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對她的。方才沉浸其中，殺意被她感覺到了？確實(shí)，縱橫沙場的鎮(zhèn)北侯怎么會分辮不出殺意，可那真的不是針對她的，他又要被誤會了。

    于是走上前去把她扶起來，唔，又瘦了？

    “容卿不必多禮，你還傷著，以后也不需行此大禮了。”

    “陛下，禮不可廢！禮乃立國之本，陛下初登大寶，當(dāng)……，臣安敢僭越？”

    瞧瞧，又是這樣?！半奘俏⒎⒎?，微服！卿懂么？”

    “……是，陛下，微臣明白。”

    果然不該有任何期待，他覺著自己這一輩子，都別想從他的鎮(zhèn)北侯這里聽到半分的甜言蜜語了，從前……唉。

    前世今生的記憶混在一處，心被這種又苦又酸又甜的感覺占得滿滿的，承衍帝忽然就忘記了之前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陛下！陛下圣駕親臨，有何要事？”

    “無事，只是來看看?！边恚瑸槭裁瓷磉叺娜擞行┙┯?？承衍帝順著看了過去——

    原來，在托著他的鎮(zhèn)北侯起身之后，他的手順勢環(huán)在了人家的腰上，還不知不覺，挨得，更近了……

    淡淡的藥香氣，有點(diǎn)苦；暖暖的，是他容卿的呼吸；身高很合適，差一點(diǎn)能觸到他的鼻梁；衣服薄薄的，生病了怎么還穿這么少；腰上的觸感很好，好想就這么捏下去……

    “陛下！”

    唇就在眼前，有些蒼白，但唇形很美，他知道怎么吻下去才能得到更好的享受，好想……

    停！朕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怔愣。驚醒。恍然。淡定收回手，掩口輕咳一聲。

    ——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不是么？

    “還不快快迎朕進(jìn)去！”朕才不是什么急色鬼。

    “是，陛下您請?！?/br>
    承衍帝冷冷掃了掃身后的喬安，喬安會意點(diǎn)頭，默然跟上。才想起來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鎮(zhèn)北侯府的正門，周圍也是鎮(zhèn)北侯府的侍衛(wèi)，他們顯然是來自聲名赫赫的玄甲精騎：個(gè)個(gè)站得筆直，紋絲不動，面色深沉，甚至，陰冷如死水。

    承衍帝在前，鎮(zhèn)北侯躬身在后，就這么到了正廳。整個(gè)鎮(zhèn)北侯府都是北疆軍那般凌厲剛鋒氣勢恢宏的樣子，正廳自然也不會例外。四四方方的桌椅，滿目的青黑灰白，沒有人氣顯得慘淡，但銳意不減。

    “容卿。”

    “陛下？”

    揮退下人，承衍帝徹底放開了，因?yàn)橥蝗挥X著“徐徐圖之”這一招對他的容卿根本就不會有半分用處，在這方面，她簡直遲鈍的讓人發(fā)指。如果自己再不干脆一些，她肯定會胡思亂想。

    “過來坐?！彼惺謫镜馈Ｈ蓊櫣宦犜挼剡^來，春日的陽光并不十分灼人，從窗棱穿過，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覺著自己的心，也是暖暖的。他的鎮(zhèn)北侯梳著簡簡單單的男子發(fā)髻，身上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藍(lán)色外袍，嘖嘖，確實(shí)不美，好吧，他承認(rèn)，自己卻覺著賞心悅目得很。

    “過來?！庇謫玖艘槐椋m然他的容卿已經(jīng)走過來了。

    只是距離有些遠(yuǎn)了不是么？看來還知道在意上回發(fā)生的事情。咳，不要站這么遠(yuǎn)，朕又不嫌棄你。

    “再近點(diǎn)?！彼f。然后容顧又湊近了。

    “閉眼，張嘴。”命令道。容顧怔了怔，唇抖了抖，卻沒發(fā)出聲音……然后，然后就乖乖聽話了。

    承衍帝心中一澀。當(dāng)初是怎么覺得她面目可憎的？

    “好了。”不忍再逗她，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藥，塞進(jìn)她嘴里。

    “……陛下？”

    “沒事。”還是忍不住擁住她，頭發(fā)上淡淡的香氣，呵，終于有地方像女人了。無奈地發(fā)現(xiàn)他的容卿還是沒睜眼，這也……太聽話了些。

    好吧，還記得今天打算做的事情，是男人就該主動，曖昧不好。

    “你感覺不到么？”他聽到自己淡淡的聲音。

    “陛下，這于禮——”

    “你感覺不到么？朕的真心?！崩鹚氖?，放在自己胸口，那是距心最近的地方。

    “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風(fēng)翔1023扔了一個(gè)地雷投擲時(shí)間:20140224 07:34:18

    洛洛扔了一個(gè)手榴彈投擲時(shí)間:20140223 21:45:31

    鞠躬感謝?。。?/br>
    ☆、忠言逆耳

    “你感覺不到么？朕的真心。”

    “你聽……”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里，也能包含這么多的柔情。

    感覺到容顧的手觸上了自己的心口，他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滿足感，心，也跟著跳得快了起來。

    怎么樣？就像顧三娘子說的那樣，這是容卿此生經(jīng)歷的第一次“面訴情衷”，朕醞釀了這么久，足夠震撼，足夠精彩，足夠打動人心了吧。

    懷著雀躍的心情，他期待地探尋懷中人的反應(yīng)——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楚她臉上的每一根絨毛，呼吸在交纏，心也越來火熱，他心道如果永遠(yuǎn)這樣下去就好了……然后就這么的，突然對上了容卿睜大的眼。

    很遺憾。清冷……如舊。

    掩飾住心中的不安。沒有自己期待的情緒，其實(shí)在預(yù)料之中，朕不急，不急，他想。

    “陛下！”

    “……唔？”想說什么？這是朝堂上進(jìn)諫時(shí)的語氣……容卿的回答，他突然不想聽了。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怎么辦？

    “陛下，您此言何意？”

    明明是恭恭敬敬的詢問，卻莫名泛著冷意，承衍帝心里一抖?？粗蓊欀荒芊Q得上清秀的臉，和黑白分明冷冷清清的眼，不知怎的，他卻仿佛看到了收入劍鞘中的絕世寶劍。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朕發(fā)覺自己……”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低嘆一聲：不想聽也得聽，就像在朝堂上被容卿發(fā)難之時(shí)，強(qiáng)撐著，死頂著，梗著脖子硬著頭皮也要聽下去。雖然總覺得會有什么狂風(fēng)暴雨要來到了呢。

    “陛下，您很讓臣失望。”還是讓承衍帝揪心的那種山雨欲來的語氣。

    “……唔？”

    失望？失望什么？承衍帝直直盯著容顧，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誠意——失望，這絕不是好詞。懷里的容顧稍稍用力想要掙脫，顧及她身上有傷，承衍帝心一軟，手一松，而后，馳騁疆場身法過人的鎮(zhèn)北侯就這么順勢退了開去。

    在承衍帝控訴的目光中，她無奈保持了，一丈的距離。

    “陛下，您成功了?！睙o奈看了看承衍帝處處寫著“朕真的很誠懇，朕最最誠懇了！”字樣的臉，容顧輕嘆一聲，帶著包容的意味。

    失望？……成功？這都什么跟什么？！為什么朕都聽不懂？承衍帝兩眼一抹黑，抓心撓肺。

    “臣知道您看臣不順眼?！钡摹?/br>
    “……唔。”你竟然真的知道！所以……？

    “您看臣不順眼，想方設(shè)法要羞辱臣，您成功了，您長大了?！?/br>
    承衍帝想要指天罵人，你就比朕大兩歲而已，兩歲！還好意思說朕長大了。還有，那欣慰的語氣是打哪來的？真把自己當(dāng)做朕的長輩？

    想著，他臉上不自覺就帶出了不滿。

    容顧看到了，微微嘆息：“陛下，對，臣不配，臣僭越了。”

    她再嘆道：“陛下，臣知道您把臣當(dāng)對手?！?/br>
    她欣慰道：“雖然臣覺得一個(gè)君王把自己的臣子當(dāng)做對手很不必要，但心中有了對手，想方設(shè)法擊敗他卻是好的。”

    她接著說：“陛下，您能想到用羞辱的方法打垮對手也很不錯(cuò)，可這種方法決不能常用，恃強(qiáng)而凌弱絕非明君所為。陛下是君，微臣是臣，君強(qiáng)臣弱，臣自然會聽從陛下的命令，陛下的手段，未免落了下乘。”

    她繼續(xù)說：“想打垮臣，您完全可以用更干脆利落、更光明正大的辦法；想羞辱臣，您也用不著委屈自己親身上陣?！?/br>
    她說：“用下乘的方法確實(shí)能折辱對手，但與此同時(shí)，也是折辱了您自己。御極幾年，執(zhí)掌天下，您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么？您的氣量呢？臣自然會失望?！?/br>
    她說：“這件事傳出去確實(shí)能毀了臣的名聲，但您自己呢？臣不敢想象百年千年之后史書中如何說陛下。也許您不在乎?！?/br>
    她說：“陛下當(dāng)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親身上陣，也就是臣聽從命令不會反抗，換做其他人，您被傷到怎么辦？”

    她說：“如果您沒想這么多，只是無聊了，想嘗試一下新的玩法，想知道玩弄別人的感情的快感，臣就更不敢茍同了。肆無忌憚玩弄朝廷重臣，玩弄屹立百年聲威赫赫鎮(zhèn)北侯容家的繼承人，您想過后果沒有？”

    她說：“陛下貪圖一時(shí)之樂，行此有悖倫常之事，yin、辱朝臣，您不怕寒了眾臣之心？不怕朝野不穩(wěn)？稍有差池，您如何對得起先帝，對得起大晉朝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

    “如果以上臣都猜錯(cuò)了，陛下只是想用這種方式發(fā)泄對臣的不滿，臣無話可說，你不必多言，臣自當(dāng)盡忠于陛下！”

    承衍帝：“……”你給朕說話的機(jī)會了么？什么對手、折辱、不滿，好吧，他承認(rèn)上一世大概會是這樣，容顧會如此做想，實(shí)在沒什么奇怪的。

    無語凝噎。容顧說話的時(shí)候氣勢太盛太堅(jiān)定，呶，就像這樣，朝堂上的容顧就是這樣，一句句能把他逼到崩潰。他突然無比同情過去的自己，那個(gè)時(shí)候的他口舌不怎么伶俐，在朝堂上被這樣下臉，眾目睽睽之下，究竟是怎么堅(jiān)持下來的？

    瞧瞧，他的鎮(zhèn)北侯容顧正從容叩首，跪的標(biāo)準(zhǔn)，等著自己發(fā)落呢。他就不明白了，你是忠臣，你想勸諫，好，朕不攔著?？赡隳苌晕⑽褚稽c(diǎn)嗎？就一點(diǎn)點(diǎn)！

    你這是在找死，知不知道？

    算了，朕寬容大度，不和你計(jì)較。承衍帝沒了表訴情衷時(shí)的忐忑只剩下無奈，算了，急不得急不得，朕比你年紀(jì)大了這么多這么多，早就習(xí)慣了，不值當(dāng)。

    于是走過去，俯身，強(qiáng)行拉容顧起來，容顧順從起身，稍稍疑惑——過去她這樣勸諫之后承衍帝必定惱羞成怒，從沒讓她起來過。

    “你真的不懂？”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條分縷析說得多好，不傻啊。

    “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陛下，忠言逆耳，您不——”

    “好了，停！停下?！笔种傅肿∷拇?，讓她聽自己說話：“不明白不要緊，以后自然會明白，朕等得起?！?/br>
    “總而言之，記住了，死死給朕記住了，朕沒準(zhǔn)你死，你一定不能死！不準(zhǔn)死！知道了嗎？”好話聽不懂，就命令。

    “陛下您知道，臣的傷……”

    “什么傷不傷的，沒傷，朕說沒有就沒有！”

    “……是。”

    拽過來，攥緊她的手腕，直到她額上冒了冷汗才松開：“容卿，你很忠心對不對？對大晉?！?/br>
    “……是，陛下?！?/br>
    湊到她耳邊輕柔地道：“你死了，朕就狠命折騰大晉，不是嚇唬你?！?/br>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