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唯一的一顆玉石。 竟給了瑄弟。 ☆、第367章 一念私欲燃起 更新時間:20131127 “不要,四叔!疼!”孟瑄只覺得全身一波劇痛,于是又開始拼力的掙動,口中哀求道,“我的心就像是燒盡了的灰,沒有一點而生念了,四叔你放過我吧。小逸還在下面等我,我怕去晚了她又被別人帶走了!” “噓,你乖一點,”孟兮蹙眉,額上有薄薄一層汗水,口中柔聲安慰著,“我不是說只有開始疼嗎?你應該早就不疼了,可你一直無法收斂心神,才會疼痛加倍。” 孟瑄面容死寂,悶悶說:“身上的疼算什么,我最無法忍受的胸口的劇痛,想到我前世曾經(jīng)離她那么近,我卻將她放走了,我做了她的第一個男人,卻逃避責任將她扔在一旁不管不問,一想到這些,我就痛悔難當。四叔你說,天意為何要如此弄人,前世嘆一句有緣無分,可今世,明明就是有緣有分,卻還是讓我失去她,四叔你幫我算算,我二人究竟何時才能在一起?” 因為他一心求死,說話也沒有任何避諱,將“前世”“今世”的話掛在嘴邊,孟瑛固然一點都聽不懂,只覺得七弟是傷病交加,腦子犯糊涂了,才說出這些怪話。而孟兮能聽懂他說的“前世之事”,卻也不了解具體的事情經(jīng)過,有瑛兒在場,他也不方便詢問更多,只有含混地安慰說:“世事如此,好東西不會一次到手,太輕易得來的東西,你也不會視若珍寶,一旦兩相嫌隙,怨懟成殤,那才是最煎熬的事。如今你與那名女子之間的火候剛剛好,我會幫你,但你現(xiàn)在要乖乖聽話,靜心受用我給你的東西?!?/br> 孟瑄不可置信地睜眼,回頭問:“四叔你是什么意思?莫非小逸還活著,我還能跟她再續(xù)前緣?小逸她在哪里……??!四叔別這樣,疼!” 孟兮略感無奈地說:“傳功是何等重大的事,你一分心神都不肯放在上面,疼也是活該,你再亂動,更疼!” “??!呀!”孟瑄疼出兩汪淚花,可憐巴巴地強扭著頭問,“小逸呢,她還活著嗎?四叔你就給我個準信兒吧,我的命并不在我這兒,整個都擱在她那兒呢,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兩個人是綁在一塊兒的?!?/br> “我不打誑語,那女子的情形何若,我也不知?!泵腺飧嬖V他,“既然你念著她,那你就更改安心養(yǎng)傷,接穩(wěn)了我贈你的東西,傷好后再去尋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對不對?” “那,”孟瑄求道,“四叔你輕點,這種滋味也太難受了,不能換個別的地方來嗎?” “死小子,莫得了便宜還賣乖,”孟兮更大力地壓住他,喘息道,“現(xiàn)在你我一體,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還不是怪你不專心?!?/br> “……” 床上交疊的兩道人影漸漸在眼前變得模糊,孟瑛雙目失焦,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疑惑,為什么?為什么四叔對瑄弟特別的好,好得過分,好得甚至超過了尋常人與生俱來的私欲和最基本的倫理綱常?最好最寶貴的東西,為什么誰都不給,卻只給瑄弟一個人?從“齊央魔主”到“不寂不滅”,從長風訣到昆侖棠,從傳授武功到言傳身教,四叔對瑄弟可真好啊,好得勝過了親生子數(shù)十倍。 孟瑛無法否認,自己心頭盤旋的想法和酸澀的感覺,自己分明就是在嫉妒瑄弟。他實在不愿這樣想,不喜歡這種火一樣燒心上頭的嫉妒的感覺,何況他嫉妒的人還是自己的親弟弟,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這么想。 從前的事都姑且不論,只這“不寂不滅”,是他和瑄弟當年才四五歲的時候,一起纏著四叔討要的。后來聽說只能傳一人,那他們就雙雙斷絕了這個念頭,因為四叔送人,他自己就沒了,他們當成神一樣崇拜的四叔怎么能變成凡人呢?而且只有一份兒的寶貴東西,當然是要傳給親生兒子了,千秋萬代的皇帝老子,每個都將皇位傳給他的兒子,有那個是讓侄子當太子的? 可是,只有一份兒的“齊央魔主”給了瑄弟,只有一份兒的“不寂不滅”的奧義和“兩世為人”的法則,還是給瑄弟,什么都只給瑄弟。四叔的長子孟景二十二歲,次子孟添二十一歲,俱是人中之杰,他要依照常理,擇一傳之,自己或許也沒那么嫉妒了吧…… 而長風訣和昆侖棠,這兩樣四叔的生平最得意絕學,前者是最厲害的心法,后者是最厲害的锏法,不是只有一份兒的東西,四叔還是只傳給瑄弟…… 當年,他們一群孟氏子弟,誰不渴望拜四叔為師,隨在他身邊聆聽教誨,可四叔卻說自己閑云野鶴慣了,收弟子要等到哪天收心安定下來的時候,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齊央魔主沒有傳人,連他的兩個兒子都沒能一窺長風訣神秘面紗下的精髓。 當年四叔說不收徒弟時,他和瑄弟年僅六七歲,可才過了小半年時間,某一天他就看見瑄弟用長風訣救人,用得似模似樣,跟四叔使的是同一路數(shù),可見練了絕非一兩年。他問瑄弟怎么回事,對方支吾難答,他心中卻是有數(shù)了,原來,四叔在偷偷傳授瑄弟武功!瑄弟成了長風訣的唯一傳人!四叔不是不想收徒,而是瞧不上除瑄弟之外的他們這群孟家子弟! 當時,心里也是像這樣發(fā)著nongnong的酸意——四叔既然暗地里收了徒弟,為什么不能多添自己一個?自己的資質(zhì)比小七差很多嗎?自己沒小七討人喜歡嗎?四叔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是也很親密嗎?原來,“親密”也是分等級的嗎?瑄弟跟四叔是“極親密”,自己跟四叔是“很親密”,兩者之間差了一個等級? 還有瑄弟,既然他暗中拜了一位神功蓋世的好師父,為什么不捎帶上自己一個?從小到大,自己對他可是推食食之,解衣衣之,只要自己有的,從來沒短過他的,每次他闖了禍,自己都不由分說地站出來替他頂包,父親的鞭子自己可沒少吃,至少有一半兒都是為他吃的。 可一向乖巧聽話又聰慧懂事的小七,為什么這一次卻對自己隱瞞這么大的事,為什么對自己這親哥哥藏私,為什么不跟四叔提幾句其實憑三哥的武學天分也能學懂長風訣這類上乘武學,兩個人一起學不是更好嗎,有一個武藝高強的兄長保護他不是更好嗎,難道他怕自己超過他嗎,難道他在暗中將自己視為競爭對手,難道他也對保定伯府的世子位心向往之…… 從那以后,口上雖然不說,心里還是有了點嫌隙,對瑄弟的心也不如以前那樣熱忱了。然后仍帶著點兒期盼,巴望著瑄弟能從自己的言行舉止中發(fā)現(xiàn)端倪,猜出自己生了他的氣,進而做出彌補,讓四叔再多收一個關門弟子??墒沁B等了三四年,這樣的好事都沒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于是不知不覺中,自己就生了他更大的氣,同時也氣自己為什么一直生悶氣,為什么不當面鑼對面鼓地去找他問個明白??蛇B生幾年的悶氣,年歲一天天變大,心中的話也跟著長久地悶在心中了。 就這樣,十一個兄弟之中跟自己最好的瑄弟,漸漸也生分了不少。事情原本不會變成這樣,只要瑄弟更坦誠一些,或者自己更豁達一些,可兩個人同時都沒做到這一步,親兄弟就沒從前親了。自己不是不想做出改變,可瑄弟越長大越神秘,自己也難以跟他太親近。就算他什么都不說,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瞞著的事太多太多了,常常還有一些未卜先知的驚人舉動,倘或一時不防被自己察覺了,他就央求自己幫他隱瞞。自己每次總是笑著說,好,哥幫你??尚闹袑λl(fā)忌憚。 自己不是沒告誡過自己不能往邪路子上想,身為兄長,應該對下面的弟弟更包容和友愛,可嫉妒的毒草生了根發(fā)了芽,一天天在繁衍生息,怎么攔都攔不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每日在書院抱著書本兒念“吾日三省乎吾身”,也時時刻刻反省著自己,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自己一直暗暗嫉妒著那個優(yōu)秀得不可思議的弟弟。 為什么他做什么事都成竹在胸,水到渠成,為什么自己連他一半的程度都做不到?他是上蒼的寵兒嗎?老天為什么將最好的天分和運氣同時賜給了一個人?何其不公! 所以說,在孟家里,嫉妒他的人不止有老大孟賢,還有自己這個親哥哥孟瑛,只是前者的嫉妒表現(xiàn)在他的一言一行中,而自己則深埋在心底,從沒表露出來,明里暗里也沒對瑄弟使過壞,所以瑄弟從未刻意提防過自己。大概在他眼中,自己還是那個和藹可親的好兄長,跟小時候騎竹馬打仗時一個樣。 大概因為天賦優(yōu)越的人,神經(jīng)都比較粗條,不會多想這些事。大概是,這樣陰暗的想法和負面的情緒,都只屬于那些不被上蒼眷顧和不被光環(huán)籠罩的人,自己還算好的了,生了一副好看的皮相,又生來就有世子的身份,到哪兒都高人一等。而大哥孟賢身為庶子,在家里在外頭,他常有不少冷遇遭遇,從小到大他一定積了不少怨氣,長大之后才會變得那樣激進,處處針對兄弟中最拔尖兒的瑄弟。 有一次,瑄弟在街頭從馬車下救了一個小孩兒,所用身法驚人之極,落在父親眼里大感意外和欣喜,認為他乃天縱奇才,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將他破格提調(diào)軍中,不久就擢升為先鋒將軍。一時人人矚目、羨慕、敬仰和議論瑄弟這個十歲就一戰(zhàn)驚人、擊殺胡虜匪將的神武小將軍。 自己當時苦笑,瑄弟又一次一鳴驚人了呢,自己在書院門門第一的光芒又讓瑄弟給掩去了呢,有個分外出色、又跟自己一心一意的好弟弟,是幸還是不幸呢?自己偶爾冒出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想法,是否太小雞肚腸太不應該了呢?那個人可是自己的親弟弟啊,他出色,自己臉上不也有光嗎,將來自己襲了父親的爵位,做了戊邊元帥,不是也多一個忠心而得力的幫手嗎。 后來,瑄弟在揚州呆了一段時日,回到軍中后就變得叛逆不聽話了,還出言頂撞父帥,仿佛是一串一點就著的炮仗??珊们刹磺?,父帥那幾天也是一點就著的暴躁心緒,父子倆一模一樣,于是這兩人就別上苗頭了。當時,老大孟賢和自己都在,孟賢趁機進讒,唆使著父帥杖責瑄弟,讓他買個教訓學個乖。自己從中勸了兩句,卻沒盡全力,鬼使神差地。一番推搡哄鬧下來,瑄弟沒有一點服軟的意思,徹底激怒了代表著絕對權威的父帥,最后,他就挨了不少重重的板子。 看著血透重衣、奄奄一息的瑄弟,自己的心中升起了點點快意,那一點邪性的歡愉而得意的感覺,幾乎立馬將自己嚇著了。 ☆、第368章 公子失身于賊 更新時間:20131127 孟瑛自謂自己是亞圣孟子的嫡系傳人,不想在嫉妒和算計之中自毀,于是他告訴自己,瑄弟太優(yōu)秀又不是他的錯,而自己的自慚形穢和妒意滋生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往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瑄弟照常蒸蒸日上,而自己什么創(chuàng)舉都沒有,就要先被自己的心魔給摧毀了。 秉著眼不見心不妒的原則,孟瑛離開山海關的戊邊軍,也沒再回京城,而是四處游學闖蕩,希望開闊自己的視野和心胸,將往日的陰霾驅(qū)散。后來,他就結識了寧王、風揚和齊玄余那幫人,他對他們的實務和強干心生羨慕,于是就殷勤拜訪,寄望可以提升見聞。而寧王那幫人一發(fā)現(xiàn)他是保定伯世子,更是著意結交,加上彼此脾氣性情都相投,雙方漸漸就越走越近。 幾個月后,孟瑛竟然獲準接觸伍櫻閣的情報網(wǎng),還得到了自由出入漕幫的優(yōu)待,不止見聞大大提升,還跟風揚結為莫逆之交,從他那里獲益良多。正在孟瑛慶幸,自己這次外出游學的決斷真是最明智、最正確的一次選擇的時候,他卻一時大意,接觸到了寧王一伙兒的核心機密,抽身不及,只得半強迫式地正式入了他們的團伙。 再之后,他就越陷越深了。伍櫻閣的所作所為和行事理念,跟他從小到大被教育灌輸?shù)摹岸Y義仁信智”格格不入,讓他幾度想從這些人身邊逃離開,可朱權是何等虎狼之輩,怎容得一個把柄被其牢牢掌握的棋子逃離?幾次明里暗里的謀算手段斗下來,孟瑛除了拜服,就是敗服,他輸?shù)男姆诜中哪懢愫?,自認自己全然不是這位天潢貴胄的對手。 在此期間,他頭一次聽說了“何當歸”這個名字,在過了一幕香艷的眼癮之后。 寧王雖然掌握著他,脅迫著他,但另一方面,寧王對他已經(jīng)不是禮賢下士的程度,而是平輩論交,殷勤拉攏。他每次到了大寧,都是第一時間被接進王府,在府里面的受尊重程度,甚至超過了他在自己家里的時候,“賓至如歸”被詮釋地恰如其分。 孟瑛當然明白,自己得到的種種禮遇都是有代價的,也知道豫讓的“國士眾人”論——寧王待他以“國士”之禮,當然不可能讓他泯然“眾人”,一定是因為他這名“國士”要去做的事,是那些不被禮遇的“眾人”絕對做不到的。孟瑛甚至能夠預料到,終有一日,寧王會軟硬兼施,迫使他樹明旗幟,徹底投向?qū)幫跖上担⑶也皇撬粋€人投誠,而是要讓他掌控了孟家上下之后,帶著整個從來只效忠皇帝的孟家,一起投身在寧王門下。 孟家是大明所有望族之首,與王、謝、李、常、關、徐六家并立為“大明七大望族”,而且,孟家、王家、常家、關家這四家之所以二十多年來榮寵不衰,皆是因為他們?nèi)际菆远ú灰频谋;室稽h,對皇命向來帖服恭從。以常家為例,早在洪武二十六年,他們的姻親藍家被查出有逆反舉動,常家的態(tài)度分外鮮明,當場就與藍家斷絕干系,并協(xié)助皇差徹查“藍玉謀反案?!?/br> 藍玉也是大明鼎鼎有名的開國功臣,一代名將,常遇春妻弟。他素有謀略,勇敢善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在天下初定之后,他官拜大將軍,封涼國公。只是他攀上高位后恃功驕縱,又多蓄莊奴和假子,恣意橫暴,奪占民田,這些舉動大大激怒了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乃草伍行列出身,貧賤時極貧,糠菜不能糊口,父母兄嫂等一大家人紛紛病死餓死、棄他而去,因此他當時就立誓要“殺盡天下貪官”。藍玉居功自傲,捋了皇帝的老虎須,于是藍家被以他的親家常家為首的皇家屠刀徹底血洗。藍玉以謀反罪被殺,人皮整張剝下,內(nèi)中填滿稻草,傳示各地,之后廠衛(wèi)查究藍玉黨羽,牽連致死者達一萬五千余人。 那一萬五千人中,囊括了所有跟藍玉有書信往來,甚至是幾面之交的官員,一時朝野為之震動,人心惶惶??赡且蝗f五千人之中,卻無一人是常家人,可見皇帝對常家的信任和寵幸有多深。這樣的寵幸,全都是用他們素日謹言慎行,對皇權惟命是從,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良好官聲換來的。而孟家也受到這樣的寵幸,甚至更盛于常家,在“官場經(jīng)”上被稱為“萬年青”,舉朝豎拇指,獨一份兒的恩寵和榮耀。 這種極高極貴重的位置,一旦跌下來,會有多痛多傷可想而知。到時舉朝動蕩,驚天巨變,會不會又是另一場“藍玉案”呢? 孟瑛被寧王拉攏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于這樣那樣的臆想。會否有一天,老皇帝朱元璋還沒歸天,寧王朱權就已經(jīng)收斂不住他的野望和利爪,要裹挾著他這些年來積累的所有勢力,或武裝壓境京師,或逼宮迫使皇帝禪位,或發(fā)動朝野哄變,強迫皇帝立他為東宮。會不會有這樣一天,而孟家也要因為自己的緣故,被綁上寧王的戰(zhàn)車呢? 盡管孟瑛非常希望逃離這一切,可朱權卻偏偏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不讓他抽身。硬的也來,軟的更多,讓孟瑛漸漸迷失自己,明明心里清楚自己失身于賊,早晚孟家也會被自己連累,可寧王府的溫柔鄉(xiāng),卻一度讓他欲罷不能。 沒錯,朱權對他大方得令人咂舌,不只讓他住在王府,還叫各色嬌艷顏色的歌妓和俏婢,乃至朱權他自己的姬妾來伺候他。孟瑛自小在孟府守慣了規(guī)矩,一言一行都有家法家規(guī)的條條框框在約束他,驟然離家,走入寧王那個圈子里,頓時有一種“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的暢快感覺。再加上朱權贈他的美人中不乏人間絕色,他心道,愁也過一天,樂也過一天,索性就苦中作樂罷。 就這么著,他在溫柔鄉(xiāng)中實實在在地纏綿了數(shù)月之久的光景,還在梅林中撞到了朱權抱著一名絕色美人抵著樹枝行樂的風流事。本來登一撞見,孟瑛也是羞驚交加,打算立馬回避,可是接下來的景象著實駭?shù)搅怂?,讓他屏息駐足,瞪眼瞧完了全過程。 一開始,朱權與那美人極盡纏綿,對她更是溫存俯就,惹得她水眸迷蒙,溢出更多的淚來。孟瑛心道,這女子一定是朱權的心愛之人,常聽說朱權對女子極冷漠絕情,見他將正經(jīng)娶來的小妾隨意叫出來待客,當家妓使喚,就可見一斑,而朱權對那美人如斯憐愛,可見他也有柔情乍現(xiàn)的時候。 可剛這樣想完,可怕的事情乍現(xiàn)了,朱權在歡好中突然驚變了臉色,他的眉間顯出一種紅黑夾雜的豎條花紋,然后整個人也從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出迫人的氣勢,與孟瑛一向熟識的那個朱權大不相同,比后者的霸氣、戾氣和煞氣都重了好幾倍不止。“變身”后的朱權對身下的美人毫不憐惜,動作也變得狂野粗暴,將美人折磨得哭叫求饒。 他將美人死死按在梅樹中間,上下推動其人,只幾下子就將美人的雪背擦出二十多條深淺不一的傷痕,血流如注。有幾根還直接刺入了女子的臀和背中,隨著朱權的起伏動作而更深地陷入皮rou之中,美人哭得脫了力,漸漸陷入半昏迷的狀態(tài),恐怕等到云收雨散的時候就要斷氣了。孟瑛看得十分不忍,沒想到朱權在床笫之間的愛好如此殘忍不仁,有意阻止他這種變相殺人的性事。 可朱權卻先一步自己清醒過來,停止了暴行,抱著美人大哭不止,口中直喚著“逸逸”“逸逸”,還輸氣為美人治傷,可美人不堪蹂躪,最終氣絕而亡。朱權登時又“變身”成魔頭,不止繼續(xù)對斷了氣的美人施暴,還狂性大發(fā)地四處發(fā)掌,轉(zhuǎn)瞬間就摧毀了整座梅林,并仰天暴喝“何當歸,納命來!”“何當歸,你負我何其深!” 香艷情事轉(zhuǎn)瞬就變成了兇案現(xiàn)場和硝煙戰(zhàn)場,而朱權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時而大哭大笑,時而擂胸劈樹,一會兒泣聲叫“逸逸”,一會兒又大罵“何當歸”。 孟瑛終于被嚇走,不敢再看下去,接下來的日子,他在王府中住得極忐忑,想走卻走不脫,簡直是度日如年。直到半月之后風揚來大寧,孟瑛跟他說了此事,才從風揚處得知,朱權變成這樣,是因為兩年前在揚州愛上了一名叫做“何當歸”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如仙,卻也心如蛇蝎,生生就將一個正常的朱權逼成了這副情狀??墒侵鞕嗌類鄞伺⒁饨o她正妃之位,如今還在籌措之中,所以為了解決平日的相思之苦,就從各地尋來了十幾名跟她容貌有相似之處的美人來當她的替身。因為何當歸的小字是“清逸”,因此那些替身美人的名字中統(tǒng)一都有一個“逸”字,穿跟何當歸一樣的衣裙,作跟何當歸一樣的打扮,供朱權解一時之渴。 孟瑛對此事咂舌不已,等回到了京城,又在段府見了一個同樣害著“何當歸病”的段曉樓,對何當歸此人的印象可想而知。所以,當?shù)弥顑?yōu)秀的弟弟孟瑄也深愛此女的時候,孟瑛自然在心中首先就劃了個叉號。其后,無論是寧王的人找他,還是段曉樓找他,為了那名叫做“何當歸”的神奇女子,孟瑛都是滿口答應著幫忙。 而這一次,他對垂死中的孟瑄坦白了段曉樓找他的事,卻還是瞞下了寧王朱權找他的事——雖然寧王那一日見到何當歸的“丑陋”容顏后心生厭惡,立刻就將積攢了三年的熾熱愛戀給丟進長白山里去了,可是寧王事后又來找過孟瑛一次,讓他幫忙將何當歸弄到手,一為報仇,二為練功,三為掩蓋去一個跟何當歸身世有關的秘密。 當然三條原因,朱權只對孟瑛說了前兩條,又是一番威逼利誘,一定要將何當歸給他毒啞了綁來。只因朱權日前自己去捉何當歸,卻遭遇了跟段曉樓一樣的事,那就是他發(fā)現(xiàn)何當歸的屋子外竟然布了一個很怪的桃花陣,來來往往的人都可以如常通過,只有他連半步都不能接近。 柏煬柏的“桃花百殺陣”創(chuàng)于永樂年間,雖然他什么都教給朱權,可是這個桃花陣他自己現(xiàn)在還布不出來呢,現(xiàn)在才是洪武三十一年,那朱權就更不能破解了。上門迎娶的正常途徑,朱權也嫌太麻煩,易旁生出變故來,因此就想到了一個跟段曉樓不謀而合的法子,那就是利用孟瑛的有利地勢,近水樓臺先得月,直接一瓶藥翻到之,打橫抱走之,秘密貯藏之。 ☆、第369章 蛇妖迷戀書生 更新時間:20131128 此時在何當歸的閨房,孟兮還在對孟瑄傳功,孟瑛努力驅(qū)散心頭的妒意,轉(zhuǎn)身去外室憑窗望月,紓解內(nèi)心的苦澀感覺?!啊泵髅鞫际峭粋€爹娘生出來的兒子,在同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為什么七弟就出類拔萃,步步身蓮,即使遭遇了逆境,也立刻有貴人現(xiàn)身相救。而自己就處處比他差一截,運氣也比他差,想要游歷四方以增廣見聞,卻遭逢了寧王朱權那樣的野心家的覬覦,從此不能自拔。 孟瑛對著天上的明月嘆了一口氣,難道自己往后都要受制于朱權,做一個任由他擺布cao縱的傀儡?瞧老七對何當歸那種“生則同衾、死則同xue”的死心眼兒情狀,就算不知道何當歸對老七是什么樣的心,也不能一錯再錯下去,去盜走老七的命根兒何當歸。 之前答應了段曉樓,又應承了朱權,是因為自己不知道老七對何當歸的情竟有這么深,深到讓一個聰明絕頂?shù)哪腥俗兂闪舜糇由底?。問世間情是何物,能將一個從來不變的人,徹底變成另一個人?老七才開了情竅幾年工夫,怎么說生死相許就許下了,他是什么時候認識的何當歸。又是怎么喜歡上她的?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喂,那個,孟三公子?”甜脆如甘蔗的女聲響起,孟瑛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是廖青兒在說話,“我想問問,小逸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才能救她?” 孟瑛蹙眉看向內(nèi)室,果然,廖青兒話音剛落,孟瑄又咳嗽氣喘起來,孟兮又糾正他說,“意守丹田,意在神間,再這樣下去,我也不能阻止你走火入魔下去,你不全癱也要半癱,怎么去追你愛的女人回來?” 孟瑛的目光又落在身前的少女面上,橫眉立目地表現(xiàn)出自己的憤怒之意,嚇得廖青兒連忙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孟瑄的情況這么危急,可小逸將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她自己倒不見了,這也太急人了吧,她的愛心充沛,連貓貓狗狗都會努力救,沒道理不救孟瑄,會不會是她現(xiàn)在連自己都救不了了?” 這烏鴉嘴的斷言讓內(nèi)室的孟瑄再次變得躁動不安,孟兮又是一番耳提面命,危言恫嚇。于是,孟瑛對廖青兒氣惱非常,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往外帶,一直拉出門去,拉到離臥房很遠的桃花林中才停下來,甩手立定,雙臂抱胸,俯瞰著她說:“廖小姐,你不該再在這里逗留,快走吧,何當歸不在桃夭院,就算想救她也不該在這里浪費時間。你去城外看看吧,城外十里坡,何當歸中毒了,怕是活不成了?!啊薄?/br> 廖青兒大驚失色,惡聲罵一句“見鬼,現(xiàn)在才說,剛剛就該讓你抹脖子!”轉(zhuǎn)身跑開,邊跑邊回過味兒來,十里坡是錦衣衛(wèi)據(jù)點,小逸中毒的事跟錦衣衛(wèi)有關系,那么,錦衣衛(wèi)中跟她恩怨情仇牽扯最深的人是……段曉樓!怎可能?那家伙也耐不住動手了?! 孟瑛在原地默默望了一會兒她的背影,不由又想起了三年前做的一個光怪陸離又愚蠢之極的夢。在夢里,自己做過什么蠢事就姑且不提了,只記得身邊的女子就是這個廖青兒,不過她在夢里可比現(xiàn)在漂亮多了。一句“沒想到廖之遠的meimei這么丑”,好像立刻就得罪了她,其實他想說的是,“夢里的你很漂亮”。 當然,比她漂亮十倍的女子,他也見過不少,眼光早就被養(yǎng)刁了,怎么可能說出“廖青兒,我暗戀你整整四年了,你再不嫁給我,我就切腹自殺了”這種可怕的話,真蠢。雖然她比較奇特,但他的口味很正常,他還是喜歡像娘親那樣的傳統(tǒng)美人……不過,三年前她遞情書的樣子,現(xiàn)在想起來真好笑……那封情書好像還留著,被他擱哪兒了呢…… 穿“油紙雨衣”的身影越跑越遠,越跑越快,孟瑛忍不住又出聲叫她:“廖小姐!廖小姐!廖小姐?”不理他?“廖青兒!廖青兒!姓廖的!” 她還是咚咚咚地跑遠了,孟瑛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女人果然是不能得罪的動物,真沒氣量,不就是那一次在應輝書院讓她下不來臺么,竟然記恨到現(xiàn)在??伤趺床荒苷驹谒慕嵌瓤紤]一下,十三歲的男孩子,對女人的興趣本來就缺缺,有個十五歲的胖大姐來遞情書,第一反應當然是驚嚇,而不是自豪或感動或,呃,萌生好感。 可那件事過去三個月后的某一天,他突然聽娘和庶母們議論“連續(xù)劇戲目”,據(jù)說是廖府的一位小姐的“專利權”,在官府新設的“專利司”報備過的,只要哪個戲班子唱她寫的連續(xù)劇,就得二十抽一的分利錢,即使不唱她寫的戲,而是戲班子模仿連續(xù)劇的形式排長了劇目,又打著連續(xù)劇的名號對外宣傳,那也得五十抽一的將戲班子的收入分成給她。 要是戲班子不肯給,那就是犯法的事兒,根據(jù)新興的那套《專利法》,戲班子犯了盜版罪,銀子要加倍的罰,最高可罰到十抽一的高分成,由當?shù)乜h衙衙役強制執(zhí)行。最絕的是,“專利權”乃是終身制和繼承制,不止她可以終身收取這樣的紅利,連她的子孫后代都能繼續(xù)拿這個錢。不想給?那就別唱時下最受歡迎的連續(xù)?。∠肷俳o?那就別唱正版的《新白娘子傳奇》,用你們戲組淺薄的智慧自己寫盜版的《蛇妖迷戀書生》吧! ——廖青兒的古代第一桶金,就是用連續(xù)劇的提出和推廣賺來的,當然,為了讓《專利法》變得合法,她不停地用小鞭子在家里抽打其兄,其兄又去麻煩錦衣衛(wèi)眾人,足足謀措了三年才夢想成真?!斑B續(xù)劇是廖青兒發(fā)明的”,此事只有少數(shù)作為連續(xù)劇迷的夫人小姐知道,不過也漸漸變成了廖青兒乃京城名人的理由之一。 廖青兒在京城住了幾年,特立獨行的各種杯具事,除了將她變成“丑”名遠揚的人之外,還帶動了一點名人效應,有一些年少不懂事的小姐,竟然開始模仿起廖青兒的怪人做派來。 比如扎光禿禿的馬尾辮,將辮子甩得很高,自以為很帥很瀟灑可以去騎馬;比如雨天把油紙傘的傘面拆下來穿身上,美其名曰雨衣,比蓑衣輕便比雨傘方便;比如對“封建制度下的包辦婚姻”勇敢地說不,爹娘給定的親事統(tǒng)統(tǒng)要退掉,因為老人家眼神兒不好品味太陳舊,選的女婿個個像古董;比如從此不再吟酸溜溜的閨閣清詞,卻在閨房中挑燈寫連續(xù)劇的劇本,將心目中最向往的愛情述諸筆端,讓男人看看新時代的女強主義;再比如牛13地將各種稀奇古怪的自創(chuàng)新詞掛在嘴邊講,看到別人露出困惑的神色,就洋洋得意地以女大學士自居,裝13并憂郁地說一句,姐已經(jīng)超越了現(xiàn)今人類的智慧,不用崇拜姐,姐已成傳說。 這些舉動都是廖青兒成為名人的來由,但廖青兒自己卻把這些當成是“古代不適應排異癥”,是她的一種病。自從魂穿到明朝來,她就生了一場一直好不了的大大的病。 其實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也沒那么時尚,需要時時刻刻將新新詞匯掛在嘴邊上講,多數(shù)時候,她不過是一個鉆完實驗室再鉆小黑屋看書的山頂洞人,早就被時尚甩出去八百條街。那時候,她最愛讀的書是關于古人愛情的小說,覺得在那個沒有手機,一封信要走上半個月才能從a點到b點的時代,談戀愛一定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又唯美又浪漫又古風又憂傷的美好的事。 試想一下,男人沒了手機,就不能偷偷給各種異性發(fā)曖昧短信,不能再以“哥們兒”或“閨蜜”的名義跟別的女人精神出軌。在古代,只要將男人栓得夠牢,那他的精神和rou體就能高度統(tǒng)一了。而女人如她,只要表現(xiàn)得像所有穿越人士一樣,集所有美貌智慧才干和人格魅力于一身,那她玩轉(zhuǎn)古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那時候的她不喜歡現(xiàn)代,不喜歡跟別人包括家人講話,還偶爾做著穿越的美夢,覺得她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古代人,所以才會對“古代”這個詞這么心儀,提起來就心波蕩搖。 而她穿越的經(jīng)過,其實她也對何當歸隱瞞了不少。首先,她是被她爸在外面跟情婦生的女兒搶走了男友兼未婚夫,可她立刻就安慰自己,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還是棵爛草,于是就沒傷心出來。其次,她又被一輛單行道逆行的自行車撞倒摔破了膝蓋血流了一地沒人管,可她還是安慰自己,今天是十三號的星期五,人人都倒霉,喜大普奔。最后,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醫(yī)院里打來的電話說她mama哮喘發(fā)作打120送去醫(yī)院還是沒救過來半路上就沒了。 于是她就走進最近的公園公廁里,開始發(fā)聲大哭起來,一想到自己平時沉浸在精神世界里而忽略了跟mama的言語溝通,一想到自己平時厭煩聽mama怨婦式的訴苦而戴上耳機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再一想到自己從來不知道m(xù)ama患有哮喘癥今天第一次聽說就是噩耗傳來,她頓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漸漸就真的喘不上氣來,仿佛溺水的魚兒一樣,明明大自然里有無限的免費的空氣,可就是不能鉆入鼻腔,透過肺葉,滋潤她的全身。 她這才驚覺,他們家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遺傳的突發(fā)性哮喘癥,今天又是十三號的星期五,老天爺發(fā)威,赤井秀一那么強大的男人都中招了,可見今天有多兇險,而自己家走了大霉運所以要一天被帶走倆!天!人家家里都是家傳古董花瓶,怎么我家只家傳哮喘癥!天!你既然要帶走奴家,為什么不趕在高考復習之前,害奴家平白多受了那些等苦楚! 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在她凄厲的血淚控訴中,前年從布達拉宮外面的小地攤上買的一串紅繩穿佛珠,據(jù)說是高僧喇嘛開過光的,能牽引魂魄的厲害東西,她雖然附庸風雅地戴著但從來沒當真的飾品,那串偷工減料到只有四小顆檀木珠子的佛珠,突然就爆發(fā)出一陣驚人的藍色鐳射光線,將哮喘發(fā)作的她給整個兒包裹住了。 于是,她帶著“外星人將我抓去做實驗”的最后一念閉上眼睛,睜開眼睛后,卻瞧見之前用自行車轱轆來軋她的那個二百五穿著一身古裝,傻笑著問她:“meimei,你醒了?你頭還疼嗎?我買了糖漿炸排叉給你吃,你別跟爹娘說我?guī)闩罉洌胁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