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從錦被中露出來，握刀的手傷勢不重，只有手背上劃了一道口子用紗布包裹，五指完好尚能動作。他把她的手拿過來握在掌心里：“你想跟我說什么？也像勸靖平那樣勸我死心嗎？”

    不等她開口，他又自顧著說：“我已經(jīng)是皇帝了，雄心壯志、宏圖偉業(yè)我也都有，我的心里眼里裝的自然是天下四海。但是，”他悄悄收緊了手指，不敢用力怕牽到她的傷處，輕輕拈住她一點指尖，“我卻依然不能當(dāng)它只是過眼云煙。”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不太順，其實今天有寫4000多的，刪了1000多……┭┮﹏┭┮

    ☆、第九章 長生樂2

    七郎不知何時也悄悄出去了，門扉輕掩。穎坤看著兆言憔悴泛紅的雙眼，一個躺著，一個坐著，視野里的人也是橫著的，有種他調(diào)皮地歪著頭的錯覺。那些義正詞嚴(yán)的說辭在腦子里盤旋，就是無法結(jié)成字句吐出口。奇怪得很，她對靖平能苦口婆心頭頭是道地說理，對著兆言卻說不出來了，明明可以用來說服他的道理比靖平多得多。

    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她的聲音不由放低放柔：“陛下……”

    “你什么都別說，好好歇著?！彼皽愡^來一點，改用雙手放上來握住她，“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不用說了，你要的我全都答應(yīng)你。朕會勵精圖治、勤勉治國，守住祖宗留下的基業(yè)，給子孫后世留一個太平江山；朕也會敬事太后、父慈子孝，妻子兒女供養(yǎng)撫育，盡我人子人父的責(zé)任；仁懷太子受燕人敬重緬懷，朕自當(dāng)禮遇敬奠，顯我大國仁主的德度風(fēng)范；你舍不得他，以后你想留在燕州任職，或者在西山筑廬陪伴，我都答應(yīng)你；還有你那個忠心癡情的家奴，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太孤單，不妨留他在身邊服侍照料，如果覺得身份不匹配，朕也可以封他……”

    他越說越急，語調(diào)凌亂，說到最后自己都哽咽難言。穎坤的手指微微一動，點在他手心里，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后面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穎坤柔聲問：“這些話，是陛下的肺腑之言嗎？”

    她總是輕輕巧巧地只用幾個字，就能輕易地調(diào)動摧毀他所有的情緒。干澀灼痛的眼睛里起了水光，他連眨了數(shù)下眼瞼，把那點軟弱的淚意咽下去。

    “不是?！?/br>
    不等她開口，他又繼續(xù)道：“但是，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沒事，我心里到底怎么想，我想要怎么樣，那些都不重要?！彼猿暗匦α诵?，“我是皇帝，皇帝就該高高在上讓人不敢妄揣圣意，怎么能隨便向別人坦陳肺腑呢？”

    他低下頭去，趴在床沿，把臉埋在她掌心里：“末兒，燕薊即將平定收復(fù)，我這一生再無所求了，只求你能好好的，別再出事了……上一回我無能為力，這一回卻是我親手把你逼入死地，幸好你沒事……末兒，那種滋味我無法再嘗第二遍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沒事……”

    “陛下還年輕，春秋鼎盛，一生還長得很……”穎坤輕聲勸道，又覺得這話不像撫慰，只讓人更生絕望。一生還長得很，可是最好的期盼已經(jīng)失去了，往后還有那么長的歲月，該何以為繼？

    他的肩膀微微抖動，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有掌心里積聚起淺淺一泓冰涼的濕意。分別多年，再見時他已長成昂藏男兒，威嚴(yán)的君主，她差點忘記他也曾是當(dāng)初那個跟在她身后、被她欺負(fù)、也被她照顧的瘦小稚氣的少年了。上一次見他哭是什么時候？太久遠(yuǎn)了，久遠(yuǎn)到想不起來事情緣由，只記得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糊得滿臉的面容，被她嘲笑了好久。

    如今長大了，再不能那樣肆無忌憚地大哭，再痛再傷也只能躲起來自己默默消解，哭泣也是壓抑無聲的。她想抬起另一只手安慰他，身子動彈不得，只能動了動右手手指，從他眼下拂過，接住那一滴冰冷的淚珠。

    “兆……”她險些脫口而出，叫出年少時經(jīng)常呼喚的名字。兆言，沈兆言，她一直喜歡連名帶姓毫不客氣地使喚他。小時候毫不避忌，自有一種兩小無猜不分你我的親密。自從他登基為帝，普天之下除了太后就再也沒有人能稱呼他的名諱，而太后對這個非親生的兒子也很客氣，不會直呼其名。他大概有很多年沒有聽別人叫過他的名字了吧。

    兆言抬起頭時眼淚已經(jīng)擦干了，雙眼微紅。他本來就熬了好幾天目生血絲，看不太出來哭過。舉頭見穎坤目光柔和地盯著自己，他一時竟有些不適應(yīng)，難為情地開脫辯解：“定是當(dāng)年被你欺負(fù)得狠了，在你面前總是擺不出大人的威勢來，脾氣也變得跟小孩子似的?！?/br>
    穎坤微笑道：“以前比這更狼狽的樣子我都見過，陛下放心，臣不會說出去折損您的威儀的。”

    她微微抬了抬右手，手臂使不上力，只抬離床沿寸許。兆言立刻把臉湊上去，碰到她的掌心才想起自己怎么會做這么孩子氣的動作，往回一退，穎坤的手卻也跟著他抬了起來。他怕她手臂著力，舉手托住她，她的手掌便貼在他臉上，指腹溫暖而柔軟。

    她從未主動對他做過如此親密溫柔的舉動，兆言捧著她的手就舍不得放開了，面頰微微蹭了蹭，只能蹭到她掌心里的布結(jié)，卻也覺得無比溫存歡喜。

    穎坤把他發(fā)冠中散落下來的一莖發(fā)絲掠到耳后：“陛下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也累了吧？”

    兆言順著她的手俯下去，像剛才一樣把臉埋在她手心里，又怕壓著她，換了個姿勢自己在下面趴著，把她的手?jǐn)R在自己外側(cè)面頰上。

    “是有點，”他閉上眼，眼瞼一合，困意便如潮水一般涌至，后半句話都含糊不清，“末兒，我好累……”

    話音未落，人已沉沉昏睡過去。

    穎坤側(cè)過臉看著他的睡顏，方才她和靖平說那番話時便想起兆言，人活在世上有那么多負(fù)擔(dān)責(zé)任，而他無疑是肩上擔(dān)子最重的，各種相干的、不相干的，他自愿的、不自愿的，那么多人的生計都牽系在他身上。

    少年時單純熱血的志向，難為他還一直秉持，并未在繁冗蕪雜的政務(wù)中消磨了壯志。

    穎坤救回來時筋疲力盡，渾身浴血遍布傷口，但大都是皮外傷，休養(yǎng)了十多天傷處愈合，病勢便大有好轉(zhuǎn)。反而是看不見的地方更費工夫，她的左腿被鈍器重?fù)簦瑳]有像薛亮那樣徹底折斷，大夫仔細(xì)診治后發(fā)現(xiàn)腿骨上裂縫錯位，最少也得一個多月才能痊愈，不比薛亮好得快。

    這段時間她一直住在行宮中療養(yǎng)，兆言也守在她身邊悉心照料。上次燕州城下一戰(zhàn)，鮮卑軍除了西路有三萬多人狼狽逃脫，沿來路繞道蔚州、圣州輾轉(zhuǎn)撤回燕薊北面，其余幾被殲滅，散兵流竄各地。時值臘月，吳軍缺少御寒裝備，并未遠(yuǎn)行深入追擊，屯兵各處城池休養(yǎng)越冬。

    穎坤養(yǎng)了半個多月，外傷基本已無礙，只有左腿被夾板固定，不良于行。兆言等她身上繃帶一拆，大夫說可以拄杖下地活動，立即找來輪椅車要推她出門去散心透氣。

    穎坤看那輪椅車外觀嶄新，顯是剛剛做好特意為她準(zhǔn)備的，不禁失笑：“臣再過半月就可恢復(fù)自如，何必如此大費周章?！?/br>
    兆言道：“無妨，你用完了可以轉(zhuǎn)贈醫(yī)署，傷員用得著，不算浪費?！彼拖骂^來用只有他們倆能聽清的聲調(diào)耳語：“我不是怕你在屋里躺太久悶壞嗎，要是換作從前，別說一個月，就是一天你也躺不住?！?/br>
    穎坤也壓低聲音笑道：“臣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這點耐心還是有的?！痹掚m如此，到底天性難改，她也早向往外出去放放風(fēng)。

    她偏過臉去說話，兆言的臉就在她腮邊，側(cè)對著她，相隔只有寸余，氣息相聞。他的目光向下一沉，只停頓了須臾，即又直腰起身，伸手推動那輛輪椅車：“今日天氣晴好，行宮里也不冷，帶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宮人欲上前替他推車，被他制止：“朕瞧這推著也挺好玩的，讓朕推一會兒?！?/br>
    說是一會兒，繞著行宮后段走了一大圈也沒見他撒手，齊進(jìn)帶著宮人內(nèi)侍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宮內(nèi)有些路是青磚鋪就，平坦光滑；有些只為步行而留，或嵌以鵝卵石，或磚石奇崛，或鑿刻花紋，并不適于輪椅車行走。從南面繞回來時，明明前方是坦途，兆言卻拐上了一條沙石小徑，車輪在沙中艱澀難行。穎坤問：“陛下為何不走那條大路？”

    兆言道：“不去那邊了，從這兒抄近路回去吧?！?/br>
    穎坤昂首看了看：“那邊雖然遠(yuǎn)一點，但路途好走，并不比這邊……”她瞧見疏落的樹陰之間一拱飛檐，忽然就明白了，語聲頓止。

    兆言推得急，車輪陷進(jìn)粗糲的沙子里打滑空轉(zhuǎn)，推也推不動了。他彎腰想去抬車輪，穎坤卻道：“陛下，還是回頭走大路吧?！?/br>
    兆言半蹲著抬頭看她，她笑了笑：“陛下什么時候知道的？”

    齊進(jìn)等人看他們停下了，也止住腳步候在三五丈之外。兆言索性蹲在她面前：“就是上回你進(jìn)宮來……我找到一名在行宮就職多年的老大夫，他熟知當(dāng)年故事，全都告訴我了?！?/br>
    “老大夫？”穎坤想了想，“莫非是當(dāng)年援助過我一臂之力的仗義老翁？”

    “他說曾經(jīng)救過你?！?/br>
    穎坤舒了口氣：“老翁暗中相助，逃脫后我還一直擔(dān)心他會不會被拓跋竑遷怒責(zé)罰，幸而他存活至今。救命之恩理當(dāng)報答，這位老者還在宮中嗎？”

    兆言道：“他請求還歸永安故里，朕給了他一筆賞金，放他回鄉(xiāng)了?！?/br>
    穎坤點頭道：“永安臨近霸州，想必不會再遭戰(zhàn)火，老人家回鄉(xiāng)去也好。多謝陛下賞賜，為我報答老翁恩情?！?/br>
    兆言握著她的手，拇指從她手背血痂新落的紅痕上撫過：“多虧他救了你，不然……我謝他是應(yīng)該的?！?/br>
    （未完待續(xù)）

    作者有話要說：休息，休息一下，溫馨一會兒先~~

    ☆、第十章 定風(fēng)波1

    等穎坤的左腿徹底好透可以下地自由行走時，已經(jīng)是正月新年了。燕州城的這個新年過得并不喜慶熱鬧，燕州百姓剛剛經(jīng)歷兩場圍城戰(zhàn)役，對入駐的吳軍說不上親近歡迎，對敗走撤離的鮮卑人也談不上懷念留戀。鮮卑鐵騎威名遠(yuǎn)播，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東山再起反撲打回來，向吳帝表忠心為時尚早，而且誰知道吳人能不能心無芥蒂地接納他們？總之是個人心惶惶不上不下的局面，燕薊想要徹底納入?yún)菄?，人心向背，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安定下來的。

    今年立春立得早，新年一過氣候轉(zhuǎn)暖，蟄伏了一冬的吳軍將士復(fù)又啟程，繼續(xù)向北挺進(jìn)。鮮卑軍經(jīng)燕州一戰(zhàn)元氣大傷，拓跋部最精銳的騎兵損失慘重，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退回安州緩了兩月，收羅散兵招納隊伍，重新集結(jié)起六萬多人，加上上京增援的兩萬勁旅，陳于長城之北。這回他們不敢像拓跋竑那么冒險突進(jìn)繞道深入了，戰(zhàn)線布于居庸關(guān)、檀州、景州一線，正是燕薊與鮮卑腹地的邊界。

    吳軍占有地利和先勝優(yōu)勢，如果據(jù)守長城一線不出，剛剛吃了敗仗士氣低迷的鮮卑軍也很難攻得進(jìn)來；但是吳軍在燕薊尚無根基，主力是皇帝從京畿、河?xùn)|等地調(diào)派而來，如果就此罷戰(zhàn)撤兵，主力一走，鮮卑兵必將南下sao擾，燕地征戰(zhàn)不休，北伐也就失去了收復(fù)的意義。

    于是正月上元一過，七郎等軍中諸將聯(lián)名上奏，請求出關(guān)與鮮卑軍再戰(zhàn)，一決勝負(fù)，徹底將鮮卑人擊潰，以保燕薊長治久安。正月廿四，大軍北出居庸關(guān)，東路楊行乾從薊州北上，左右夾擊，迎戰(zhàn)鮮卑余部。

    此時鮮卑軍分為多股勢力，缺乏拓跋竑那樣震懾三軍有威望的將帥，拓跋辛又不放心把重權(quán)交給自己嫡系以外的人，勉強任命了幾名將領(lǐng)，另派了心腹文官為督軍，監(jiān)督牽制武將。吳朝吃虧了幾十年的重文輕武、武將受文官掣肘，拓跋辛好的不學(xué)，卻把別人的劣勢先學(xué)去了。

    吳軍初戰(zhàn)告捷，戰(zhàn)線從長城腳下一路北推。但是連勝幾役、將鮮卑主力打散之后，諸軍各自為政，反而沒有那么容易了。過了燕薊邊界，長城以北地勢廣闊平坦，往往幾十里上百里都不見一座城池，鮮卑軍野戰(zhàn)的優(yōu)勢開始凸顯。二月初，天候突又轉(zhuǎn)冷，倒春寒下了兩場大雪，吳軍天時地利都不占優(yōu)，戰(zhàn)況陷入膠著，糧草不濟，不得不停下北進(jìn)的步伐，一部分人返回景州就食，調(diào)運糧草補給前線。

    此時穎坤已官復(fù)原職，調(diào)集糧草的重任她當(dāng)然也得分擔(dān)。為了這個職位她還頗費了一番周折。大軍開拔時她剛剛?cè)?，請求回軍中效命，兆言?dāng)然不肯，唯恐她傷勢沒好透上陣又要加重，命她留在燕州休養(yǎng)。穎坤怎么坐得住，再三懇求、信誓擔(dān)保都沒用，只能用拳頭說話，和皇帝比試了一場，打得他心服口服才同意。

    這場比武讓皇帝陛下灰頭土臉十分沮喪：“朕的武藝真有那么差嗎？我一直以為自己身手還算不錯?！?/br>
    穎坤笑答：“武將的看家本領(lǐng)當(dāng)然是武藝，治國安邦才是陛下的長處，武藝不過興趣使然強身健體罷了。陛下的武功在歷代帝王中應(yīng)當(dāng)算是翹楚了，本朝除了高祖大約無人能出陛下之右。”

    “那你以前都是故意讓著我的？”

    穎坤略一回憶：“臣只在洛陽宮中和陛下比試過一次，結(jié)果也是臣贏了，并沒有刻意讓著陛下?！?/br>
    “幸好我沒……”兆言小聲咕噥了一句什么，穎坤沒有聽清。他斜睨著她道：“如果你不讓，我大概連你的手指頭都摸不著吧?！?/br>
    穎坤拜道：“陛下太自謙了?！?/br>
    不知她哪里拍對了馬屁，皇帝陛下雖然比武輸?shù)煤軕K很沒面子，卻龍心大悅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批準(zhǔn)她重回軍中任職，但是只許和先前一樣在后軍轉(zhuǎn)運被服物資，不許到前陣冒險。

    大概是這次比武讓皇帝認(rèn)清了自己的實力和前方?jīng)_鋒陷陣的將軍們相比還有很大差距，此后數(shù)戰(zhàn)不再親臨前線，只在中軍或者后軍坐鎮(zhèn)，這讓眾位將軍和御前禁衛(wèi)都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实郾┞对跀橙说墓稑屩?，那簡直比自己上去送死還要提心吊膽呀。

    所以中軍步卒后撤歸景州就食，御駕也在其中。穎坤所在的后軍出發(fā)最早，她還要先回景州籌集糧草，是最先抵達(dá)景州的一批。

    景州的雪比關(guān)外略小，積壓了數(shù)日也未化完，陰沉的天氣似乎預(yù)示著另一場風(fēng)雪即將到來。穎坤看了看天色，距離景州城還有不到二十里，步卒大隊則在四五十里之外，如果能撐過明天雪下不下來，大隊人馬就能安然抵達(dá)景州了。

    此時正當(dāng)中午，士兵停下來生火造飯。前方快馬已經(jīng)先到景州通報，如無意外，他們這支先頭隊伍傍晚就能進(jìn)景州城，數(shù)百輛空車等著裝運景州庫存的糧草，再發(fā)往前線救濟。

    穎坤趁休息的機會騎馬巡視了一遍運載牛車，這支隊伍人數(shù)雖然不多，因為有幾百輛大車，也迤邐綿延盈里。走到隊伍最末，遠(yuǎn)處卻有陣陣馬蹄聲傳來，步伐整齊，顯是訓(xùn)練有素的騎兵。

    她帶了幾個人迎上去查看，不多時北面馳來一支騎兵方隊，約有上千人，旌旗獵獵，是龍武衛(wèi)的旗號。當(dāng)先領(lǐng)頭正是龍武衛(wèi)的余參軍，看見她下馬來招呼：“楊校尉，沒想到在這兒趕上你們?！?/br>
    穎坤指了指后面的方隊：“陛下……？”

    余參軍道：“陛下就在陣中。卑職見天色不好恐將下雪，中軍步卒行走緩慢，因此率騎兵先行護(hù)送陛下到景州城中安置?！?/br>
    穎坤說他不得，上前去拜見。兆言已經(jīng)聞訊從陣中策馬而出，看到她彎眼一笑：“穎坤，你們怎么走得這么慢，我們后出發(fā)的都追上來了?！?/br>
    余參軍下令騎兵也下馬休整，與車隊合營，意思是要蹭飯了。穎坤引皇帝到營地中休息用餐，為了他還臨時搭起一座帳篷。左右退出帳外，她才問：“陛下為何不與中軍一道行進(jìn)？”

    兆言道：“步兵走得太慢，明天也未必到得了景州，萬一下起大雪來，朕豈不是要困在荒郊野外？”見她板著臉要駁斥，先一步堵她的話：“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他們幾個堅持要求的，把陣中的騎兵全抽出來護(hù)衛(wèi)了，不會有事的。再說鮮卑人還在長城那邊，百里之遙，后軍才更安全呢，是不是？”

    穎坤覺得此舉不妥，又找不到理由反駁他：“我們比步兵走得還慢，吃完飯陛下就先率騎衛(wèi)前往景州吧?！?/br>
    “只剩十幾里路了，著什么急。既然都碰到一起了，那就結(jié)伴一塊兒走唄，人多還能互相有個照應(yīng)。”兆言呵呵笑道，分出一雙筷子給她，“來，坐下陪我一起吃。自從離開燕州就，我每頓都食不知味，還要為戰(zhàn)事勞心勞力，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很多？”

    穎坤仔細(xì)端詳了他一番，臉頰確實有些清減凹下去的趨勢：“是因為軍中伙食粗陋，不合陛下的胃口嗎？在外行軍自然不比行宮衣食優(yōu)渥，陛下與將士們同甘共苦，臣等都看在眼里，感懷于心，也將加倍效忠回報陛下。”

    兆言舉著筷子：“因為沒有你陪我一起吃，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蠟?！?/br>
    穎坤被他氣得啞口無言，站起來道：“這些是伙營士卒特意為陛下單獨舉灶準(zhǔn)備的，食材珍貴，臣消受不起，陛下您慢用吧。”拂袖出帳。

    兆言追上來拉住她：“說個玩笑而已，怎么就生氣了？每天見不著也就算了，還不許我掛念嗎？”

    穎坤已經(jīng)走到門口，突然回過身來抱住他。兆言喜出望外受寵若驚，兩手張著還來不及抱下去，她攬著他的腰幾個旋身閃到帳篷另一邊，只聽“咄咄”幾聲，帶著火油的羽箭釘在他們方才站立的篷柱上，油氈篷布立刻被引燃著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開始破罐破摔走賣萌路線了__

    每天三千字瓶頸求破啊，人家也想要日更四千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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