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算計(jì)
張百萬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在聽聞呂易被劫走之后,他總算大大松了口氣,而后又是提心吊膽防備多時??芍钡絽渭覞M門皆被清算,他也沒等來侯府的為難,這才算是暫且放了心。 但侯府雖未著意為難于他,可收拾呂家時難免掃著了張府,呂家勢敗,張家也遭了劫。 思來想去,錢百萬還是著了人從張倩那兒打聽消息。 張倩在侯府的日子也說不上不好過,只是從呂檀倒了之后,她沒了靠山,心里總是沒底。她也使了銀子打聽消息,可銀子是送出去了,打聽回來的消息卻總是模棱兩可。 接到張百萬的信兒之前,張倩才隔著門遠(yuǎn)遠(yuǎn)看了虞斌一眼。 她千辛萬苦地使了千兩銀子,才終于撬開了虞斌身邊小廝的嘴。 得了那小廝的話,張倩既得意又有些不安。 據(jù)小廝說,虞斌對她還是很有幾分喜歡的,沒見呂檀都倒了她這里還安然無恙嗎?且如今雖除了呂家,但侯府也是被戳的七零八落,急需從頭仔細(xì)收整。 這也便牽扯到了銀錢之事。既說到了銀子,這荷州還無人能越過張百萬去,是以不論從情感還是利益,張百萬和張倩都是眼下的虞斌無法拒絕的。 感情一說可糊弄住張倩,這利益一說就幾乎讓張百萬定了心。這之后虞斌又做了幾件事,讓張百萬漸漸認(rèn)為自己能夠成為虞斌的心腹。 夏溪被張百萬看得越發(fā)緊,這也是張百萬的一個心病。當(dāng)初強(qiáng)納夏溪為妾,雖也有為色之由,但大多還是為了牽制虞斌。 如今呂家倒了,虞斌大權(quán)在握,若是他仍舊懷恨,他們張家可有些應(yīng)付不來。但讓張百萬現(xiàn)在把夏溪送出去他是萬萬做不到的。虞斌眼下看著是親近張家,可誰知將來如何?呂易跑了,但他們從前一起做的那些事保不準(zhǔn)哪天就會被人揭出來,為了防備這個萬一,他也得把夏溪好好留住。 讓他覺到奇怪的是時至今日,虞斌仍未有絲毫接走夏溪的意思。照他當(dāng)初打聽到的,這兩人青梅竹馬,原本是要做夫妻的,既有如此情分,如今又無呂檀阻撓,虞斌也已知曉夏溪所處何地,為何時至今日還無一言。 難道是嫌棄夏溪做了他的妾室?還是說這襄武侯就是個薄情人,當(dāng)真為著利益對他那女兒動了心? 張百萬百思不解,但也無暇細(xì)想,與虞斌周旋這短短時日,他們張家可是出了不少血。如今他只望這些銀子沒有白費(fèi),總得讓他在荷州穩(wěn)穩(wěn)地立住腳才是。 富他已經(jīng)有了,接下來他要的就是“貴”。 富貴雙全了,才算不枉他這一世的算計(jì)籌謀。 荷州形勢大好,呂家已不是阻礙,張百萬更已踏入了虞斌的圈套之中,秦諾也松了口氣,不愿再干涉荷州政務(wù)。 難得天朗氣清,秦諾抱膝斜倚在秋千上悠然地晃來晃去。太陽暖融融的,籠得人直打瞌睡。 她偷得這半日空閑,一時間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這么閑閑地曬會兒太陽。 秦諾一副沒骨頭的模樣,一手側(cè)搭著秋千扶手,側(cè)臉也順勢靠在了手臂上。言霆遠(yuǎn)遠(yuǎn)行來,見著的便是這么一副美人春困圖。 她像是個奶貓兒一般毫無防備地側(cè)躺在那兒,教人一瞧,心中便生出許多暖意來。 公主院原不許人亂闖,只是言霆靠近時,周遭侍奉的女衛(wèi)都得了不許妄動的令,因此也未及阻止他。 一見秦姑娘如此,江瀾連忙垂眉斂目,絲毫不敢亂瞧,更是在王爺緩步靠近時極有分寸地停了步,隔了老遠(yuǎn)聽候吩咐。 院門上掛了兩串鈴鐺,聽著鈴鐺聲起,秦諾只以為是曉風(fēng)或是素心素問進(jìn)來了,因此也未睜眼,只迷迷糊糊地踢了踢腿,懶洋洋道:“中午咱們吃個素砂鍋,再教廚房添些牛筋來,另備兩道小菜,早點(diǎn)吃,我餓了?!?/br> 她面容白皙,也就越襯著那兩片花瓣兒似的薄粉柔唇嫩如沾露,這會兒她孩子氣地嘟著嘴,睫毛纖長微翹,瞧著像是精致可愛的畫中仙,直要將人的心都浸軟了,沁甜了。 這院中秋千做得結(jié)實(shí)又奢華,秦諾縮在秋千上,空出來的地兒還夠言霆側(cè)身坐下。 秋千一沉?xí)r秦諾就警覺地睜了眼,而后蹬著腿使勁撐手起身。 言霆抬手拉了她一把,卻又按著她的肩,讓她向后躺在了扶手的軟枕上。 秦諾到了這會兒還有些懵,怔愣過后連忙四下去瞧。 眼下這院中看似并無侍從,可暗處不知藏了多少女衛(wèi)侍從相護(hù),照理說言霆是沒法這么大搖大擺,無聲無息地靠近她的。 兩人都窩在秋千上,言霆身上清淡的竹香總往她鼻子里鉆,害她臉上燒紅,心里惱怒。 “你先起來,擋住我了?!鼻刂Z別過頭不看她,卻反手將一個軟枕抱在懷中,以給自己些依靠和保護(hù)。 言霆笑笑,非但沒有起身,還伸手拿過一旁的斗篷將她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攏了起來:“荷州局勢大半平定,剩下的事虞斌完全可一人解決?!?/br> 秦諾有了遮擋,心里安定了些,此時才撐出平素那一套從容應(yīng)對的態(tài)度,含笑道:“此番還要多謝王爺相助,否則荷州危矣?!?/br> “這話是虞斌當(dāng)向我說的,荷州之事也與你沒有干系?!?/br> 言霆說這些話時語氣淡淡的,那雙眼偏生含著溫存的笑意繾綣地攏住她。秦諾只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快過一下,更覺心中慌亂,無從依從。 “我們夫妻一體,我說與他說沒有區(qū)別?!比艘粣懒耍f話就有些不過腦,說罷了這番話秦諾方覺忐忑。 她如今實(shí)在不敢惹言霆,他究竟是定王,而她對他多有所求,吃人嘴短,用人心軟,她對他用了心眼兒,施了算計(jì),這會兒難免有些氣短。 但再氣短,她仍舊不想讓自己再產(chǎn)生絲毫錯覺,更不想在言霆那兒留下絲毫她用情的證據(jù)。 從前沒有得到的,她如今已不想要,物是人非之后,做什么都是多余。 但如今,她決不能與他撕破臉。重逢之后,她確定言霆對自己多少還有些情分,拋開那些男女之情,這些情分于她多少有些用。 她不是孤身一人,信陽陷落,家人盡亡后她又有了新的家人,皇兄皇嫂,還有嫂嫂腹中的孩子都是她難以割舍的親緣,她拼盡一切,也會護(hù)她的家人平安。 如今言霆待她多有寬容忍讓,還有愧疚憐惜,她雖極不愿利用這份感情,可事到臨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在親人的性命前清高得起來,她與皇兄皇嫂從前的種種幻想奢望,也許能從言霆這兒得到些實(shí)現(xiàn)的機(jī)會。 她矛盾也清醒,愧疚又不安。只能盡己所能,在算計(jì)之外補(bǔ)償他一二。 但她的補(bǔ)償也只限于給他備飯?zhí)聿瑁蛩麌u寒問暖。再多的,她做不出來,也不屑做。 他是她的言霆哥哥,即便她心中不甘懷怨,卻不想讓彼此有一日落到最狼狽尷尬的境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