏葉子飄飄蕩蕩落到了他肩上,卻也不掉下去。 許稷瞥了那葉子一眼,隱約嗅到他衣香,想起某個春風(fēng)醉酒的夜晚來。王夫南抬手拈住肩頭那片扇形黃葉,忽然伸手遞給她,像無聊的孩童。 許稷沒有接,他索性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頭將葉子塞進(jìn)了她的幞頭里,拇指指腹則碰到了她臉側(cè)。 “你的臉為何這樣燙呢?”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王夫南v:沂州主場上線,歡迎你啊小稷稷。 ☆、第45章 四五枕邊人 秋夜風(fēng)涼,到底比不過溫暖和煦的春風(fēng)令人沉醉。 許稷警覺意識到氣氛不對,頓時步子往后收一步脫離了他的控制范圍。她眉眼略彎,回復(fù)他“臉為何這么燙”的問題:“上下有別,十七郎方才靠某那么近,某被你熏熱了而已?!?/br> 坦率直接,也不避諱。 許稷說著斂了笑意,認(rèn)真道:“請以后不要無節(jié)制地供酒給千纓喝,她自制力有欠,哪怕給十壇子她都能喝下,對身體不好?!本o接著補(bǔ)了一句:“某會生氣。” 這是她首次對王夫南坦率表達(dá)自己的感受,不管是因靠太近緊張尷尬、還是因千纓醉酒之事感到生氣。 但王夫南卻背了手毫不在意地說:“妹夫真是活得無趣啊。” 許稷站在安全地帶回駁道:“某偏愛有節(jié)制并且可控的活法,至于趣味,某生來便沒覺得這種東西沒什么用處?!?/br> 已經(jīng)二十八歲的王夫南可不這樣認(rèn)為,他上前一把揪過許稷,毫不費(fèi)力地拖著就往東邊廊廡走!許稷官袍被拽,不由質(zhì)問:“干么抓我!” 王夫南手陡然一松,笑道:“沒有啊?!?/br> 許稷黑了黑臉,正正衣冠:“請大帥注意言行。”言辭舉止一派御史模樣,也不知哪學(xué)來的。 不過她身為朝廷任命的錄事參軍,倒的確手掌糾舉大權(quán),算是半個御史。為免被她抓了把柄,王夫南瞬時改了策略,一本正經(jīng)問:“請問許參軍,上官喊下官喝酒可算是違律嗎?” 許稷腦子轉(zhuǎn)得飛快:“不算違律,但倘若下官不想喝上官也不得逼迫?!?/br> “那是你自己定的規(guī)矩罷?我從沒讀過這一條。” “……” 許稷頓時啞口無言,王夫南伸長手一勾,大大方方攬過她肩頭:“你方才也沒有吃飽,再吃一頓又能如何?” 許稷深知敵我力量懸殊,最終識趣地隨他去了小廳。 小廳面朝庭院,兩邊矮窗支起,長案設(shè)于廳中央,下鋪藺草席,有軟墊可坐故而不冷。許稷在他對面坐下來用飯,只顧著低頭吃,酒幾乎沾也不沾。 在高密三年,她極少飲酒,怕隨時會有事,不敢有所松懈。出了高密,這習(xí)慣也保留了下來,若非必要則不沾酒。但這樣一直緊繃著,她已經(jīng)回不去在長安時的自在與愜意了。 王夫南看得出她心中有事,也不逼她喝酒,輕叩桌面,屏風(fēng)后便響起了琵琶聲。 琵琶聲乍然響起,仿佛將心弦撥。許稷驚了一驚,那聲音又低了下去,柔柔轉(zhuǎn)轉(zhuǎn)膩了一陣,忽又錚錚起來,急促過后戛然而止,沒了音。 許稷回過神,低頭吃了兩口飯,那屏風(fēng)后便又響起樂聲。 之后接連彈了好幾曲,就在許稷吃盡碗中最后一口飯時,屏風(fēng)后走出來一位懷抱琵琶的女子。許稷趕緊放下飯碗,朝那女子看過去。那女子朝她一笑:“參軍可還要聽旁的嗎?” 許稷搖搖頭。 女子便又看向王夫南:“大帥呢?”聲音柔柔,很是好聽;眼眉笑如彎月,面目看著十分可親。許稷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卻聽王夫南說:“不用了,你請回去罷?!?/br> 那女子臉上有淡淡失望,卻仍是抱琵琶一彎腰:“奴告退了。” 許稷見她離去,不由自主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毫不在意地說:“那位娘子似乎很想留下來,大帥為甚么不留?” “留下來做什么?徹夜彈琵琶給你聽嗎?” “若在長安城,肯出平康坊至宅中彈奏,自然就是希望留下來。方才那娘子望向大帥的目光中盡是傾慕向往,如此解語花做不得枕邊人嗎?”不論長安還是地方,狎妓完全是再正常不過的社會風(fēng)氣,就連正房夫人也會給夫君安排家妓,且反而會被稱贊賢德。 然王夫南瞥她一眼:“那不過是新興士族放浪不羈的習(xí)氣,王家是禮法舊門,沒有這等愛好?!彼f著飲一口酒:“何況我枕邊應(yīng)另有他人,解語花再美也不合心意。” 說這話時他徑直看向許稷,目光真摯毫無遮掩:“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是有了婚約便不會亂來的人?!?/br> 他所指婚約,自然就是那門荒唐的娃娃親,而枕邊人,則是許稷無疑。 許稷聽著指尖發(fā)燙,悶悶飲了一口酒:“那婚約不作數(shù)?!?/br> “怎么不作數(shù)?”王夫南盯住她不放,“你阿爺答應(yīng)下來,且我阿爺也認(rèn)可了。若不是他眼下在嶺南實在太遠(yuǎn),我倒是可以領(lǐng)你見見他。” “胡說什么?”許稷皺眉。 “我二十八了,家中卻無一人逼我娶妻?!蓖醴蚰辖o她倒?jié)M酒,“因我阿爺說,衛(wèi)將軍的女兒興許還活著,容我三十歲之前等她?!?/br> 許稷聞言心滯,卻又端起酒杯飲了一口:“三十歲之后呢?” 王夫南閉口不答。 這答案太顯而易見了,他是嫡房長子,不可能為了連活著也不確定的人孤獨終身。哪怕是為了王家嫡房的血脈考慮,最終他也要接受家庭的安排娶妻生子。 “三十歲之后,這婚約便無效了是嗎?”許稷指尖發(fā)麻,卻穩(wěn)穩(wěn)擱下酒杯:“那十七郎就再等三年吧,到時候自會有合適的枕邊人。” 王夫南頓覺胸中一陣悶痛,許稷這話實在太堵人了。若他不理解她,大約氣氣就過去了;可他偏偏十分理解她,知道她為什么要說這番話。 他們之間或許不存在什么天大的誤會,但就是難到一起,他行一步,她退一步。他往前走得急切,她退得也心痛。 他不能逼她,縱然她心中也存了幾分情思。 橫亙在他二人之間的滔滔江河,不僅僅是千纓,還有各自的理想與抱負(fù)。 為區(qū)區(qū)個人情義而放棄這一切,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念至此,王夫南非常難過。 他抬起頭,復(fù)看向許稷,壯著酒膽卑微又真摯地進(jìn)行首次告白: “我甘愿成為你的秋晨之露。” 許稷看著他,目光幾乎未移開。她又壯飲了一杯酒,薄情寡義地說:“秋晨之露?見光就消失殆盡?十七郎難道是想做我的地下情人嗎?” 一字一句,悉數(shù)挑開,不給半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