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那該怎么辦?”春雀停住了手,聲音有絲顫抖,將手放下五指松開,連著那顫抖的語氣里還有微微顫抖的手。 五指關(guān)節(jié)處,早已磨破了皮,滲出絲絲血跡。 “只能硬闖了?!卑子鹛а弁俨萏玫母邏?,此刻他已經(jīng)站到了側(cè)墻去。 春雀點了點頭,只要能救娘,翻墻這點事算的了什么。 “不要怕,閉上眼睛,我們很快就會找到歐陽大夫?!卑子鸪喝干斐鍪郑膭钫f道。溫潤如玉的目光讓春雀緊張的心安定了下來。 夏日夜去的快,此刻,天邊微微露出了魚肚白。 春雀望了眼高墻,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手交給了白羽。 春雀只覺身子一下子騰空,耳邊呼的一聲,再睜開眼,她與白羽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地站在了百草堂的后院里。 “只是進(jìn)是進(jìn)來了,可這后院房間如此繁多,這樣找下去恐怕是要耗上一些時間了?!卑子鹛а劭粗笤好苊茉言训姆块g,心里不由焦急,只擔(dān)心秋惠嬸嬸的身體扛不住。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跟我來?!贝喝竵聿患案子鸾忉?,率先往一處方向跑去。 當(dāng)日歐陽大夫?qū)⒛桥影才旁诹艘惶帢O為偏僻的房間里,她當(dāng)時和翠花出來時歐陽大夫沒有引路,兩人還差點迷了路。 可如今那迷宮般的房間所在地,在春雀腦海里異常清晰起來,白羽跟著她三拐兩拐,就在他實在忍不住要出聲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句“到了?!?/br> 白羽順著春雀的目光望了過去,偏角處一間普通的房屋的窗戶上正透著暈黃的燈光。 白羽心中一喜,剛要說話只覺眼前一花,春雀已經(jīng)奔跑了過去,兩手將門打開沖了進(jìn)去。 白羽見狀連忙跟了上去,可人剛走到門口,就見春雀和歐陽大夫走了出來,準(zhǔn)確的說歐陽大夫是被春雀拖了出來。 “哎呀,這女子正在危急關(guān)頭,老夫不能丟下不管……”歐陽大夫一臉氣急,轉(zhuǎn)頭卻看到了站在身邊的白羽,下面的話竟咽了下去。 “你若不救我娘,她今晚必死無疑。你走不走?”春雀咆哮道,眼淚竟流了出來。 里面的人是她當(dāng)日救回來,當(dāng)日她懇求歐陽大夫盡最大努力救活那女子。 城外是她的親人,在這陌生的唐朝里,秋惠是唯一永遠(yuǎn)給她溫暖的娘。 她是她的救命恩人??涩F(xiàn)在,為了娘,春雀必須冒著那女子會丟了性命的危險。 如果她真的死了,自己亦是殺人兇手。 春雀想到這里眼淚流的更兇了,手卻一刻不停的將歐陽大夫往外拖…… 白羽心疼安撫的話在春雀耳邊連連響起,可春雀一個字都沒聽得進(jìn)去。 “唉,你停一下,老夫陪你去就是了。對了,這位看的眼熟?他是?”歐陽大夫見春雀一臉堅決,一臉無奈。 “他是白羽。“春雀見歐陽大夫問,答道,可腳下的步履一刻未停。 她怕,自己停下來。會,更加愧疚。 “哦。他是你什么人?”歐陽大夫竟還在這端口問起了毫無關(guān)系的問題。 春雀聞言,腳步不由停了下來,拉著歐陽大夫的手也放了開來。說道:“他是我的朋友?!?/br> 此話一出,白羽臉上失望沮喪的表情明顯。 “我最信任他?!贝喝讣恿艘痪?,回轉(zhuǎn)的是白羽臉上淡淡的笑意。 是啊,如果不是信任,春雀亦不會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剛剛躺下的白羽,兩人共乘一馬狂奔而來。 而王青姣那暗沉如墨的心情,春雀已經(jīng)顧及不上了。 “既然如此,我跟你回去,讓他在此替我守著。你記住,若這女子睜眼了,你一定要立馬將她抱出藥桶,服下這顆藥丸給她。切記,在我回來以前你千萬不能睡?!睔W陽大夫邊說邊將一顆褐色的藥丸放到了白羽手中,自己大步的往醫(yī)館里走去。 春雀抬眼迅速望了一眼白羽,隨即急急跟了上去。 身后白羽拍著胸脯的動作正做了一半,望著春雀消失的背影,眼里流轉(zhuǎn)著深深的寵溺。 第八十八章 天驚 春雀閉目靠在大樹上,看似在睡覺,實則微微閃動的睫毛無疑泄露了主人醒著的狀態(tài)。 這一夜,又是沒睡。 別人告假回家,都是享受天倫之樂,躲在母親懷中撒嬌偷懶。唯獨她回來,白天救人,晚上依然在救人…… 耳邊傳來方哥連連感激的聲音,隨后便是王大夫的聲音,接著是百里正,歐陽大夫…… 只這些寥寥數(shù)語,春雀緊繃的心霎時松弛了下來,此刻她覺得頭昏昏欲墜,脹疼的厲害。 忽然,頭上一片陰影罩了下來,春雀慢慢睜開了眼睛,滿眼的血絲異常嚇人。 “你娘已無事,你且放心吧。哎呦……”歐陽大夫說道,隨后伸手拼命錘著腰,一臉痛苦。 “歐陽大夫辛苦了?!贝喝赣芍愿兄x道。 “你下回若叫輛馬車而不是一匹發(fā)瘋的馬,老夫倒是不覺得會多辛苦,這老腰差點被這馬給癲折了?;厝ヒ欢ㄒo老夫找個馬車,不然,下次不來了?!睔W陽大夫說完又使勁捶了幾下,這才作罷。 春雀聞言不由笑了笑,對歐陽大夫孩子般責(zé)備的話全沒放在心上。 那時天色雖也微亮,可街上行人稀少她哪里有時間去尋馬車給歐陽大夫。自己更是不知道身體哪里來的勇氣與魄力將白羽騎的馬給趕了回來。 現(xiàn)在若是讓她再騎一次,她定是沒有這份勇氣了。 “歐陽大夫,告訴我,我娘的病到底能不能根治?”春雀抬頭問道,本想站起來的,可是因為一路狂奔,現(xiàn)在渾身就如散了架一般痛苦。 “唉,聽天命盡人事吧?!睔W陽大夫聽春雀問及此,正了正神色,一臉惋惜。 春雀心中一涼,她其實一早就知道,可當(dāng)歐陽大夫前幾次給了好消息后心中依然升起了希望。 如今……春雀重新靠回樹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彼時 “白羽呢,為何就你回來了?白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春雀你……“耳邊厲聲響起,春雀眼還未睜開,只覺臉邊一道涼風(fēng)撲來。 王青姣一臉氣憤擔(dān)憂,揚起的手在即將打到春雀臉的時候被歐陽大夫伸手?jǐn)r了下來。 “那白羽在老夫醫(yī)館,替我照看病人。青姣小姐你大可放心?!睔W陽大夫沉聲道。 “你怎么派遣他替你看病人,萬一過了病氣到白羽身上,那可怎么辦?”王青姣鳳眼一瞪,不悅道。 “那老夫與你一同回去,你親眼看到便放心了?!睔W陽大夫倒是一點不在意,含笑說道。 “那我去找馬車。”春雀見狀,便想起來。 “不用了,我堂堂王府千金,會連馬車都沒有嗎?你家里人生個病,白叔叔來照看你娘也就算了,還拉著白羽奔波了一夜。你該清楚你的身份,你與白羽現(xiàn)在已無關(guān)系,而白羽更是不該回來?!蓖跚噫?,手幾次想揚起來,但看見白里正等人也在終是忍了下去。 這最后一句話讓方哥和白里正兩人臉上同時一愣,這句已無關(guān)系是分手的意思嗎? 白里正不由想到了昨晚春雀跑到他家里,眼淚婆娑的說了秋惠昏死一事,自己立馬就去村頭將王大夫先找了過去。 而白羽不顧青姣小姐的阻攔則和春雀往長安城里去請歐陽大夫,幸虧自己與守城的人頗為熟稔,否則他們兩如何進(jìn)得了城。 白羽亦在他和秋惠面前表露出欲娶春雀的意思,可如今,兩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分手了?著實讓人不解。 可昨晚兩人親密樣子,哪里看的出一絲分手的味道! 白里正想到這里不由望了一眼身邊的方哥,見方哥正看著自己,兩人再次一愣,隨后皆搖了搖頭。 看來,作為兩位孩子的大人皆不知情啊。 春雀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低著頭誰也看不清她此刻臉上的神情。 她無話可說,若是換了平日她定早就拿話頂了回去。 可,王青姣說的全是事實。 自己憑什么大半夜的將白羽拉出去與自己一起勞累奔波,若不是他,自己連城門都進(jìn)不去,但她與他早已沒有關(guān)系。 最后還將白羽一個人丟在了醫(yī)館里,而若不是王青姣過來尋白羽,自己都忘記白羽還在長安城里陪著一個陌生的病人。 “青姣小姐,時日不早。我們還是趕緊回去,白羽可是一夜未睡呢?!睔W陽大夫開口道,瞥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春雀,眼里一絲心疼滑過。 “什么?你竟然讓他陪著病人,還不讓他睡覺。歐陽大夫你……”王青姣美艷的臉蛋上早已氣的扭曲,心里心疼白羽的不行。 卻也沒再廢話,轉(zhuǎn)身就走,臨了走到院子外忽然轉(zhuǎn)身說道:“春雀,你如今已是簽了賣身契的內(nèi)侍奴婢,就該好好伺候我二哥。白羽與你在一起,你只會給他帶來麻煩。如今你們已然分手,你更該自律。白叔叔,青姣先行一步了。“ 王青姣說完朝白里正微微施禮便再也未多說一句離開了。歐陽大夫緊隨其后而去。 這短短的幾句話卻讓白里正的臉色瞬間一白,看向春雀的眼神隱隱多了幾分失望。 方哥擔(dān)心的望了一眼臥房,見里面沒有動靜,心這才松了下來。 “雀兒……”白里正走到春雀身旁,半蹲。 “嗯,白叔叔。”春雀低低應(yīng)了一聲:“她說的都是真的。抱歉,給您和白羽添麻煩了?!?/br> “白叔叔和白羽從來也不怕過這麻煩。白叔叔只是想問一句,白羽知道這事嗎?”白里正伸手輕撫著春雀的秀發(fā),身前瘦弱嬌小的春雀,白里正心里一陣疼惜哪里會舍得怪責(zé)。 村里人誰都以為春雀只是去王府里當(dāng)短工,原來…… 春雀點了點頭,卻一直未抬頭。 依稀記起,從她來到唐朝,家里但凡出了麻煩事,不管是徐保長一家刁難也好,娘生病沒錢也好,白叔叔都是第一個伸手幫助支援的人。 對她亦從未像那些村民惶恐避之,那種言語之間的疼愛常常讓春雀很感動。 所以對于白里正,春雀不僅對他是長輩上的敬重,更多了一分依賴。她與白羽分手,她只是覺得難過。 可面對白里正,心里竟生出了愧疚。 頭上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聲,春雀心里一緊,一股無言的惆悵感像發(fā)釀了的酒迅速的蔓延開來。 “白羽那孩子心性醇厚,卻沒想到他竟對你說出分手一事。雀兒你放心……”白里正還在好言勸著春雀。 春雀見此心頭更是難受,低頭說道:“不是白羽,是我。我與他提出了分手。” 都是我不對,白叔叔,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我竟還喜歡上了別人,那人不是別人,是自己的主子! “可惜了?!蓖锵暤觯喝钢挥X眼前一亮,陽光直直射在自己身上,白里正已經(jīng)直起了身站到了一邊。 “可惜什么?”一聲淡漠的聲音響起,春雀一聽急忙抬起了頭,滿臉愕然。 院外一襲如常的黑衣貼在一位俊美男子身上,容色冷厲,那修長挺拔的身姿所帶來的冷漠令在場的人皆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讓這活躍的日光都黯然失色。 “二公子,昨日突然離開,鄉(xiāng)長可是擔(dān)心了一夜。如今見你安然在此,我也放心。”白里正開口,一臉的不卑不亢。 “雀兒,怎一夜未見,你如此憔悴?”王青彧俯身將春雀輕輕拉起,剛才陰沉的面容此刻柔的都能滴出水來。對白里正剛才的話就如空氣般在腦海里過濾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