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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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黃鶴引1 早晨二人是被屋外的叩門聲喚醒的。楊末窩在宇文徠懷中,一睜眼覺得門窗縫隙里漏進來的格外刺眼,不由抬起手遮?。骸霸趺催@么亮,多晚了?” 宇文徠比她先醒:“才剛日出不久,這是積雪反光?!?/br> 她漸漸適應了光線,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神思清明地望著自己,兩人躺在被窩里對視,她訥訥道:“是不是……該起來了?” “卯時都快過了吧,平素這時候早就忙完一大圈事了,好多年沒賴床睡這么晚過。” 雖然這么說,但兩個人誰都沒有動。 柴扉上的叩擊聲又響起,屋外的人小聲問道:“殿下!殿下醒了嗎?”是賀山的聲音。 宇文徠問:“什么事?” 賀山回道:“殿下,昨夜雪下得太大,這茅草屋頂承不住積雪重量。小人剛剛看屋后檐柱有開裂跡象,請兩位殿下起身出屋,以策安全?!?/br> 宇文徠回了一聲:“知道了?!眳s還是沒有起來的意思。 楊末抬頭看著他道:“這屋要塌了,你還不動?” 他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笑道:“塌就塌了,把我們埋在這里頭,就可以一直留在這兒不走了。” 她默默把臉偏開。天已經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向父兄借來的一夜,已經過去了?!拔疫€想多活幾年,別拉我一起。你起不起來?不起讓讓,我要穿衣服?!?/br> 宇文徠摟著她道:“末兒,有過昨晚這一夜,就算現(xiàn)在立刻讓我死也死而無憾了?!庇謶賾俨簧岬卦谒橆a上印上一吻,方坐起穿衣。 二人穿戴整齊開門出去一看,昨夜的雪果然下得大,一夜就積起兩寸深,山野全都被銀裝覆蓋。宇文徠問:“積雪這么深,山路崎嶇,能走得出去嗎?” 賀山低頭回道:“確實難走,不如等雪化一些再說?!?/br> 楊末問:“這么厚的雪,得多久才能化開?” 賀山立刻答道:“殿下放心,小人們帶了足夠的干糧木炭,在這山里住上十天半月都不成問題?!?/br> 楊末看了看他,目光移向宇文徠。宇文徠笑道:“末兒,我可料不到會忽然下雪,這是天意要我們在這里多廝守幾日。” 楊末面色淡淡,不如昨夜對他那么柔情蜜意,但也不像之前那樣冷眼以對。 賀山又拜道:“兩位殿下請移駕車上,早膳已準備好了。小人命人將這屋頂積雪鏟去、梁椽加固,殿下再到屋里來。” 馬車停在離茅屋不遠的松樹下,周圍有下屬的帳篷。車上早已燃起暖爐,內侍備好了熱水早膳,雖是干糧回爐也不失豐盛。兩人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外面日頭已經升得高了。 宇文徠問:“上次看你山陰面一點殘雪也玩得那么高興,今日太陽正好,新雪初降,要不要出去玩耍?” “咸福,”楊末抬起眼看他,“你說了只有一天的……” 宇文徠看她的眼神模樣,就知道她又想起了傷懷之事左右為難心中自責,不忍再教她難過?!爱斎?,我也該言而有信。早知道應該把你那貼心的婢女一起帶過來,你們倆肯定能玩得盡興。不過無妨,等路好走一點我們馬上出發(fā),白馬圍場盡是山地草原,多有積雪,總有讓你放開玩的時候,雪后狩獵別有一番趣味……” 他洋洋說了一大通,見她一直低著頭,似乎對他說的并無興致,止住道:“你在車上歇著,有什么事吩咐內侍,我去外面看看他們弄得怎么樣了。” 他轉身打開車門下車,只留她一人在車上。楊末松了口氣,卻又覺得心頭空落落的。 她掀開車窗錦簾向外望去,看到他走向茅屋,屋頂有兩名輕功顯是極好的侍衛(wèi)正在鏟除積雪,屋后則有人砍伐來木材加固房梁門柱。這種事顯然沒必要他親自過問,他走到屋前那塊巖石上,賀山送來黑貂大氅為他披上。他長久地站在那里,回身凝望這座孤獨的山間小屋,和屋后下了雪依然沒有斷流的潺潺山澗小溪。遠處層巒疊嶂,一片銀光素色映著突起山石上這道玄黑人影,山風颯颯,顯得格外孤清。 她把簾子放下,不忍再看。 不知該說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雖然下了大雪,天氣卻并不嚴寒,又是這樣明晃晃的日頭,晌午積雪就開始融化。楊末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聽到車頂上有樹冠雪水滴下的滴答聲。她從車窗往遠處看,向陽面雪薄的地方已經露出漆黑的山石,不再是早晨滿眼素白的景致。 天空中有鷹鳥嘹亮的鳴叫,她舉頭上眺,灰白的鷂鷹在頂上盤旋,與之前被困時見過的十分相似。一名侍衛(wèi)吹哨接下鷂鷹,飛奔去呈給賀山。賀山看后大驚失色,腳步踉蹌地奔向宇文徠,還沒到他面前就撲倒跪下去,伏地痛哭。 楊末不知出了什么事,只看到宇文徠似乎也是震驚至極的神態(tài),又聽不見他們說什么,索性下車想去看個究竟。剛走出車門,宇文徠已經沖過來了:“末兒,你快上車去,我們得走了。”又對四周忙碌的侍衛(wèi)高聲下令:“所有人,收拾行營,即刻啟程!” 車旁的內侍還不知情勢,問:“殿下,可是雪還沒有化完,車馬如何行進?不如等……” 賀山跟在宇文徠身后,厲聲喝道:“殿下說即刻就是即刻就走,路上有雪你拿鏟子在前頭開路也得給我把路扒出來!” 內侍被他駭住,立刻點頭應是下去準備。 楊末看賀山涕淚橫流,宇文徠也兩眼泛紅,心想是什么樣的消息讓他們如此驚慌著忙又悲痛?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莫非宇文敩那宿疾纏身的老皇帝駕崩了? 她拉住宇文徠問:“咸福,究竟什么事?” 他一眨眼,竟有兩顆淚珠從眼中直墜而下,又被他飛快地舉袖擦去。他極力使自己鎮(zhèn)定:“末兒,我們不能去白馬圍場了,得立刻回南京去。母親她……崩逝了?!?/br> 她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皇后會突然崩殂,而不是久病的皇帝?;屎竽晁氖?,一向身體康健無病無痛,體貌有如三旬婦人。上個月離開上京時她還好好的,才一個多月為何突然撒手人寰,莫非不是病逝? 她不好在這種時候追問緣由,想起他曾說過自小和母親感情深厚,推己及人,喪親時那種悲痛感同身受,但又不知說什么安慰他好:“啊……你、你別太難過?!?/br> 宇文徠忍住悲傷,容色冷峻:“現(xiàn)在還不是難過的時候。你先上車去,這一路有得顛簸?!?/br> 她坐回車上,不過半刻鐘的功夫,侍衛(wèi)們收起帳篷整頓好行裝,策馬駕車出山。宇文徠沒有和她同車,她獨自一人坐在封閉的馬車中,心頭涌上世事無常的感慨惆悵。 雖然父兄死于與鮮卑之戰(zhàn),但她對這個囿于深宮弱質堪憐的皇后并無敵意。她嫁來鮮卑半年,除了宇文徠和阿回,要數(shù)皇后往來最多。她與皇后志趣不同,但也能從那些婉約細膩的詞句中感受到這位年華恩寵不再的才女難覓知音的苦悶寂寞,她的斐然文采在北國無人比肩無人賞識,只能遙寄洛陽未曾謀面的吳國才子。 正自感傷,后方遠處突然傳來轟然巨響,車馬也隨之停頓。她從廂窗里探出頭去,只見那座昨夜她還居留其中、一上午侍衛(wèi)們整飭修繕的木屋,居然塌了。 心中恍惚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也隨之崩碎了。 宇文徠本是騎馬走在前面,回過頭趕到車邊。車旁內侍猶豫道:“殿下,怎么突然就塌了,這……” 宇文徠的臉色也不好看,勒住韁繩對楊末道:“先別管它了,以后我會再派人來重修的,先走吧。” 車馬重又起行,她等他回前頭去了,忍不住一再頻頻回望那座坍成一地木棍草屑的茅屋。她不信鬼神宿命之說,但是這座承載了他們緣分起落的山間野舍,它這個時候塌了,她無法抑制心中的愁緒失落。 除此之外,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仿佛這是一個不祥的預兆。 天黑后車馬走出狼山北麓,與先前丟在驛站的行轅車隊會合。昨日紅纓被人從楊末身邊騙走支開,回來發(fā)現(xiàn)小姐連人帶車都不見了,急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一看到她立即沖上來,對她左看右看:“謝天謝地,小姐你可回來了!你昨晚去哪兒了,他們沒把你怎么樣吧?” 楊末沒對她言明:“他們能把我怎么樣?這不好好的嗎?!?/br> 白馬圍場是去不成了,行轅車隊掉頭沿原路返回燕州。來時走得閑適緩慢,回去連奔帶跑,三天的路程一天就趕到了。 紅纓回車上與楊末同乘,等車門一閉周圍無人了,她神色凝重地小聲對楊末道:“小姐,你知道嗎,上京出大事了?!?/br> 楊末問:“是皇后駕崩的事嗎?” “對,”紅纓湊近她,“消息還沒有傳開,只有幾個身居要位的人知道,其他人只知皇后突然崩逝,不知原委。我是從南京留守和他下屬那里偷聽到的。” 楊末也正為這件事疑惑,急忙問:“你知道什么原委?皇后怎么死的?是暴病,還是什么……” “皇后,”紅纓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是被魏國皇帝三尺白綾賜死的?!?/br>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貌似得了【無存稿3000字萬歲多一字浪費每天寫夠3000就寫不出來】病,腫摸辦┭┮﹏┭┮ ☆、第十五章 黃鶴引2 “賜死?”楊末不免大為震驚,“皇后犯了什么大錯,竟要賜死?” “罪名是與伶官顧夢塵私通,皇后身邊的婢女和教坊中人告發(fā),太師上疏,人證物證確鑿?;实郛敿待堫佌鹋?,不予皇后辯解機會,下旨賜死?!?/br> “簡直荒唐!皇后貴為一國之母,身份尊貴無比,封后廿余年,她的兒子是未來的帝王,怎么會和低賤的伶人私通!” 紅纓想法與她不同:“那可不一定。鮮卑人不像我們漢人那樣看重女子貞節(jié),宮里有些宮人被皇帝寵幸過,放出去一樣嫁人,他們都不在乎。我聽說魏國有過一位皇太后,好像是當今皇帝的祖母還是曾祖母吧,老皇帝死了,她還改嫁給入宮前相好過的大臣,連新帝都稱后夫為父?;屎蟠_實經常召伶人到甘露殿內演奏,和顧夢塵隔著簾子相對彈箏,有時連簾子都沒有呢,很多人都見過。這些事如果放在我們大吳,你能想象嗎?” 楊末聽她的語氣對鮮卑皇室頗不以為然,并無太多敬意。她稍稍冷靜,仔細琢磨紅纓聽來的訊息:“顧夢塵?是我送給皇后的那名樂師?” “就是他?!?/br> 沒想到一時興起送給皇后的樂師,竟會至她于死地?!斑€有物證?” “物證是皇后親手謄寫贈送給顧樂師的情詩,詩中含有‘顧夢塵’三字,是晚唐李商隱所作,寫的什么‘浪笑’、‘牡丹’、‘雨后零落’、‘粉態(tài)’。我就聽了一遍,背不下來?!?/br> 楊末按她描述思索回憶:“是不是《回中牡丹為雨所敗》?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玉盤迸淚傷心數(shù),錦瑟驚弦破夢頻。萬里重陰非舊圃,一年生意屬流塵。前溪午罷君回顧,并覺今朝粉態(tài)新。” 紅纓點頭:“對,就是這首?!?/br> “這哪是什么情詩?” 紅纓雖然識字,但詩詞讀得不多?!傲羰卣f,李商隱的名篇不都是情詩嗎?而且這里面有這么多yin艷字詞,又含有‘顧夢塵’三字,當然是皇后寫給樂師的情詩?!?/br> 楊末氣極反笑,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荒誕不經的事?;屎蟛徘楣诮^北國,與周圍脫離蠻荒未久、很多人甚至都不能識文書寫的鮮卑人情格格不入。以往她只為皇后感到惋惜,同情她高處不勝寒的苦悶孤獨,誰知這些粗蠻的鮮卑人,自己不懂詩詞中的情懷寓意,硬摳出幾個字眼來附會曲解,就能誣陷皇后與人私通。李商隱如果知道他詠物抒懷的詩作被當成yin詩、通jian罪證,只怕也會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吧? “這根本不是情詩,就算真的是皇后親手謄抄,也只能說明她以牡丹自比,感慨自身際遇。顧、夢、塵這三個字,詩詞中比比皆是,湊到一首詩里也不足為奇,怎么就成了私通的鐵證?” 紅纓道:“除了物證還有人證?;屎笊磉叺逆九⒔谭恢械牧嫒硕甲髯C,聽見皇后喚顧樂師為‘顧郎’,召他入幕私會茍且。連顧樂師自己都承認了,除了這首詩,還供出不少皇后贈送他的饋禮,其中不乏香艷之物,這總是鐵證了吧?” “顧夢塵自己承認?”這下楊末也不知如何反駁了,“是不是屈打成招?” “不是,事發(fā)后主動請罪的?!奔t纓嘆氣道,“其實我也覺得皇后跟人私通挺匪夷所思的。給皇帝戴綠帽子,就算有那個歪心思,也得掂量掂量后果吧?能當上皇后的人,不至于這點分寸都沒有。不過真真假假誰知道呢?皇后白綾自縊還留個全尸,只可憐那顧樂師,被魏國皇帝下令裹入皮囊,騎衛(wèi)縱馬踐踏成泥后丟進獸欄,尸骨無存,太慘了。身在風塵卻有此俠義忠骨,令人敬佩?!?/br> 楊末心下一動:“你覺得顧樂師是有意為之?” 紅纓道:“我見過他幾次,那人清高得很,都落了賤籍了,還一副高高在上誰都不入眼的架勢。他cao琴彈箏技藝精湛,在洛陽就因為不肯阿諛媚上一直出不了頭,才被送來鮮卑。這樣的人應該會為了巴結皇后而與她暗通款曲吧?要說他是真心傾慕,那可是皇后,皇帝的女人,而且年紀都能當他母親了,認識也才幾個月,可能嗎?誰會對鮮卑人動真心?” 話說出口她才覺得失言,急忙止住,小心覷著楊末臉色。楊末卻只是目光微微一閃:“如果顧樂師是出于忠義,那他就大錯特錯了?!?/br> 紅纓道:“何錯之有?他只是個身份低微的伶人,卻扳倒了魏國的皇后,光憑這點后世也能奉為傳奇了吧?紅線女、聶隱娘,都是講的這些風塵俠客為國為民的故事?!?/br> 楊末沒有辯解。他們的想法不同,看待國家之爭的視野也不同。就像靖平身負火藥刺殺魏太子,背水一戰(zhàn)慷慨赴死,顧夢塵自污品格死無全尸,不能否認他們的忠義。 但是這么做導致的最終結果是否真的對大吳有利,卻不是他們能預料到的。 楊末凝眉又問:“而且這么大的事,倉促下令就將皇后賜死,慕容籌呢?他沒有出面?” 紅纓回答:“我聽那個留守說,慕容籌那邊得到消息還要幾天,屆時定會天翻地覆,要下屬守口如瓶先不泄露內情。想來他是不在京中?!?/br> 楊末冷笑:“這時機還選得真好,太子和慕容籌都不在上京,皇后只是一介女流,深宮中孤立無援,而且下手這樣利落,定是早就計劃周詳了。” 紅纓道:“我原以為皇后的地位已經夠穩(wěn)固了,又有兒子和弟弟撐腰,誰能比得過她?就這樣也說倒就倒了,一條白綾送上了路。難怪離開洛陽前大夫人說伴君如伴虎,宮里不像咱們尋常人家,是個龍?zhí)痘ue要人命的地方,真可怕。小姐,我真擔心你,你脾氣這么直,以后怎么爭得過那些心思彎彎繞繞又陰毒狠辣的女人?” 楊末問:“你覺得這是宮中女子爭寵,陷害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