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繼續(xù)，“可理論來說，太子殿下也算是受害者，他那時太小，不諳人事，只知道聽皇后娘娘告訴他的東西。他跟娘娘去若楊府上之時，便按照原定的計劃，偷偷將那偽造的卷宗藏進桌下，而此時刺客進入，皇后只需要推翻桌案，下面的卷宗便展露無遺?！?/br>
    “刺客是誰?！?/br>
    “你猜得沒錯，是我?！背聊季?，沈琛忽然開口說，“當時沒想到會有侍衛(wèi)忽然沖進來，朝我右手上劃過一刀，以至于在通緝令上，關(guān)于我的特征都是‘右手處有一明顯刀疤’?！?/br>
    “不過最后真正捉拿歸案的刺客，不過是個右手上同樣有疤的替死鬼而已?！?/br>
    “這場陰謀中最大的受害者實則是你，你可以恨我們，但我們的確清楚這一點?！彼徛f道，“太子殿下從小就格外照顧你，處處偏袒你，甚至眾人想讓你出征北疆之時，都是他主動提出替你，若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會被江馳濱暗算，也不至于如此?！?/br>
    “也算是一命換一命了。”

    江嶼似是將對方的話思索許久，隨即極輕地笑了一聲。

    “我又如何需要這一命償一命？一切所謂的補償，都不過是你們做錯事情的自我感動罷了。若是我可以選擇，我可以不要他的特殊關(guān)照，也不需要你從小假裝成江湖人士教我武功。我希望從不認識你們，一切也都沒發(fā)生過?！?/br>
    他抬手阻止住對方即將開口的趨勢，“不用解釋，也不需要道歉。我現(xiàn)在想去看看他?！?/br>
    沈琛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發(fā)出聲音。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苯瓗Z在一只腳邁上冰面之時回過頭來，“你跟我大哥，是什么關(guān)系？”

    沈琛聽到這個問句，下意識的動作是錯開目光，“我剛說過了是……”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苯瓗Z反問，“這世上有知遇之恩的關(guān)系實在太多，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對對方唯命是從，甚至?xí)H自將尸體保放在山洞中，等待著其他可行之法?！?/br>
    “我問的并不是別人眼中你們的關(guān)系，而是在你心里，你把他看成什么？”

    沈琛的神情在那瞬間有些空白，徹底不知如何回答，似是從沒有人問過他類似的問題。以至于所有的情緒都埋藏在心里，甚至連自己都沒意識到，更別提說給他人聽。

    “我知道了?！苯瓗Z看著他的表情，輕聲回應(yīng)著，“那你要一直等他嗎？”

    沉寂片刻，他又問著，“你能告訴我，在看到他的尸體后，你是什么感覺嗎？”

    第72章

    “我想讓他活過來， 我想把曾經(jīng)害過他的人全部償還回去?！鄙蜩∽⒁曋?，緩聲說，“但有時候，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江嶼此刻已經(jīng)站在冰面上行走了一大段距離， 馬上就要能伸手觸到棺木。

    “需要我回避嗎？”沈琛問著，“你需要單獨的時間嗎?！?/br>
    江嶼輕點了點頭。

    他對著棺木注視良久，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不需要沈琛回避。

    他只是將心底的話想了一遍， 并沒有說出來。

    他想到從小到大兩個人親密的交情，想到對方在朝堂上毅然替自己解圍， 決定要自己出征北疆的時刻。

    也想到自己每次提起舊事之時，對方閃躲的眼神。

    “其實我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怪你。”江嶼忽然低頭說著，“我也希望你能活著?！?/br>
    他將手搭在棺木邊緣試圖打開，卻又有些矛盾沖突。他害怕看見對方完好無損的尸體， 就仿佛一切都與多年前一般，對方只是在某個午后困倦小憩了一會。

    他同樣害怕看見對方的尸體腐爛而猙獰，就像當時蕭向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尸體一般。

    沈琛只說：他希望那人能活下來。

    江嶼知道，蕭向翎的執(zhí)念要深重得更多。

    他深吸一口氣， 終于將沉重的棺木拉開。

    眼前的景象令他瞬間呆愣在原地。

    沒有保存良好的尸體， 也沒有腐爛不堪的尸體。

    這是口空棺。

    蕭向翎也感受到了那股強烈的推力， 隨著巨大的震響， 他與江嶼被迫分開片刻，但隨后身后便有人靠了上來。

    他下意識伸出手想把對方拉過來，卻被那人有意無意地躲開。

    兩個人繼續(xù)向前走。

    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個略為鋒銳的弧度轉(zhuǎn)彎， 蕭向翎的步子在那之前不易察覺地停頓片刻，隨即仿若無事地向前走去，微微偏頭對身后的人說，“跟緊我?！?/br>
    身后的人點點頭， 后腦蹭過蕭向翎的背部。

    蕭向翎率先從拐角處走到另一邊，而在隱秘的暗處，他無聲將懷中的匕首掏出來握在手中，隨后在狹窄的通道中快速轉(zhuǎn)過身來，徑直將匕首向另一邊刺過去。

    可并不像意料之中一般，有著刀刃沒入身體的悶響。他只感覺到手臂一麻，等到他將匕首向回拽的時候，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另一端仿佛插在了堅硬的巖壁中一般，無法向回拖動分毫。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拉力從刀刃的另一端傳來，他有幾分狼狽地被拽出去，隨后被自己手中的匕首抵上了喉嚨。

    蕭向翎的眼神在暗處看著他，仿佛要迸出火來，那蓄勢待發(fā)的氣壓像極了嗜血的野狼，讓人下意識生發(fā)惶恐。

    “果然是你?！彼谅暤?，另一只手緊扣住對方的喉嚨，“從上次我見到沈琛起，就懷疑你沒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