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君知我醉
江燼九走了,可那一陣甜膩的血腥感還留存在大殿之內(nèi),擾亂了邵傳酬的呼吸秩序。 他本是不嗜甜的,府內(nèi)也從不許熏香,可今晚,這股子不經(jīng)世事的稚嫩味道讓他的嗅覺敏感起來,帶動其他的感官開始活躍。 他很難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還沒熟透的蜜桃,剛被剝開汁水飛濺的荔枝,以及初出新芽的枝椏。明明江燼九身上的味道只不過是再明顯不過的血氣,他卻完全聯(lián)想不到殺戮。 他想到少女的胴體,想到江燼九閉著眼在他的肩頭磨蹭。 第二天傍晚,除了行蹤的例行報告外,江燼九換下的衣物也被送到邵傳酬跟前接受查驗。 他知道江燼九在他的宅子里溜達,還特意繞過了他的大殿,去找倩倩吃了頓飯,下午呢,下午就獨自看著門廊外的假山造景煮酒喝。 報告的結尾,暗衛(wèi)說沒有聞到什么特殊的味道,還猶豫著補充道:“江少主可能是想回終南山了吧?!?/br> 邵傳酬淡淡地聽著。 屏退左右,殿門也闔上,他才拿起江燼九穿過的青白色的里衣,背著光抖落,讓熟悉的甜香充滿鼻腔。 那股香味就是江燼九身上的。 江燼九受傷了嗎?他聞不夠。他甚至想扒開江燼九的衣服,把他見不得人的、不讓他看見的傷口撕開,然后慢慢舔舐,吸吮他不斷滲出的血珠。 邵傳酬自覺自己有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癖好。 得去興師問罪才行。 等到夜色開始四合,江燼九又關上房門開始燒沾滿血的布條了。 江燼九花了兩天時間才確定了流血的地方在自己的褲襠,可他早就不疼了。人怎么會流血還不疼呢?那些血和血塊就像是從他的身體里掉落出來,并不屬于他似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選擇了坦然接受。 江燼九把這當作詛咒生效的一個標志,就好像一口洪鐘豎在了他的頭頂上,敲響了第一聲有關命運的消息。 他還有兩年。 說來有點沒出息,剛開始他還想過這兩年就呆在邵傳酬的侯府算了,他樂意和邵兄一起呆著,但是轉念一想,邵兄不見得看得起這樣一個一事無成的江燼九,也不見得樂意有個拖累。 他向來是不指望著誰的,就像他從來都知道不可以太愛太依賴哥哥江流兒,因為江峪城的兒女不會久生。 人生不易,江江嘆氣,嘆完氣只能繼續(xù)燒胯下墊著的布條。 邵傳酬推門而入時,江燼九正看著即將燃盡的爐火發(fā)愣,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江燼九沁潤著水汽的眼波。 邵傳酬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關上了房門。 空氣里滿滿的都是血的甜香! 江燼九眨巴眨巴眼睛,把淚水壓了下去,抬頭剛打算道聲邵兄,就被邵傳酬一把從火爐前拉起來,扒去了外面裹著的貂皮大氅。 正疑惑著,邵傳酬已經(jīng)握住他的手腕,把幾層衣料從腕間唰一下堆疊到了大臂,白白嫩嫩的細胳膊暴露在空氣中,些微有點冷,讓江燼九掙扎著往后縮了縮。 邵傳酬還嫌不夠,將江燼九的手腕拉高,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檢查,幾乎讓本就不高的江燼九踮了腳尖。 換下一只手臂之前,邵傳酬終于抬眼看了看江燼九的臉。 不看還沒事,看了江燼九就覺得很委屈,又覺得羞恥,沒有多想,江燼九一手環(huán)住邵傳酬的脖頸,一手抱住他的背,嬌嬌地柔柔地倒在他寬闊的肩頭了。 這樣一個柔軟的制止讓邵傳酬握在手腕的手慢慢松開,理智也開始回潮,但是他仍然下意識地低頭在江燼九的發(fā)間吸了一口。 還被江燼九發(fā)現(xiàn)了。 “邵兄,你在聞什么?” 聽到江燼九的聲音,邵傳酬的意識才徹底清明,他驟然退了一步,離開了這具對他來說仿佛散發(fā)著魔力的身體。他撿起地上的大氅,一邊遞給江燼九,一邊瞟著他緋紅的臉說,“我聞聞你喝了一下午的酒氣?!?/br> 江燼九眨巴眨巴眼睛,倒也沒覺得奇怪,他不太會喝酒,可是也覺得酒是個好東西,要不是今天喝了酒,他可能就得想著生死這樣的事情想到半夜,一點都不像他。但是邵傳酬問了,他也只得說,“沒喝多少,一點點,哪有什么酒氣?!?/br> 邵傳酬這才看出來江燼九有些醉了。 他忍不住接著套話:“倩倩今日也在府中?!?/br> “嗯,我知道,她給我?guī)Я斯鸹ǜ??!?/br> “你覺得倩倩如何?”邵傳酬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問出這句話,或許是因為江燼九的臉太紅了,看起來像個涂了胭脂的小姑娘。 江燼九知道他的意思?;适衣?lián)姻是江家歷代少主需要完成的使命之一,甚至在父親江斐那里都還延續(xù)著,可是他不行,他身背詛咒,倩倩嫁給他得守活寡,難道邵兄不知道嗎? 江燼九想了想,一板一眼地開腔,“我,江燼九,對女人沒興趣。” 拉著邵傳酬的袖子,江燼九深深地望向他的眼底,帶著笑意,又無不輕佻地反問:“你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