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怪不得他們都喜歡這里，這是一個既可以安靜，又可以熱鬧的地方。”

    下山到分叉路口，往上是山寨，往下是下山通城的路。媛湘怔怔地望著它。杜錦程往下看了看，“怎么了？”

    “在山里才住了幾天，就有些想回城中去看看了?！辨孪娴穆曇艉茌p，“不過我知道現(xiàn)在不合適?！?/br>
    “你還是記掛家里的吧？”杜錦程說。

    媛湘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不記掛‘家里’，只記掛家里的幾個人。就是不知道他們記掛不記掛我?！?/br>
    “等過幾天風聲平息了，我們就回城去。”

    媛湘說：“你說他們對鐘習禹的追尋會持續(xù)多久？”

    “因為對外聲稱太子已亡，他們就不會出動大批人馬去找鐘習禹。但恐怕派出來的一年半載沒找到他的消息，都不會輕易罷休?！?/br>
    “哎……”

    “別嘆息，那不是你要cao心的事。你cao的心已經(jīng)夠多了?！?/br>
    媛湘說道：“我時常覺得自己矛盾。分明不是該我愁的，我總是發(fā)愁。一些想好的事情，到最后總是被推翻。我小的時候從不是這樣的，后來不知怎么著，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個性?！?/br>
    “因為你失去了安全的堡壘。環(huán)境變化，性格自然也會眼著變化?！?/br>
    媛湘聳聳肩：“罷了，不去想那些不與我相關的事了。”

    第28章 天災（1）

    他們一起回山寨。回到山寨的時候，剛好大伙在午飯，便招呼媛湘一起吃。媛湘說已經(jīng)吃過了，寒喧了幾句，打算去看看鐘習禹。

    雖然他說不需要她的關心，說她沒有心，但她多少還是記掛著他的。

    他的房門緊閉，敲門無人回應，媛湘心想，大約他們主仆三人又躲起來不見人了。既然他們不想見，媛湘也不打擾，打了盆水回她現(xiàn)在暫住的房間。早上在山上爬了個來回，一身的汗，可是山上男性居多，也沒有地方可以洗澡，只好擦一擦身體作罷。

    等清理完畢，她覺得有些困了，倒頭就睡。媛湘打從家里出了變故，睡眠都不大好，這幾天在山上倒還睡得不錯，難得中午時間也能睡個飽覺。她一覺醒過來，發(fā)現(xiàn)久未爬山的她渾身都是疼的，放眼望去，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難道她竟然睡了很長時間？

    忙推門出去，耳邊猛得轟隆一聲，緊接著一道閃電劈到遠處的樹木，又是幾陣隆隆雷聲，大雨像天上破了大洞似的，往下猛倒著雨。媛湘看著墨染了一般的天色，探頭看看外面。

    沒有人在議論這場暴雨，寨子里的人更像消失了一樣。

    媛湘擋著頭，從院子另一邊跑到堂屋；院子進而已經(jīng)有些積水，沒過了鞋子。阮大娘正在包餃子，抬頭見她，笑道：“你醒啦?！?/br>
    媛湘有些羞郝，“原想小歇一會兒，沒想到睡了這么長時間。”

    “不長，是下了雨天顯得黑了。”阮大娘喃喃地道，“這雨下得這么大，我一輩子也沒見著幾回。”

    媛湘看阮大娘包餃子的速度很快，又頗覺得有趣，便說：“我來幫你忙吧?！?/br>
    “你會嗎？”

    媛湘道：“不會，大娘可以教我嗎？”

    “可以?！?/br>
    媛湘露齒一笑，“我去洗洗手?！眱袅穗p手，她取了面皮，學著阮大娘的樣子拿了點兒餡擱在皮上，再把皮捏起來。一個丑丑的餃子包好了，媛湘說：“我怎么包得這么難看？”

    “多包幾個就好了?！比畲竽餃睾偷男Φ?，“瞧你細皮嫩rou的，肯定是個千金小姐。”

    “沒有，我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辨孪嬲f。

    “別騙大娘啦，我雖然常年生活在山上，年青的時候可也是見過世面的。你穿的戴的，都是極好的。想必是和家里吵架，離家出走的吧？”

    媛湘怔了怔，“不是的?！彼呀?jīng)沒有家，何談離家出走？

    “你別不好意思承認了。因為中意的情郎，和父母吵了一架，離家出走，這種戲碼，在我年青時就常常發(fā)生?！比畲竽镄Φ溃澳銈兏改覆粷M意錦程？他挺好的啊，年青有為，就是家里沒別人，人丁不旺，這點不好?！?/br>
    媛湘不知道要怎么接話了。大娘著實有趣的很，難道他們那個年代，竟然很多人私奔么？他們似乎都以為她與杜錦程是一對兒了^……媛湘沒有刻意去澄清，一來她的澄清他們只會當她是在害羞，二來，也許她和杜錦程，真的可以走到那一步。

    媛湘又捏了幾個餃子，雖然依然丑陋，但總體來說有些進步了。

    “往后有空，大娘教你幾個拿手菜，”她說，“姑娘家，是該有學下廚，不是有句話說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么？可見會下廚有多重要。”

    “好哦。”

    瓢潑大雨，依然在下著。媛湘問阮大娘：“他們人都哪兒去？”

    “睡覺的睡覺，打馬吊的打馬吊?！?/br>
    “我那個受傷的朋友，可有出屋子？”

    “沒有?！?/br>
    “吃飯的時候也沒出來？”

    “是。端了點飯進屋去吃，然后又將飯碗送了出來。他究竟什么身份哪？怎么會受傷呢？”

    “我也不太知道?！辨孪媾氯畲竽锷顔?，便說，“我得去看看他，待會兒再回來幫你包餃子啊?！?/br>
    “不要緊不要緊，你去吧?！?/br>
    媛湘洗了手，又到鐘習禹的房間去敲門。半晌，陸洋才開了門，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什么事？”

    “你們一直躲在屋中，我怕有事，過來看看。”媛湘說，“習禹他要不要緊？”

    他往里面看了看。媛湘便知道可能不太好，往前走了一步，“我進去看看。”

    陸洋擋到她前面，“他不想見你?！?/br>
    “賭氣重要還是身體重要？”她銳利地瞪了他一眼。

    陸洋僵持了會兒，還是讓開了。媛湘走進房間，只見鐘習禹躺在床上，臉上灰白，嘴唇干躁地起了皮。媛湘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又迅速收回手來，“他在發(fā)燒，你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么？”

    本來坐著養(yǎng)神的御寬聽她這么一說，連忙站起來也往鐘習禹額頭上摸了摸。

    鐘習禹緩緩睜開眼睛，見到媛湘，不禁皺起眉頭：“你又來干什么？”

    媛湘沒理他，而是和陸洋說：“你去叫老六來一趟，今兒的藥恐怕也還沒換吧?！?/br>
    陸洋什么也沒說，轉身就出去了。

    鐘習禹目光如死灰，他直直地望著她：“既然那么絕情，又何必現(xiàn)在裝作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

    “你覺得我不關心你也罷。你總要治好了才能離開這里?！?/br>
    鐘習禹便不言語了。

    兩人默默無語，這時老六從外面進來，搓著手笑道：“怪我怪我，今兒竟然忘記給這位少爺換藥了。”

    媛湘道：“不要緊，現(xiàn)在給他換一換吧。而且發(fā)熱了，不知身上的傷要緊不要緊。”

    “這么多傷口，又傷得頗深，發(fā)炎發(fā)熱是一定會的。待會兒我開幾副藥給喝喝，明天就能不燒了?！?/br>
    老六準備了藥，鐘習禹倒不反抗，任他換藥。因要寬衣解帶，媛湘不便在屋，便走到外面來。

    雨，仍然在不停地下，杜錦程忽然憂心忡忡地過來道：“我們得趕緊下山?！?/br>
    “為什么？”媛湘疑惑地問。

    “雨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兩個時辰，這么大的雨勢，恐怕山洪會來。屆時我們想走都走不了。”杜錦程道，“阮大娘他們已經(jīng)收拾必須帶走的東西，準備下山了?！?/br>
    媛湘擔心起來，“鐘習禹怎么辦？他身上有傷，又發(fā)著燒，淋不得雨啊。”

    “那也沒辦法，總比被淹死在這兒強?！倍佩\程道，“這里雖然已經(jīng)是山頂，但土質松軟，萬一整個山體滑落，我們無處可逃?！?/br>
    媛湘看了看天色，雨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杜錦程素來淡定，難得見他有擔憂的時候，媛湘不免遲疑了?！坝惺裁崔k法讓鐘習禹盡量不淋到雨？”

    “只能穿蓑衣，”杜錦程道，“趕緊走，否則我怕來不及。”

    他進屋和老六說了幾句，老六連忙加快手中的速度，上了藥，將繃布扎緊實。媛湘想到另一個問題，便低聲問杜錦程：“我們能往何處去？”

    “我們進城?！?/br>
    “太冒險了！”如果此時鐘習禹進城，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先下山再說?！倍佩\程往外吆喝，“走了！”

    御寬出來問媛湘發(fā)生了什么事，媛湘將杜錦程原話轉述給他聽。并說：“我知道鐘習禹此時傷勢嚴重不好走，但是待在屋中恐怕更危險。不如還是下山吧。”

    “他已經(jīng)在發(fā)燒，淋了雨恐怕狀況更差！”陸洋也道。

    “沒事?！辩娏曈砦嬷軅顕乐氐募绨蛘酒饋?，“走吧。總不能因為我而連累他們?！?/br>
    御寬和陸洋還想說什么，但是忍住了。點點頭：“好，我們輪流背你?！?/br>
    杜錦程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澳銈儌z都還有傷在身，如何前得動。這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總能把他弄下山的?？禳c走。水已經(jīng)越漫越高了！”

    媛湘走出屋外，看到院子里的水確實已經(jīng)經(jīng)剛才漲了一倍！一個不大認得的年青小伙子進屋背鐘習禹，他推開道：“我能走。”

    “能走就自己走?！蹦切』镒訁拹旱氐闪绥娏曈硪谎?，先離開了。

    媛湘跺跺腳：“你現(xiàn)在犯什么脾氣呢？你是要和誰過不去？”

    “命是我自己的，倘若我死了，也怪不著你。不用你管！”

    媛湘氣結。半晌才說：“好！你要自己走，那就下山吧！”

    第28章 天災（2）

    正說著，羅青拿了幾件蓑衣來，陸洋服侍鐘習禹穿上。鐘習禹硬撐著走，陸洋御寬要背他，都被他拒絕了。

    媛湘只好說：“若你實在走不動了，再讓他們背著你吧?！?/br>
    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地下山了。媛湘將裙擺扎到大腿上，褲腿和鞋子很快就被打濕了。雨傘被雨打得怦怦直響，媛湘咕噥道：“怎么會下這么大的雨？”

    “上一次下這么大的雨，似乎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倍佩\程道。

    因為雨下得又大又急，多少影響了他們前進的步伐。媛湘回頭看看走在最后面的鐘習禹，仍然撐著自己走，不知道該要敬佩他，還是生氣。在這個時候逞什么英雄呢？就是倚靠一下別人又怎么樣？

    一直到下到半山，鐘習禹才實在走不動了，由御寬背著繼續(xù)下山。

    杜錦程一直頻頻回頭，媛湘問他：“你在看什么？”

    “看有沒有水漫下來?！?/br>
    “如果漫下來呢？”

    “那我們就必須趕緊逃跑，因為山洪會在瞬間而至，我們很容易被沖走?！?/br>
    雨一直不停歇，雷轟隆隆地巨響。他們將到山底下，媛湘重重地松了口氣，“現(xiàn)在不要緊了吧？”

    杜錦程沒回答她，而是回頭和御寬說：“我來背他一會兒。你們身上有傷，歇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