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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上次在沐浴中是無意瞥見,那現(xiàn)在便看得清楚。 江嶼的上身比他想象的還要瘦一些,勁瘦而有力的肌rou薄薄貼在骨骼上,甚至勾勒出肋骨一條條的形狀。 而讓人無法忽視的,是江嶼身上的傷疤。 有些已經(jīng)暗沉褪色,有些輕微隆起,最明顯的,還是心口的那一處醒目的紅。 蕭向翎的心跳陡然加快,強烈到詭譎的熟悉感再次破土而出。 “這是怎么弄的?”他壓制住心底的沖動,將布條緊了一圈,蓋住那道疤。 江嶼順著他的目光隨意一瞥,不經(jīng)心道,“是胎記。” 蕭向翎手上一頓,連聲音都有些沙啞的顫抖,“你頸上墜的玉,是怎么來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辈紬l纏好后,江嶼扯過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記憶里是一直有的,有人說是我生下來就帶著,有人說是我母妃留下來的。怎么,蕭將軍總是對我這塊玉如此感興趣?” 蕭向翎沒回話。 他呼吸有些不穩(wěn),眼神緊緊盯著江嶼頸前那一抹閃著光的紅。 這未免有些過于巧合。 從初見開始就有的詭異的熟悉感,兩人重合的地方不計其數(shù),連劍術都有吻合之處。 卻又有著更多的不同點,一次次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chǎn)生懷疑。 太像,又太不像了。 蕭向翎終究沒說什么,眼睛盯著火苗,又添了幾根柴。 洞內開始變得燥熱。 江嶼大概是真累了,難得沒在一旁費盡心思套話,只是闔著眼睛靠在石壁上,像是睡著了。 蕭向翎深吸一口氣,松開一直合起的手掌。 而手掌中心,赫然躺著一枚極細的銀針。 是剛剛江嶼穿回衣服的時候,腰間暴露出了一閃而過的寒光。而蕭向翎為他包扎傷口的時候,便下意識順了過來。 宮宴當天,丞相中毒身亡,死因是小臂上一個針狀傷口。 后來罪名一并推到江馳濱頭上,但蕭向翎并不覺得此事會如此簡單。 甚至連江嶼自己中毒,都像是一個迷惑人的幌子。 皇上把這個案子交給他和夏之行,而事實上,江嶼從未脫離過他的懷疑范疇。 要事當前,兩個人都無法做到問心無愧,無法做到完全的交付與信任。 那銀針前端帶著些烏黑,明顯是浸過毒。而從剛剛藏匿的位置來看,大概是江嶼習慣隨身攜帶的器具。 就像那把他藏匿在小臂中的軟劍一般。 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似柔弱可欺,清秀冷峻的年輕人,還隱藏著多少別人不知道的手段。 蕭向翎猶豫許久,終究還是決定將銀針別回江嶼的腰間。 他不想再這個時間點上,與江嶼糾結這件事情。 石壁旁卻突然傳來竜竜窣窣的響動聲。 而江嶼竟不知何時,早就睜開了眼,眼神清明,不摻半點睡意。 蕭向翎對視過去。 在晦暗的石洞里,再針鋒相對的目光都會顯得缺乏攻擊性。更像是從兩個方向奔來的水,隱含著迫切的欣賞與惺惺相惜,最終相互消融,向著海的方向奔去。 “是我?!苯瓗Z坦然道,“我沒想瞞著你,可能也瞞不住?!?/br> “要不這樣如何,我把此事始末說與你聽,換你把面具摘下來?!苯瓗Z輕聲道。 “只是摘面具?”沉默良久,蕭向翎啞聲回應。 “如果可以的話?!苯瓗Z一笑,“我還想聽聽你那故人的事?!?/br> 柴添了一根又一根,江嶼靠在石壁上緩慢開著口,蕭向翎始終面向著火苗沉默。 銀質面具被放在了地上。 側面看去,他的面部線條分明而富有質感,像是用刻刀精雕細琢出的人塑。目光深邃而澄澈,里面看不見任何他懼怕的東西。 那是他見過最干凈的眸子。 人不知而不懼,是為純粹;知而不懼,才是為勇。 整個案子江嶼交代得清楚。江馳濱要加害于他,他故意沒喝酒盞中的酒,中毒、吐血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假象。 丞相挑釁也同樣在意料之中,他與若楊一案關聯(lián)重大。手中夾的劇毒銀針事先便準備好,在夸贊丞相衣料時將其刺入。 蕭向翎沉默地聽完,直到火苗再次將要熄滅,他才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也是江嶼描述的整個過程中最大的疑點。 “你怎么知道江馳濱會用酒害你,又是如何知道丞相跟……你母妃的案子相關?” “是巧合?!苯瓗Z自然不可能說出自己那少見的異能,扯謊道,“江馳濱那下毒的侍女,我恰與他們兄妹二人相識,他們提前向我通風報信。至于丞相那邊,滿朝文武都知道若楊公主的案子是他主權,最后的處決命令也是他下的?!?/br> 蕭向翎輕輕搖了搖頭,他半張臉隱在暗處,神色不明。 江嶼驀地感受到久違的不安。 “這不像你?!彼p聲說著,“你不像是因為片面的懷疑、蛛絲馬跡就會下手的人,你有更多的證據(jù)?!?/br> 蕭向翎緊盯著江嶼,“你怎么知道你母妃一定有冤屈,又是如何知道丞相當年做了什么?” 這目光厚重而密實,給人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但江嶼并未避開視線,只是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這目光中逐漸加快。 “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绷季茫従忛_口,“該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