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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鏡明花作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這對姜小乙來說是最輕松,也是最穩(wěn)妥的報仇之法。

    可就在剛剛這一瞬,他莫名擔(dān)心起肖宗鏡的安危來。

    他再厲害,也只是單槍匹馬赤手空拳,如何敵得過那三個兇神惡煞的僧人。就算敵得過,想必也要拖很久,等公孫德的人來了他就無法脫身了。而公孫闊一旦被毒死,這筆帳肯定要被算在他的頭上,以公孫德對其子的溺愛,一怒之下誅殺皇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姜小乙心中涌出一股奇怪的沖動,他叫住了肖宗鏡。

    “大人?!?/br>
    肖宗鏡走到胡同口,回過頭。

    姜小乙似乎也沒想好要說什么,支吾了一會,道:“呃……正、正面交手頗有風(fēng)險,不如我們直接從三樓窗子進(jìn)吧?!?/br>
    肖宗鏡:“三樓?”

    姜小乙道:“對,我們蒙上臉沖進(jìn)去,您只要牽制住瘋魔僧,三息之間小人定取公孫闊的狗命!咱們殺了人就跑,以你我的腳程,他們追不上的!”

    肖宗鏡又笑了。

    “小兄弟,你又忘了我是公人了?”

    “就算按照本朝律例,公孫闊也是罪惡滔天,理當(dāng)問斬!”

    肖宗鏡耐心道:“想要問斬犯人,要有實證,更何況他是四品官員的親眷,需要押送天京,由刑部審定,都察司參核,法寺審允,最后會奏皇上核準(zhǔn)。沒有真憑實據(jù)就定罪殺人,那叫濫用私刑。”

    姜小乙驚呆了。

    “你還要帶他去天京?”

    “當(dāng)然?!?/br>
    姜小乙急得臉漲紅,道:“你帶他去天京,那就是有真憑實據(jù)也定不了罪了,你自己就是當(dāng)官的,難道不知道嗎?到時就是白忙一場?。 ?/br>
    這話把肖宗鏡說得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從早上到現(xiàn)在,就這句話說得最為真情實意。”言罷,苦笑著搖頭?!皯M愧啊?!?/br>
    姜小乙:“大人!”

    肖宗鏡止住他的話,緩緩道:“小兄弟,我殺公孫闊,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但那不過是泄憤之舉。在下來此,是為了讓公孫闊認(rèn)罪伏法,以儆效尤?!彼nD片刻,語氣稍重了些?!澳阏f你來找我,是想為敏娘一家討個公道。在下就在此向你立個誓,一定給你這個公道。”隨后,他朝姜小乙鄭重一抱拳,肅然道:“小兄弟,多謝相助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向采金樓。

    第6章

    采金樓內(nèi)并不安靜。

    一樓大堂里坐著十幾個侍衛(wèi),拼了兩張桌子,正在搖骰子賭錢,喊聲此起彼伏。

    這些人都是公孫闊的貼身隨從,他們在齊州驕縱慣了,深信公孫太守的實力,并不擔(dān)憂所謂的“皇差”。

    他們玩得肆無忌憚,毫無所懼。而從樓上時不時傳出的女人的媚叫聲來看,他們的主子公孫闊本人也正在熱鬧著。

    整棟樓里,只有三個人是安靜的,便是那三位瘋魔僧——空慧、空戒、空定。他們?nèi)缤∫翌A(yù)料的一樣,分別防備于大堂中央,上樓的廊道,和花魁的閨房口。

    瘋魔僧們手持念珠,席地而坐,閉目參佛。他們看起來與這環(huán)境格格不入,而公孫闊的隨從們也確實從不理睬他們,他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三個怪人。

    忽然,有人叩響大門。

    恰好一個隨從路過門口,順便開了門。見一男子站在門外,一襲黑衣,身材高大,儀態(tài)挺拔,神色倒是十分和善。

    隨從問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男子笑道:“這里不方便說話,我們還是進(jìn)去說吧。”

    “哎,誰讓你進(jìn)了,滾出去!”隨從想推開男子,但男子的手先一步伸向他胸口,還沒擦到邊,隨從已經(jīng)摔進(jìn)門內(nèi)。

    男子進(jìn)了樓,反手將門關(guān)好。

    “哎呦!”那隨從在地上滾了兩圈,罵罵咧咧爬起來,再次撲向男子。男子微一側(cè)身,伸手再次探向他的胸膛上。他出手并不快,也看不出使了多大力氣,甚至好像碰都沒有碰到,可隨從又一次被甩飛了出去。

    屋里其他人看到這番景象,都驚疑非常。

    “怎么回事?”

    “鬧鬼了?”

    只有三位瘋魔僧沒有吭聲,安安靜靜看著這一幕。

    這男子正是肖宗鏡。

    其他隨從們相互看了看,推開牌桌,抽出刀子沖向他。肖宗鏡步伐靈活,也不出重手,就是像剛剛那樣,用手掌輕輕探向這些隨從們的胸口,他們便一個接一個地摔了出去。

    幾個眨眼的功夫,十幾個人已經(jīng)全部倒在地上,叫苦不迭。

    “鬧鬼了……真鬧鬼了!”他們沖瘋魔僧們喊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起來?。 ?/br>
    空慧:“這不是鬧鬼。”

    隨從嚷道:“怎么不是鬧鬼?他一伸手我們就飛出去!他分明會妖術(shù)!”

    空慧:“你們是被他打飛的,只是你們自己看不出來而已?!?/br>
    三樓房間內(nèi)的公孫闊聽到樓下的喧鬧聲,喊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隨從們應(yīng)聲道:“公子別急!不小心進(jìn)來個雜碎,小的們這就給他趕出去!”隨后對那三名瘋魔僧說道:“不管他是人是鬼,快點給他弄出去!”

    空慧看著黑衣男子,緩緩道:“貧僧曾聽聞,寸勁功夫練到家,發(fā)力距離奇短無比,境界高深之人,甚至可做到沾衣發(fā)勁,出手快到rou眼無法察覺,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肖宗鏡:“雕蟲小技而已?!?/br>
    空慧:“閣下是何人,來此何事?”

    肖宗鏡伸手指了指三樓,道:“在下自天京城來,奉命拿他歸案。”

    隨從聞言一驚,道:“天京來的官員不都在衙門里?你是怎么找來這的!”

    肖宗鏡道:“我怎么找來你不用管,今日我要帶走公孫闊。”

    隨從們聽了這話,頓時慌張起來,想要上樓去給公孫闊報信??战湔驹跇翘葜醒耄瑢⑺麄兌紨r住了。

    隨從罵道:“臭和尚讓開!”

    空戒掄起降魔杖,四五個隨從像是晾白菜一樣被掛成一排甩下樓,慘叫聲四起。離得最近的一名隨從剛想罵人,空戒降魔杖落地,鏗鏘一聲,震得他胸腔顫栗,險些一口血吐出來。

    空戒怒目而視。

    “誰也別想上樓!”

    肖宗鏡面色不改,道:“大師好大的火氣?!?/br>
    三樓的空定開口道:“公孫闊你不能動?!?/br>
    肖宗鏡道:“為何?”

    空定道:“沒有原由,此人你不能動?!?/br>
    肖宗鏡笑道:“佛法不是說事事皆有因果,怎能沒原由呢?”

    空定:“閣下無需多問,我們可以放過你,你快些離開齊州吧,莫要以身犯險?!?/br>
    肖宗鏡:“多謝大師仁慈,但在下職責(zé)所在,實是走不得?!彼诖筇脙?nèi)緩緩踱步,心中計算著日子。“說起來,三位大師來齊州保護公孫闊,已有幾個月了吧?也就是說敏娘一家的案子,三位也是見證人了。”

    瘋魔僧并未言語。

    “那在下就不得不再多問一句了?!敝链耍ぷ阽R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你們?nèi)齻€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燒死的,還是親手將他們一家四口葬送了?”

    空戒聞言再跺降魔杖,怒吼一聲。

    “大膽!”

    這一杖下去樓板盡碎,他的吼聲飽含至剛真氣,樓下沒有內(nèi)力護持的隨從們登時眼冒金星,仰面暈了過去。

    “朝廷的走狗,也敢在此放肆!”

    “走狗?”肖宗鏡冷笑道,“大師這話好生奇怪,若朝廷的人就是走狗,那各位大師也在為走狗賣命吧?!?/br>
    “你——!”空戒眼中燃燒熊熊烈火,恨不得將肖宗鏡剝皮抽筋。

    “空戒?!笨栈劢凶×怂?,轉(zhuǎn)首對肖宗鏡道:“閣下問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們看著又如何,做了又如何?”

    肖宗鏡:“看的話,菩薩管。做的話,在下管?!?/br>
    空慧嘴角慢慢勾出一個森然的笑。

    “閣下好大的口氣?!?/br>
    他緩緩起身,隨著他的站起,三樓的空定也站了起來。三名瘋魔僧手持降魔杖,如魁梧的山巒,將塔樓籠罩。

    肖宗鏡抬頭:“大師們坐禪坐夠了?可參出什么佛理了?”

    空定沉聲道:“我們師兄弟的救世之心,不是你一只天京的家犬可以置喙的。”

    肖宗鏡淡淡一笑,利落地翻起下擺。

    “多說無益,動手吧?!?/br>
    “你自找的!”空戒早已忍無可忍,掄起降魔杖從天而降,端是一招力劈華山!

    這一棍氣力蓋世,若被打中定是骨爛如泥。而且空戒此招暗藏乾坤,他將內(nèi)力注入降魔杖,氣比杖長,如果敵人被其氣勢恫嚇,后退躲避,定要遭殃。即便只被杖風(fēng)擦個邊,也必是皮開rou綻,血rou模糊。

    沒想到肖宗鏡面對如此震懾的一招,竟紋絲不動,在降魔杖降至頭頂三寸之時,他突然向前探步——

    一旁的空慧和空定看在眼里,眼角微顫。

    力劈華山最大的弱點,便是人將氣力全部灌出,所以一旦被敵人近身,便有空門大開的危險。肖宗鏡步法精妙,瞬息就到了眼前。空戒心驚之余連忙變招,壓低身形,一招判官脫靴,攻向肖宗鏡下盤。

    肖宗鏡躲避杖風(fēng),向上一躍。

    他跳得不高,雙腿緊貼胸腔,便騰出了近七成的空余。

    空戒緊追不舍,一翻手,將杖上挑。他內(nèi)力精深,杖頭因真氣流動,發(fā)出隱隱低鳴聲。肖宗鏡感覺到自己的發(fā)絲受到氣力波動的影響,向外發(fā)漲。他目光盯著長杖走向,看出對方想將自己挑飛,在空中卸了力氣,再下殺手。

    他雙腳一前一后,向下伸出。

    空戒沒想到肖宗鏡竟然主動迎招,正和了自己的意,順勢扎穩(wěn)下盤,要來個正面相碰。

    然而,就在肖宗鏡腳尖踩在杖頭的一瞬,空戒頓感力重千鈞,別說挑飛,就連兵器都險些脫手。他心下大怒,咬緊牙關(guān)再催內(nèi)力,這往日里少說七八百斤的力道,此時就像是給肖宗鏡墊腳的一樣,被他輕輕一踏,向后一翻,輕巧落地。

    “原來如此?!毙ぷ阽R道,“使的是少林瘋魔棍,所以就叫瘋魔僧?!?/br>
    “少廢話!吃你佛爺一棍!”空戒叫罵著再次攻了上去。

    在他們交手的時候,空定翻身下樓,與空慧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