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正要說話,卻看到顧籽萄鉆了回來,一臉郁悶。 “怎么了你?” “別提了,咱們認(rèn)栽,碰到這尊大神!”顧籽萄氣憤憤的說著,忍不住朝外面怒了努嘴,意思是外頭那位她是在惹不起。顧籽萄是顧大學(xué)士的獨生女兒,平時驕縱慣了,這會兒能讓她改了這個飛揚跋扈的性子,倒真是奇了怪了。云裳越想越好奇,忍不住欠起身探出頭去看,外頭見到的,是一駕金黃色的馬車,入眼是一片金光閃閃的耀目,難怪顧籽萄的高頭大馬都撞不過人家,人家的馬不僅高大威猛,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人家的馬頭上戴著的都是由黃金的金箔制成! 假設(shè)一匹馬是一千重,那么加上它的一身裝備和頭盔的話,人家的那一匹馬幾乎可以等于自己這邊的馬匹的兩倍那么大的力量的撞擊! 這……哪是人家的對手? 不過能有這么大的手筆,用黃金打造馬匹的這身裝備的人,肯定不是等閑人家,再加上連顧籽萄見了都要退避三舍,云裳斷定這個馬車的主人一定不僅是富有這么簡單,他還一定擁有絕高的地位。 果然,在對面那輛馬車調(diào)轉(zhuǎn)的時候,她看到了馬車身上描畫的一只五爪的幼龍。 五爪的幼龍…… 云裳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猜到了那輛馬車的主人是何身份了。 “這次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讓著他了吧?嘁,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就了不起啊。”顧籽萄看見云裳坐回來,一肚子的怒氣沒處可撒,正好說給她聽,“云裳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這個人,”顧籽萄在車座上寫了一個“太”字。 “這個人,已經(jīng)無法無天了,真是氣死我了!”顧籽萄怒氣沖沖的那拳頭敲了敲身邊的座椅。云裳一邊安慰她道,“難道這個人在朝廷里真的沒有人能管他了么?” “可不是嗎。”顧籽萄嘆了口氣,似乎是緩過勁兒來了一點道,“從前朝廷里有你爹,還有我爹,他們兩個人都是耿直的,也是老皇的手臂般的人物,那個人對他們也有所顧忌,還能收斂些許,至少不會這么囂張。” 云裳點了點頭,原來這個太子爺并不是什么堪稱國之棟梁的儲君,只是個紈绔子弟做派的昏庸之輩,這倒是不錯,那難怪樓云鈺和陸謹(jǐn)他們都要選擇投靠在二皇子的陣營之中了。 一路上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到了宮門的時候,云裳再一次看到那駕馬車,招搖的橫檔在側(cè)面文官們的綠色大門跟前。一些文臣沒奈何,只能下了馬車,徒步進(jìn)宮。 大家都是滿臉的埋怨,但是都是敢怒不敢言,生生壓下這一口氣罷了。 人家是皇上的親兒子,哪個要去觸這個霉頭呢? 她們是臣子的家人,自然也要從這個側(cè)門同行,所以,兩人也只好早早的下了車,結(jié)伴步行,好在是兩個人一起,不然這一條長長的甬道走到頭也要煩悶死人了。 “哎喲?!眱扇寺咧臅r候,顧籽萄卻被人撞了一下,怒目回頭看的時候,正是那位驕縱的太子爺。只得換上一副表情,慢慢的行了禮,“太子殿下?!?/br> 太子似乎對她沒什么興趣,嘴里漫應(yīng)道,“啊,免了免了。” “這姑娘看著很是眼生啊,是誰家的?” 云裳知道自己躲避是躲避不掉了,卻也不想和他說話,只是淡淡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淡定的搖了搖頭。 “原來是個啞子!真是可惜,這么個漂亮的小女子,竟然說不出話來,可惜,可惜啊。”他說著話,眼睛又在云裳的身上轉(zhuǎn)了幾圈,戀戀不舍的離開。 顧籽萄捏了一把冷汗,扯著云裳的袖子來回晃,小聲的說道,“你可真行,這種辦法也想得出來?!?/br> 云裳聳了聳肩,“沒辦法,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不然我要怎么脫身呢?” “說的也是,這個太子,真的是目無王法了,就在宮城里,也敢這么輕佻?!?/br> 兩人一邊往里走,一個小太監(jiān)正站在彩陽殿門口擺弄花草,見有貴人路過,忙跪在路邊行禮,云裳從他身前經(jīng)過,只顧著和顧籽萄說話,也沒在意。然而那個小太監(jiān)卻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呼喚,“小郡主慢走?!?/br> 云裳腳步一滯,低頭仔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小太監(jiān)很是眼熟,笑了一聲,雙手扶起他來道,“原來是你啊。你怎么在這里了呢?” 原來這個小太監(jiān)就是自己上一次直闖皇后佛堂給自己領(lǐng)路的那個小太監(jiān)。 說起來,他們也算是舊識了。 那小太監(jiān)看了一眼跟在云裳身邊的顧籽萄,眼神有點躲閃,顧籽萄當(dāng)然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你們是要借一步說話是吧,成,我到那邊去看看花草,你先忙吧?!彼韫孰x開了。 “你有話要對我說?”云裳和他走到一處偏僻的所在,站定了之后細(xì)細(xì)看了看他的臉,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留下疤痕?!斑??你臉上的傷全好啦?” “回小郡主的話,奴才是受了二皇子殿下的賞,賞給奴才幾種好藥,這才沒留下疤痕。” “二皇子?他為什么要對你好呢?”云裳有點納悶。 小太監(jiān)一直低著頭回話,實際上云裳比他矮很多,他就算是站直了回話,也不會看到云裳的正臉。“奴才也不知道二皇子為什么對奴才好。殿下已經(jīng)留奴才在他的宮殿里伺候?!?/br> 云裳笑了下,“那很好啊,二皇子人那么好,你在他那里做事,自然也會好起來的?!?/br> 小太監(jiān)抿緊了唇說道,“在奴才眼里,小郡主才是奴才的再生父母,要是沒有您,奴才這條命早就沒了,也好不起來?!?/br> “奴才今日能再次遇見小郡主,就是想向小郡主表明心意,奴才這條命是您給的,以后刀山火海,奴才都愿意為您上一上,試一試。” 雖然今天遇到這個人,聽見他說起這話的時候感到十分的驚訝也有些突然,但是,云裳卻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心里頭暖暖的,竟然讓她覺得有一絲的感動和開心。 原來,真正的將心比心,是可以換來真心的。 “哪有那么嚴(yán)重呢,不過,你總在皇宮里呆著,以后也說不定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指點我?!痹粕研Φ煤苤t遜,不過這句話倒是說得很實在。 云裳想了想,從身上解下一塊小小的玉佩,遞給他,道,“我現(xiàn)在住在蓮心小筑,就是樓府身后的那條街,你以后有什么難處,盡管拿著這塊牌子到我的蓮心小筑里來,我會幫你的?!?/br> 到時候,誰幫誰還說不定了。 對于這種心中懷著感恩之情的人來說,報恩是要用一生一世來完成的。 自己給他地址和信物,絕對是一個明智之選。 顧籽萄站在一處樹蔭下,朝她招了招手,意思是停留了太久,她們該走了。 那小太監(jiān)說道,“小郡主今日請小心紫瀲公主。奴才告退了?!?/br> 他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不過云裳卻是聽懂了,她的心里,本來就對那個大公主鳳紫瀲也存了點警備,照這個小太監(jiān)這么一說,她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誒,那小太監(jiān)是誰啊?”顧籽萄拉起她的手,問道,云裳搖了搖頭,“我也忘了問他的名字,唉,瞧我這記性。你剛才怎么不提醒我?!?/br> 顧籽萄一臉驚訝,“我還以為他是你安插在宮里的眼線呢?!?/br> “怎么會!”云裳的表情比她還要驚訝,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你的腦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我在這里怎么可能會有什么眼線,真是說笑。” 顧籽萄挑起一邊的眉毛,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抖動了起來,看的云裳只反胃,退后兩步,“你陰森森的笑什么?” “這是誰家的姑娘???可惜,生的漂亮卻說不話來,可惜可惜?!彼室庾龃至松ぷ?,學(xué)著剛才太子的模樣,搖頭擺尾,一只手還毛毛躁躁的放在她的肩膀上,笑得花枝亂顫。 “你啊?!痹粕褟氐妆凰虻?,無奈的勾了勾唇角,這個顧籽萄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笑的比誰都?xì)g,真是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身后是長長的甬道,除了她們兩個人的腳步聲之外,竟然還有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云裳覺得奇怪,她們挑選的這條路是比較偏僻的路,除了她們,還有誰也會走這條路呢?云裳回頭去看,正好看到一個年輕的公子走到了她們的身后。 “嗯,請問,您是……樓丞相的……”來人十分客氣,云裳細(xì)細(xì)打量了他一番,卻沒認(rèn)出他來,顧籽萄一看云裳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發(fā)傻。上前一步,使了個禮,“曹公子。” 原來,來的人,正是曹汝言的兒子,曹尚。 他那天在壽誕上也是個風(fēng)云人物,不過最后卻被云裳生生的搶了風(fēng)頭而已,因為這件事情,曹汝言回到家里之后,狠狠的生了幾天的氣。 這時候遇到這個人,云裳還真是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意,有些警惕的打量了他一下,“我是樓云裳,不知曹公子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dāng),只是,”曹尚白皙的臉上有點尷尬,咳嗽一聲說道,“只是想請小郡主借一步說話?!?/br> 顧籽萄翻了翻白眼兒,再次自覺主動的走向一片郁郁蔥蔥的樹蔭之內(nèi)乘涼去也。 今天要借一步說話的人,還真不少。 兩人也找了個樹蔭站好,云裳好奇的等著這個初次見面的曹公子,不知道他到底要說出什么話來。 第六十九章 斗酒分勝負(fù) 夜晚初降臨,整個皇宮都沉浸在一片華燈和繁茂之下,被籠罩在朦朧光影之下的樹木變幻出半金黃色的光澤,好不惹人喜愛。 這是一場標(biāo)準(zhǔn)的皇家夜宴,奢華,高貴,處處透著一股天家的氣度和威嚴(yán),又好似在這一片喜樂生平的場景的上空里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網(wǎng)。 那是一張被名利和地位虛榮織就的螺網(wǎng),緊緊的籠罩著這在場的所有人。 上至皇親國戚,下到達(dá)官顯貴,誰也不能幸免。 云裳正在發(fā)愣的時候,忽然聽見顧籽萄在一旁低低的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扭過頭去看她,“怎么了你?” “你快看,那就是北侯陸燦的次子,陸慎耶?!痹粕逊浅2幻靼姿系雷詈蟮倪@個港臺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陸慎就陸慎唄,有什么奇怪? 然而坐在一邊的顧籽萄卻不這么淡定,幾乎快要被自己的血液沖爆血管一般,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的拽著云裳的衣裳,“你快看快看,他好帥!” 云裳低著頭繼續(xù)吃面前碟子里的魚,這些菜里就屬這個魚的味道最好了。沒怎么放在心上的說道,“我知道他?!?/br> “啊?你知道他???”顧籽萄頓時來了興致,往她這邊挪了挪,“那你快給我說說,他是個怎么樣的人???” 慢悠悠的吐了一根刺出來,手里的筷子還在不斷的朝著魚下手,一邊說,“也沒怎么樣,就是一般的一個人啊。” 顧籽萄徹底沒了脾氣,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這樣的人還是一般的人?樓云裳你的眼睛是不是長在頭頂?shù)陌???/br> 云裳撇了撇嘴,不以為意的說道,“每個人的審美不同吧,你覺得他好,我就覺得他不好,就這么簡單。” 說完這句話之后,空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凝固了,霜凍了,冷卻了…… 云裳渾身都感到了一絲的不得勁好像小蟲子一樣的順著自己的后背往上爬。 吃魚的手終于停下,面前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多了一雙輕薄底子的青灰云靴。 順著云靴的的腿看上去,健碩的身體,窄窄的腰,再往上便是……云靴主人的臉。 一對劍眉橫在熠熠生輝的眼睛上,一臉的嚴(yán)肅和威儀。 這人,正是剛才提起的那一位,陸燦的二公子,陸慎。 陸慎…… 似乎有一隊黑色的烏鴉揮動著翅膀正從她的頭頂嘎嘎的飛過。 一時,她提著筷子的手都沒有地方放了。吧唧吧唧嘴巴,剛才覺得美味的不得了的魚,這會兒也覺不出一絲兒的香味來了。 他要說什么?為什么停在自己的面前不走了? 她正想著這個嚴(yán)肅的問題的時候,卻猛地看到了和自己隔了幾個座位的位置上,樓云霓的目光也停留在了一處。 她正呆呆的看著陸慎,眼光里的熾熱是那么的……不加以遮擋。 就在她憋得自己都快要背過氣的時候,那個云靴的主人才緩緩移動了幾步,朝前面的人走過去,敬酒。 陸慎才走,顧籽萄就哼了一聲,“看不出來,你那個草包jiejie,這次還挺有眼光的?!?/br> 云裳笑著搖搖頭,她剛才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剛剛和顧籽萄說話的時候,話趕話的說到了那么一句。其實,說起來,她還真應(yīng)該去感謝人家陸慎上一次的救命之恩呢。她本來是打算今天利用這個夜宴的機(jī)會,敬他一杯酒,好好謝謝他上一次的救命之恩的。 不過眼下看來,這件事情還真是有難度了。畢竟她剛剛的那一出才剛上演完畢,她作為當(dāng)事人,要有多好的心理素質(zhì)才能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的走過去,笑瞇瞇的和人家喝酒對飲?。?/br> “今日乃是陛下壽誕喜宴的最后一日……”祭祀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云裳還是沉浸在剛才的那件自擺烏龍的事情里,根本不能從悲觀的情緒里拔出身來。 一陣鼓樂之聲,臺子上便出現(xiàn)了一群穿著異邦服飾的少女,身材婀娜,面紗輕搖,說不出的風(fēng)情萬種,云裳跟著大家一起欣賞了一陣,接下來便是一隊身材剛強(qiáng)的武士扛著一只瓷缸走上來,巨大的瓷缸在他們的頭頂飛快的交替,旋轉(zhuǎn),看的人好不心驚。 再接下來,不過是一些雜耍和歌舞表演,根本沒有什么奇特的東西,云裳看了一會兒就乏了,只是一杯一杯的慢慢品嘗著自己面前的美酒,她正伸手去夠酒壺,聽見祭祀又宣布接下來可以百官之間互相敬酒,說白了,也就是下面的時間都是大家的自由活動時間了。 顧籽萄拍了拍她,指了指不遠(yuǎn)處,“我先過去和我爹一起去敬酒了,你自己慢慢喝吧。” 云裳點了點頭,顧籽萄剛剛離開,身邊就多出一只手來。 那手里還舉著一只酒壺,正好自己的酒壺沒有酒了,以為是宮里的侍女過來給自己遞酒,伸手就去接,“謝謝,我自己來?!蹦昧艘淮?,那酒壺卻沒有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