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回來，避之不及，匆忙把窗簾拉下躲了回去。戚晨透過外面照進去的光亮看到他的眼睛，和房間里擺著的各種透明的瓶瓶罐罐。

    從外表上看，好像和他差不多大。

    戚晨又問了幾句沒得到回應(yīng)，不死心地抬手敲窗戶，“你還在嗎？陪我說說話吧?！?/br>
    “別敲?！?/br>
    里面的人又急又慌地制止他，語氣很兇，“天都要黑了，你還不回家?！?/br>
    戚晨老老實實道：“我迷路了?！?/br>
    里面的人好一會兒沒說話，正當(dāng)戚晨蠢蠢欲動，想再敲一次窗戶的時候，里面終于有了聲音，“你往東走，一直走過去，大概半個多小時，有一座保安亭?！?/br>
    戚晨靠在窗外思考了一會兒，一直沒動彈，里面的人先沉不住氣問，“你怎么還不走？”

    戚晨虛心問，“東在哪？”

    里面的人，“……”

    似乎是被他搞無奈了，里面的人再說話的時候聲音都虛弱了幾分，“看得到太陽嗎？”

    戚晨：“看得到?！?/br>
    里面的人，“背對著太陽的方向走，太陽如果沒了，就背對著月亮走?！?/br>
    戚晨這次懂了，真誠道：“謝謝你啊，你真厲害?！?/br>
    對半大點孩子來說，懂得辨認(rèn)方向就已經(jīng)是很厲害的一項技能。

    戚晨從窗臺上下去，走了兩步又回來，連珠炮一般發(fā)問，“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今年多大，……我明天來找你玩好不好?！?/br>
    里面的人開始不吭聲，到最后一個問題的時候卻突然開口，“不許來?！?/br>
    戚晨問，“為什么不許我來？”

    “因為……因為我是怪物，會吃小孩。”里面的人越說越有底氣，嚇唬他道：“你下次再來，我就把你吃掉?！?/br>
    戚晨邏輯清奇，“那你今天為什么不吃我?！?/br>
    里面的人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回，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今天吃飽了?！?/br>
    戚晨“哦”了一聲，看天真的要黑了，也不管里面的人看不看得見，擺擺手道：“那我今天先走啦，明天再來找你玩?！?/br>
    里面的人又氣又急，“不是說了你來了我就把你……”

    “吃掉嘛。”戚晨搶話，“我明天會記得多帶點吃的東西的，等我吧?！?/br>
    戚晨丟下這句話就跑了，他按著那個小孩跟他說的方向一直往東走，走著走著卻又迷路了。

    那天晚上剛好多云，太陽下山后，月亮并沒有立刻出來。戚晨憑著記憶里的方向瞎走，直到半夜才被聞訊而來的保鏢找到，回去后就因為受寒發(fā)了高燒。

    小孩子身體素質(zhì)普遍不高，戚晨一直反反復(fù)復(fù)地?zé)艘粋€星期才全部退下去。再醒過來，他就把這次探險的事情給全都忘了，而家里的人也以此為鑒，不再放他單獨一個人出去玩。

    戚晨過了兩年宅在家里的日子，再大一點之后姥爺去世，他便被戚父接到了S市。

    若不是這次恍然夢起，戚晨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還有過這么野的一段日子。

    預(yù)備鈴響起，戚晨猛然從夢中驚醒，睜眼看到謝斂低頭看他的眼睛。

    “醒了？”謝斂道：“我還說你再不醒就叫你起來?！?/br>
    戚晨并沒太聽清楚他在說什么，只看到那雙眼睛，恍惚和記憶深處的某份回憶重合。

    “謝斂。”戚晨恍惚著問，“我小時候是不是見過你？”

    第31章

    謝斂問,“怎么突然問這個？”

    戚晨坐直起來，揉著眼睛道：“做了個夢?！?/br>
    其實話剛出口，戚晨就覺得自己失言了,他那個時候才五六歲，謝斂只會比他更小，父母俱在,沒道理會被鎖在房間里不許外出。

    而且只是眼睛而已,隔了這么多年，他應(yīng)該是沒睡醒才會認(rèn)錯。

    漸漸說服自己，戚晨把剛才的夢當(dāng)個笑話講了一遍，“其實不是做夢我都想不起來還有這事,我小時候居然能這么皮…”

    謝斂看他一眼,“是挺皮的?！?/br>
    話音剛落,鈴聲打響,任課老師踩著鈴聲進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當(dāng)時沒覺出不對，事后戚晨才想起來,謝斂當(dāng)時的語氣,明明是有些不對的。

    上午走神的后果就是,一連忙到晚上,戚晨才堪堪把落下的課程補上。

    放學(xué)回家，下車后恰好碰見從醫(yī)院回來的裴若延。兩人默不作聲地往里走，氣氛沉默中彌漫著幾分尷尬,戚晨主動打了個招呼,“阿姨醒了嗎？”

    裴若延“嗯”了一聲，“下午醒過?！?/br>
    戚晨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裴若延都答得很簡短。眼看要走到別墅門前,戚晨試探著提起，“昨天的事情……”

    “我沒再問?！迸崛粞勇砸煌ｎD，“醫(yī)生說讓她靜養(yǎng)?！?/br>
    戚晨不自覺又想起謝斂，思緒跟著飄走。直到裴若延接連叫了他兩遍，他才堪堪回神，“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裴若延深吸一口氣，潛意識捏緊了提著的袋子，緊盯著戚晨的眼睛，聲音發(fā)緊，“你問我這些事，是為了謝斂嗎？”

    裴若延看著戚晨的神情由茫然轉(zhuǎn)成無措，又隱約透出些許愧疚。只覺得自己心像是從油鍋里滾了一圈，又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碾過。

    自取其辱。

    再沒有比這句話更合適的了。

    裴若延腳下不自覺后退一步，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刻下一般，而后頭也不回地打開大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