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你如此聰穎可人。倒叫本公子越來越喜歡你了呢”王青文斜靠在床柱上，斜睨著春雀。

    “奴婢……”春雀一臉驚愕，抬頭卻看見了一抹黑衣飄了過來，心頭一跳，立馬閉住了嘴。

    “大哥，來我這何事？”彼時(shí)，王青彧的聲音淡漠響起。

    “還能來干什么。你剛從外面回來？”王青文說完沖春雀眨了眨眼，一臉很親和的樣子。對王青彧的突然出現(xiàn)更是一點(diǎn)都不吃驚。

    ”嗯。我們下去吧?！蓖跚鄰f完就率先出了房門，自始至終都沒看春雀一眼。

    “這次自然也是看在廖大夫的份上。不過，我剛才的話你可是要記在心上?！焙昧?，你就在此處歇著吧，不用下去伺候了?！蓖跚辔奶岣呱ひ魧Υ喝刚f道，滿意的看著春雀的目光從門口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隨后飄然小樓。

    難道今天事情之所以會(huì)進(jìn)行的這么順利，是因?yàn)樗麑ψ约河幸猓看喝赋读顺蹲旖?，甚而覺得這話聽起來更像是笑話般。

    真喜歡又如何，她已心有所屬。

    想到那所屬的人進(jìn)門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春雀心中突然有些泛酸?，F(xiàn)在這右邊臉定還腫著，按理說他一進(jìn)門就會(huì)一眼看到的。

    可是，連問都沒問一句。王青彧啊王青彧，為何從那日我替你解毒了之后你反而對我越發(fā)的冷淡了呢？春雀眼睛酸脹酸脹著，一個(gè)人窩在床角兀自發(fā)呆最后竟睡著了。

    斜陽西沉，蔥郁的樹梢間恣意染上了暗金的色彩，這是黑夜前的臨摹重筆。

    “公子，小的將這飯端上去。今日這事她定受驚不已，唉?！眮硐惨荒槕嵖?，說完就欲將桌子上特意留出來的兩盤菜放在了托盤里，端了一碗米飯進(jìn)去就要上樓。

    “你將這飯菜收拾了，等她自己醒了下來吃吧?！蓖跚鄰?，隨后起身回了房間。

    來喜聞言望了一眼樓上，只好將飯菜放在了桌上，將桌上吃過的剩菜一一收拾端出了小樓。

    過了沒一會(huì)，只聽房門吱呀一聲，剛剛回房間的王青彧又走了出來，望著桌上的飯菜眼里縱是心疼。

    春雀醒了，那早已騰空泛酸水的胃被房間里淡淡的菜香味給勾了起來。春雀睜開惺忪的雙眼，卻看見一個(gè)黑影正坐在自己床前，身子一縮全身戒備。

    下一刻，忽的沒了力氣，轉(zhuǎn)了個(gè)身子繼續(xù)閉起眼睛裝睡，可耳朵卻早已豎起聽著床邊坐著的人一舉一動(dòng)。

    “再不起飯菜都涼了?！蓖跚鄰姶喝溉绱?，嘴角一抹笑意淺現(xiàn)，口氣卻依舊如常。

    床上的人聽到他這么說，慢慢的轉(zhuǎn)了身過來。今日窗外連點(diǎn)星光都沒有，房間里又沒點(diǎn)燈，春雀自是看不見王青彧臉上的表情。

    “奴婢只是個(gè)下人，公子親自端飯上來，奴婢真是受寵若驚?！贝喝钙鹕硎┒Y道，口氣壓抑，自己卻未曾發(fā)覺。

    王青彧聞言隱去了笑意，半晌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春雀見狀，便往放著飯菜的地方走去，不用問，她也知道他習(xí)慣將飯菜放在梳妝臺(tái)上。

    許是房間太暗，這床與梳妝臺(tái)中間還隔著一張桌子，春雀走過去時(shí)一不小心膝蓋又碰到桌腿菱角上，一陣鉆心之痛立馬傳來。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白天傷了臉，如今又傷了膝蓋。”春雀剛俯身揉著受傷的膝蓋，耳邊一道聲音響起，帶著心疼。

    春雀正欲說話，膝蓋處便有一雙大手輕輕在上面揉了起來，帶著他獨(dú)有的涼意。只如此，便是連心都不覺得痛了，卻想哭！

    “痛便讓它痛了，奴婢只是個(gè)下人，這點(diǎn)傷算什么。”春雀撇了撇嘴嘴，眼睛使勁睜大望著頭頂?shù)姆苛海鋵?shí)哪里看得見什么，房間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做只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罷了。

    “下人也該好好照顧好自己，否則怎么伺候好主子。難道要讓主子天天跟在后面擔(dān)心嗎？”王青彧見春雀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聲音有些著急。卻沒問白天一事原始，想必下午王青文在樓下該是與他全說了。

    “公子若是擔(dān)心奴婢受傷照顧不好你，那請公子休了奴婢吧。府里那么多心靈手巧，細(xì)心體貼的女子，還沒有天煞克命，定能好好照顧公子。”春雀賭氣說道，話都有些口不擇言。

    王青彧聽到這里低低一笑，說道：“休？我未娶你，如何休你？莫非你想嫁我？”說到這里竟笑出了聲。

    春雀頓覺有些尷尬，雖看不清他的表情光聽聲音便知道他此刻是在取笑自己。春雀摸著旁邊的凳子坐下，嘴硬說道：“奴婢可沒這么想，不過奴婢也不是嫁不出去的人?！?/br>
    說完朝著黑影望去，或許只有在這樣誰也看不見誰的黑夜里，春雀才有這樣的勇氣大膽的望過去。

    好幾天沒聽到這笑聲了，雖然很低，雖然感覺是在笑自己，可春雀心竟跟著絲絲歡喜起來。

    王青彧笑聲戛然而止，眼前的春雀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她那眼里的情愫令王青彧心頭一跳。

    她看不清，可這黑夜對于他王青彧算什么，他依然能見春雀看的清清楚楚甚而包括那縷碎發(fā)散亂在她的額前，包括依然紅腫的臉頰。

    ‘他定是以為自己指嫁的人是白羽，難道這么多天白羽都未來，他就沒有發(fā)覺點(diǎn)什么嗎?’春雀看不清王青彧的神色，見他不說話心中自然想到了這點(diǎn)。

    可就算如此，那與他何干？他也從未說過喜歡啊，一切或許只是自己在單相思罷了。

    正當(dāng)春雀胡思亂想，甚覺苦澀的時(shí)候，黑夜里，一聲低低的嘆息傳來，春雀的身子被一雙大手輕擁入懷。

    那懷中淡淡的涼意，熟悉的懷抱讓春雀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心里明明很想伸手去抱著他的腰，可卻沒那勇氣。

    唉，春雀啊，什么時(shí)候自信想做就做的你如今在自己心愛的男子面前竟成了一個(gè)縮頭縮尾的女子。

    “如果在白羽和大哥之間選，我希望你還是選白羽。王府里的生活不適合你?！倍厒鱽淼脑捔畲喝干眢w渾身一僵。

    “怎么了？”王青彧明顯感覺到春雀身體的異狀，問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huì)說出這話，這樣言不由衷的話說出口心如被針扎般痛苦。

    衣服上流淌的液體如guntang的熱水燙著他的衣服，亦guntang了他那顆掙扎的心。

    “白公子那樣儒雅的男子奴婢哪里配得上。我們已無關(guān)系。至于大公子，不管他是玩笑話還是其他什么的，奴婢只覺福薄，無福承恩?！贝喝刚f完欲離開王青彧的懷抱，卻被一雙大手摁住，不得動(dòng)彈。見他此番，心中既喜又酸。

    喜的是春雀心里感覺到王青彧對自己該是有意的，如果剛才他的話是試探的話，那么現(xiàn)在自己都解釋清楚了。他不放開，該是說明歡喜的吧。

    可是，為何你就不能說出來。雖然我從未把自己當(dāng)下人看，可我畢竟是下人，你喜歡我，說出口該是多么簡單的事情呀。

    王青彧聽到此話，不由更加摟緊了春雀，心中的歡喜自是蓋也蓋不住。

    他自是知道前段時(shí)間涼亭里他們吵架分手一事，可前兩日他們不是在小樓后的池塘邊見面，那相擁而笑的場景，不就說明他們和好了，自己為此還難受了好幾天。

    若不是自己是個(gè)連命都活不長的人，定不會(huì)眼睜睜的讓心愛的女子嫁給除了他以外的男子，耳鬢廝磨。

    自己該擔(dān)心的她以后的生活，可心卻真實(shí)的在高興。這讓王青彧更是矛盾不已。

    兩人靜坐相擁，彼此心思卷涌，似是誰也不愿意放開對方，可誰也不愿意先開口。

    “我給你點(diǎn)燈，這飯菜都涼了?！卑肷?，王青彧聲音響起，話語里的溫柔令春雀全身溫暖無比，點(diǎn)了點(diǎn)頭，突然又想到腫的臉又連忙搖了搖頭。

    “不點(diǎn)燈如何吃飯？”王青彧見春雀這般，不解問道。

    “臉難看?！贝喝付阍谕跚鄰獞牙飷灺曊f道。隨后身邊再度傳來了低低的笑聲，這一笑聲卻鼓起了她下面要說的話的勇氣。

    “公子，如果以后我嫁不出去了，該怎么辦?”春雀抬頭伸手抓住王青彧的衣袖，繼續(xù)問道。她沒用奴婢，而是用我，以一個(gè)平等的身份鼓起勇氣問了過去。

    “不會(huì)的。你別擔(dān)心，只是紅腫，明日就會(huì)全消了?！蓖跚鄰詾榇喝甘菗?dān)心這個(gè)，柔聲安慰道。

    “可是，我已心有所屬。只怕，是嫁不出去了?！贝喝柑ь^睜大眼睛極盡貼著王青彧的臉緩緩說道。眼里意味分明，手上早已緊張出汗，心如擂鼓般咚咚作響，轟的腦袋有些發(fā)疼。

    如果喜歡我，請告訴我。這樣的勇氣，下次，我不一定還有……

    這一句話，讓聽的人渾身一怔，眼里星光大盛，可在短暫的光芒閃耀下又迅速的隱了下去。

    徒留一室的急促呼吸在房中響起，最后，亦化為冷冷的霧氣在空氣里淡化無息……

    第八十三章 回家

    一聲雞啼，王府里下人又開始了一天各自的工作。

    二樓春雀房間，床角落縮著人已經(jīng)睜了一夜的眼，雙眼泛著血絲，一臉頹靡。這一聲雞叫似是叫醒了春雀混沌的腦袋，她從床上站起，卻以為四肢早已發(fā)僵而順勢倒在了被子上。

    春雀趴在被子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就在以為她要睡去的時(shí)候，人又動(dòng)了下，慢慢的離開床，轉(zhuǎn)身從衣櫥里拿了一件衣服換了后，又從衣櫥里拎出來個(gè)極大的包袱便往房門口走去。

    路過梳妝臺(tái)時(shí)，春雀不由望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這是昨夜他的溫柔，如今卻一動(dòng)未動(dòng)放在原地，早已涼透。

    “沒想到我竟和一盤菜同命相連?！贝喝赋读顺蹲旖牵瑓s是連一絲笑意都淡不出。

    彼時(shí)，在腦海里徘徊了一夜的他，又浮現(xiàn)了出來。

    “去吃飯吧?！倍厒鱽砹艘宦暼绯５穆曇?，而后自己就被推離了懷抱。

    這房間這么黑，她卻能清晰的看見一身黑衣的他決絕的離開了房間，頭也不曾回過一次。

    期待的心啊咚的一聲沉入了黑暗的深海里，如何還吃得下。

    終究，她還是高估自己了。

    春雀走在府里路上往大門走去，一路小廝奴婢認(rèn)識(shí)她的都笑瞇瞇的過來打招呼。她知道自己如今在這府里真的站住了腳，可心情卻一點(diǎn)都?xì)g喜不起來。

    門外，一輛普通的馬車正停在門口不遠(yuǎn)處，馬兒正無聊的伸著蹄子打著響鼻。

    “春雀?！遍T外一聲笑嘻嘻的叫聲讓剛走到門口的春雀抬起了頭。

    “來喜？你這是去哪？”春雀疑惑道，大清早的是他要出去？可這不是他的馬車啊。

    “送你回家啊。你帶著這么多東西要何時(shí)才能到?！眮硐矒哿藫圩鴫|，招手示意春雀過來。

    “謝謝你?！贝喝父屑さ?，走了過去又問道：“這馬車哪里來的？”

    “自然從街上租過來的。公子昨天就吩咐了。哦，車夫一會(huì)就來?！眮硐惨姶喝敢荒槻唤?，連忙解釋道。

    不知為何，春雀現(xiàn)在一聽到他，即使來喜叫的是公子二字，心頭都會(huì)一跳，隨即一股酸澀而來。

    “哦?！贝喝富貞?yīng)道：“回頭替我謝謝公子?！彪S后爬上了馬車靠在里面閉目休息，一臉疲憊。

    來喜自是見到了春雀的黑眼圈和頹靡的精神，心想定還是因?yàn)樽蛉毡恍鞆N娘扇耳光一事沒睡好，心驚著。趁著車夫去小解還沒來，嘴里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

    春雀聽得心中感動(dòng)的同時(shí)又有些不安，于是睜開了眼問道：

    “來喜，想來府中不少人會(huì)說我是自己扇自己耳光栽贓徐廚娘的。你就沒懷疑過？”

    “你的品行我還不知道?！眮硐矓[擺手說道：“徐廚娘仗著那青姣小姐護(hù)著她，有多少下人被她欺負(fù)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將委屈往肚子里吞。這次她被打了，不知多少人暗里稱手拍快呢。對了，昨夜徐廚娘又被公子罰了五大板，后廚除了翠花所有人都被扣了三個(gè)月的月銀呢。你不知道，他那臉色當(dāng)時(shí)多嚇人……”

    來喜還在說，可后邊的話春雀卻是只言未聽見一點(diǎn)，泛著血絲的雙眸此刻更是紅的厲害，連呼吸都有些不穩(wěn)。

    閉上眼睛重新靠在了車上，昨夜的一幕又從腦海里浮了出來。

    既然他不喜歡我，為何還要下那么重的懲罰？畢竟徐廚娘他們已經(jīng)被大公子責(zé)罰過了。

    王青彧，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車子慢慢的動(dòng)了起來，春雀耳邊聽著來喜告別的話，眼睛想睜開的卻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腦子里如一團(tuán)漿糊，最終什么都不愿再想起來混混沌沌的睡了過去。

    到達(dá)村門口已是太陽高照，春雀在車夫的幾聲叫喚下才醒了過來。家就在村子小路的盡頭，想著很快就見到了娘，心中終于有了些高興，揉了揉發(fā)脹的眼睛抬腳走了進(jìn)去。

    路不長，春雀拐了幾個(gè)小彎就看見自家灰矮房屋，可她卻在一家院落前停住了腳步。

    屋前白綾高掛，屋里傳來低低的哭泣聲，門外站著三三兩兩的村里的人。人群里誰眼尖看見了春雀，叫了一聲：

    “這不是春雀嗎?她怎么回來了?！?/br>
    大家聞言都望向了院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春雀站在那里臉上現(xiàn)出一絲哀傷，卻全然沒注意所有人怪異神色。

    徐叔叔家，誰，去世了？

    從屋里忽然跑出一個(gè)人，春雀還沒細(xì)看來人是誰，自己身體一下被騰空夾在那人的胳肢窩里，離開了這里。

    “你怎么這個(gè)時(shí)候回來了？回來前也不說聲?！倍厒鱽硪宦暿煜さ穆曇簦跉饫镉兄辜?。

    春雀一聽鼻子再度酸了起來，心中委屈滿腹，回家的喜悅瞬時(shí)被沖的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