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望著師徒三人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笑，轉(zhuǎn)身忙著招呼旁的客人。

    樓上，宋陌囑咐傅寧：“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出去逛可以，但二更之前必須回來，不得惹事。小五幫我打下手，你就不用叫他了?！毙∥彘L得太好，又不能說話，他不放心他晚上出門。府城什么人都有，中秋這幾日最是危險，每年都有幼童被拐走。

    傅寧應(yīng)了，同情地拍拍師弟肩膀。

    唐歡搖搖頭，表示自己一點(diǎn)都不想出去玩，然后便跟在宋陌身后進(jìn)了他的房間。

    屋內(nèi)，氣氛有些尷尬。

    有些東西可以心領(lǐng)神會，一旦訴諸于口，便不得不面對了。

    宋陌沒有問弟子為何不想跟師兄一起睡。將兩個箱子放好，他走到窗前，看外面街上熙熙攘攘。

    唐歡盯著他頎長身姿瞧了會兒，過去問他現(xiàn)在該做什么。

    宋陌帶上窗，擋去外面明朗光線，側(cè)頭看他：“小五先睡會兒吧，晚飯師父叫你?！?/br>
    唐歡指指他。

    宋陌微微一笑，“師父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去睡吧?！?/br>
    這家伙該不會打算晚上打地鋪吧？

    唐歡過去躺下后，躲在被子里偷看宋陌，心里暗暗嘀咕。不過，就算他想打地鋪，她也不會同意的。

    飽飽睡了一覺，被叫醒時天色已暗。

    唐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宋陌頭發(fā)還有些濕。他沐浴了？她怎么沒聽到一點(diǎn)動靜？

    宋陌不知道弟子在想什么，只催他快點(diǎn)起來：“你師兄去外面逛了，我看你睡的香，就讓伙計把晚飯送到屋里了?？炱饋戆?，現(xiàn)在吃正好，一會兒就涼了?！?/br>
    唐歡的確餓了，利落起身。

    飯后，宋陌回到桌子旁坐下，唐歡跟上去，發(fā)現(xiàn)他在畫月景。她沒有多想，只當(dāng)男人這是為晚上不同床找借口呢，便寫字給他看，說她想洗澡。

    宋陌筆鋒一頓，卻已經(jīng)遲了，因?yàn)闆]有及時收住，墨跡前伸，壞了一幅畫。但此時此刻，他哪有心思惋惜那個，腦海里想的全是小五要沐浴，小五要在他面前脫衣服……

    唐歡敲敲桌子，用眼神問他可不可以。

    宋陌艱難點(diǎn)頭，起身道：“好，你等會兒，師父下去吩咐伙計?！币宦繁疾?，沐浴再正常不過，他有什么理由不讓小五洗澡？大不了，一會兒他先躺下，裝睡不看他就行?？蜅７块g不大，其他地方無論是背對他站著還是低頭看書，宋陌都怕自己忍不住看過去。

    回來后，宋陌走向桌子，準(zhǔn)備小坐一會兒就借困意睡下。誰知他剛坐下，他的弟子就低頭走了過來，很是扭捏地把一張紙條遞給他，上面寫著：師父，小五洗澡的時候，師父別看小五，行嗎？

    宋陌半天都沒能說出話。

    小五把他想成了什么人？

    有怒氣油然而生，宋陌抬眼，本想冷聲解釋自己不是那種人，卻震驚發(fā)現(xiàn)他的弟子臉上蒼白，正在默默掉眼淚。

    無論是害羞還是擔(dān)心，都不該哭吧？

    宋陌慌了，低聲問他：“小五怎么了？”

    唐歡依然低著頭，只把紙條搶回來，指著“別看小五”四個字，雙手輕顫。

    宋陌蹙眉，他知道弟子就算不喜歡他了，也不可能怕他怕到以為他會做出禽獸之舉的地步，否則他就不會那么粘著他，選擇跟他同居一室?？尚∥暹@樣明顯是害怕了……不讓他看，莫非，弟子身上有什么揭示他過去的印記，所以不愿意被他這個師父瞧見？

    宋陌忍不住想問，可看著弟子臉上的淚水，他輕嘆一聲，起身道：“小五，稍后伙計上來你去開門吧，師父累了，先歇下了?！比绻∥暹€不夠信任他，還不想告訴他，他問了，也只會逼得他更難受罷了。

    唐歡揉著眼睛點(diǎn)點(diǎn)頭，避到一旁，盯著地面發(fā)呆，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憐。

    宋陌心疼又無奈地躺到床上。

    自己不會看是一回事，被弟子要求不許偷看又是一回事，特別是弟子身后還有讓他越來越好奇的隱情，宋陌心中煩躁，朝里面翻個身，好徹底安弟子的心。

    兩刻鐘后，伙計把浴桶抬了上來，跟著就是提水兌水，隨后離開。

    唐歡插好門，瞅瞅床上側(cè)臥的男人，先去熄了燈，接著躲到浴桶后，慢慢吞吞脫掉衣裳，跨入水中。

    水波涌動聲，撩水潑水聲，像是一圈圈的漣漪，沖散了男人心頭那些煩躁。弟子發(fā)出的聲音是那么清晰，他仿佛親眼看見他在水里舉手抬足，羞澀的擦洗。宋陌身上漸漸熱了起來，心跳如擂鼓咚咚，不受控制在腦海里想象浴桶中的情景。他已經(jīng)被小五看過許多次了，小五卻沒有在他面前脫過衣裳。唯一的一次，是那晚小五女裝過來，可他沒法做到小五那么坦蕩，小五只露出兩邊肩膀，他就不敢看了。

    “嘩啦……”

    水聲響起，宋陌緊緊閉上眼睛，他知道，小五洗完出來了。

    唐歡也洗了頭發(fā)，換上干凈的中衣后，她重新點(diǎn)燃燈，走到床前坐下，面朝外，低頭擦頭發(fā)。

    “小五洗完了？那你把燈吹掉吧，有些刺眼。”宋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他臉上熱得厲害，一定紅了，他不想讓弟子發(fā)現(xiàn)。

    唐歡聽話地去了，回來后，在他背上寫字：師父睡著了嗎？幫小五把頭發(fā)絞干吧。

    其實(shí)她這樣和宋陌說話很方便，因?yàn)樗文奥斆鳎旧厦總€字她只要寫幾筆，他便能準(zhǔn)確地猜出來，提示她寫下一個，比她在紙上寫完再給他看快多了。

    “好?！?/br>
    聽弟子并沒有因?yàn)閯偛诺氖赂杵饋?，宋陌放松了些，坐起身，悄悄瞥他一眼。燈滅了，屋里門窗也都關(guān)著，可外面有明月有燈火，光線透過窗縫漫進(jìn)來，模模糊糊中，挨得近了，還是能看清彼此面容的。

    宋陌看見弟子開心地朝他笑，接著主動趴到床上，讓他幫忙。

    受他的笑容感染，宋陌唇角也微微揚(yáng)了起來，撩起弟子濕潤的長發(fā)，用巾子裹住，幫他，不再想那些煩心事。他相信，只要他對小五好，總有一天，小五會主動告訴他的。如果最后小五也選擇沉默，宋陌依然不在意，不管以前發(fā)生什么，只要以后弟子好好的，他就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他會照顧好他。

    誰也不說話，屋里安靜地只能聽見他的動作，和兩人淺淺的呼吸。

    待唐歡頭發(fā)干了，宋陌起身要下去。

    唐歡扭頭拽住他手，讓他陪她，說想跟他說說話。

    宋陌不忍拒絕，下床把巾子搭到浴桶上，回來后重新躺下，把后背留給弟子。

    唐歡抬手，在他背上寫字，只是寫完師父二字，就寫不下去了。

    宋陌聽到他哭了。

    他迅速起身，把身旁躺著的人也拉了起來。唐歡低頭不想讓他看，宋陌扶住弟子下巴，強(qiáng)迫他面對自己，呼吸因?yàn)樾奶垡驗(yàn)樵僖矇阂植蛔∧切┖闷嬉驗(yàn)椴恢勒嫦酂o能為力而急促，“小五，你到底在哭什么？有什么事盡管告訴師父，師父幫你?！?/br>
    唐歡睜開眼睛，眼淚不斷地往下流。

    宋陌情不自禁幫她擦掉眼淚，目光堅定而溫柔：“小五，告訴師父吧，不管你身上發(fā)生過什么，你都是師父的弟子，師父不會不管你的?！?/br>
    唐歡吸吸鼻子，慢慢止了淚，推他轉(zhuǎn)過去，在他背上寫字。

    師父，小五不敢讓你看，是因?yàn)?，小五，下面被人，切掉了?/br>
    宋陌渾身一震。第一反應(yīng)是不信，可轉(zhuǎn)瞬，他想到了弟子的單薄，弟子過于柔媚的面龐，還有，他在宮里遇見過的那些太監(jiān)。他的小五，怎么會……

    右手突然被人拉到后面。宋陌茫然不知所措，隱隱知道弟子要做什么，想縮回手，又想真正的碰到他，好讓自己相信這個讓他震驚心疼到不愿相信的事實(shí)。

    弟子不知何時褪去了褲子，他先碰到他大腿一側(cè)，沒有心思感受那里是否細(xì)膩是否光滑，他的心一直提著，直到弟子下定決心般，握著他手覆了上去。

    平的，沒有那兩團(tuán)軟，也沒有那根……

    好像哪里有些不對……

    宋陌似乎記得，宮里的太監(jiān)只切掉了一部分，那里還是留著的。

    正疑惑著，手指隨著弟子的手下移，指端碰到一條縫隙，兩側(cè)……

    腦海里轟的一聲，宋陌急急收回手，快速挪到床尾，轉(zhuǎn)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還愣愣跪坐在那里的人：“小五，你，你真的是女人？”不同于那天的竊喜和期待，剛剛他還心疼難受地不知如何安慰她，突然被她來這么一下，宋陌真的覺得腦袋不夠使了。

    唐歡眼里還帶著淚，聽到這話，原本傷心欲絕的小臉浮上困惑，眨眨眼睛，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真是男人。

    男人什么??！借著模糊的光，宋陌已經(jīng)看到她下面的樣子了。

    “你先把褲子提起來?！彼文捌鹕?，準(zhǔn)備下床去點(diǎn)燈。弟子神態(tài)不似作偽，偏偏她的的確確是姑娘家，真有人會笨到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不行，他要跟她好好談?wù)劇?/br>
    唐歡才不會放他下床，猛地?fù)涞侥腥藨牙?，將男人按趴下去，對著他張嘴解釋：師父別走，別不要小五。說完也不管宋陌有沒有看清，三兩下扒掉中衣，指著自己的兩個小饅頭給他看。

    因?yàn)樗蜃谒文把?，上半身前俯，胸前兩個小饅頭看起來竟然大了些。

    宋陌慌亂閉上眼睛，“小五，穿好衣裳！”

    唐歡在他胸口寫字：師父，你看我下面被人割掉了，胸口這么扁，怎么不是男人？

    “誰告訴你你是男人的！”

    受不住她手指帶來的癢，宋陌氣急敗壞地吼道。此時此刻，他算是信了這個弟子真的是單純到連男女都分辨不清。正常人家怎么會教出這樣傻的人？想到她伺候人時一舉一動都那么熟練，宋陌隱約有了猜測。他抓過被子，一邊掙扎起身一邊裹住她，摟緊她不讓她亂動，平復(fù)片刻，轉(zhuǎn)身道：“小五，師父不走，但你要告訴我，是誰告訴你你是男人的?！?/br>
    唐歡老實(shí)下來，一邊抽搭著，一邊把早就想好的故事寫在他背上。

    師父，我騙了你，我不叫余五，我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從記事起，我就被關(guān)在一個小屋子里，周圍都是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關(guān)我們的是個老男人，也就是我們的主人。他說我們是被切了根的男童，不男不女，所以下面沒有東西，上面慢慢會鼓出來一點(diǎn)，卻沒有女人那么大。主人對我們很壞，每天只給吃一頓飯，教我們讀書寫字……

    “什么書？”宋陌強(qiáng)忍怒氣，插言問。

    唐歡繼續(xù)寫。

    都是男人喜歡男人的書。剛開始我什么都不懂，也沒有見過外人，以為這樣就是正常的。后來有天，主人帶了一個男人過來，讓男人示范如何行房，還要在我們之中選一個人配合他。師父，你別急，男人沒有選我，他嫌我小，選了一個高個子的同伴，然后，那個同伴慘叫著死了，后面都是血。

    師父，那時我就怕了，拼命想逃離那個地方，可我不敢告訴別人。直到有一次主人將我送到一個陌生的房間，有個很好看的男人過來找我，我給他下跪，求他放過我。那個男人看起來很好說話，大概是看我可憐，他沒有放我，卻帶我離開了那個地方。男人沒有對我做什么，說是想讓我長胖點(diǎn)再讓我伺候，我聽不懂，糊里糊涂地跟著他。南下時他突然病倒了，我，我就趁買藥的時候帶著他的銀子跑了……

    師父，路上我聽說你要收弟子，想著自己還是有一技之長才好，就來投奔你了。因?yàn)榕略饽阆訔?，我沒告訴你我的來歷，師父，你別生小五的氣行嗎？小五長這么大，只有師父給我夾過菜，只有師父對我最好，那天你去安慰我，小五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孝敬師父。

    她貼在男人背上，無聲地哭了出來。

    宋陌怎么會生她的氣？

    他心疼還來不及！

    他抱緊她，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撫這個又傻又可憐的小姑娘：“小五別哭了，師父不生氣，師父只是替你難受，只恨沒能早點(diǎn)遇見你，救你脫離那種地方。聽話，別哭了，以后師父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再也不用害怕，知道嗎？”

    唐歡仰起頭，用唇語問他：師父，我真的是女人？

    宋陌擦掉她臉上殘留的淚，“是，小五是姑娘?！?/br>
    唐歡眨眨眼睛，拉住他手放到自己胸口：那我這里為何這么??？

    宋陌一觸即退，別開眼，紅著臉解釋給她聽：“你，那是因?yàn)樾∥逡郧皼]有吃飽過，現(xiàn)在你好好吃飯，師父再請郎中幫你調(diào)養(yǎng)，會，會恢復(fù)的?！?/br>
    唐歡點(diǎn)點(diǎn)頭，見男人不看自己，她低頭在他胸口寫：師父，這可怎么辦啊，以前我以為自己是男的，所以貼身伺候師父沐浴，可現(xiàn)在……

    她的羞澀是裝出來的，宋陌臉上卻是真的著了火，一想到小五親手摸過他下面，他……

    小宋陌翹了起來。

    唐歡好奇地探手下去，握住那里。

    “小五……”宋陌這才發(fā)覺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把人抱到腿上了，想躲都不行，只好握住她手，“小五，既然你是姑娘，咱們就不能再這樣了。這兩天師父睡地上……”

    唐歡捂住他嘴，直起身，環(huán)住他脖子讓他看著她，紅唇輕啟：師父，你說男人不能喜歡男人，所以之前小五不敢繼續(xù)喜歡你?，F(xiàn)在小五是姑娘了，可以重新喜歡師父了嗎？

    可以嗎？

    望著近在眼前的嬌媚臉龐，宋陌心跳越來越快，快到無法言語。

    唐歡眨眨眼睛，閉上，抬頭親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一不留神這個夢也只剩兩章就結(jié)束了哦，明天嘛，希望能寫出來想要的那種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