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殘
虞斌一整日都不見人影,秦諾知道他是躲在了夏溪身邊。畢竟任誰知曉了這樣悲慘的往事,都難在一時之間抽身出來。 夏溪是如今唯一能帶給他安慰和平靜的人。 秦諾也未著人煩他,只是將晁昱尋來,仔仔細(xì)細(xì)了解了一番虞家往事。 虞斌父親早亡,兄長雖手段了得,心有成算,奈何身有弱疾,多年難愈。這是胎里帶出來的病根兒,尋常湯藥,終難治愈。 為著幫兄長尋藥,虞斌便早早踏上了江湖路,一直也未多管過侯府中事。他后來陸陸續(xù)續(xù)往府里送的藥還當(dāng)真大有效用,讓兄長一日日精神了起來。 可避過了天妒,卻躲不過人禍。 呂檀權(quán)欲重,眼見虞乾慢慢收攏權(quán)力,削弱呂家勢力,她便已將最后的幾分祖孫情誼都丟在了一旁。 她雖沒有自己動手,卻給兇手提供了種種便利。虞乾身死,做母親的大約是猜到些什么,便開始裝病查探,到最后,還真被她看出了些東西。 可虞斌之母安蘅亦是柔弱女子,雖心思不淺,卻到底斗不過根基已穩(wěn)的呂檀,呂檀并沒殺她,而是像逗貓逗鼠一樣,誘著安蘅為了查探線索耗盡心血。 心神不穩(wěn),身子虛弱的人哪怕稍有一點吃得不對口都可能鬧出一身毛病,當(dāng)時安蘅已經(jīng)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整日渾渾噩噩,近乎半瘋半癲。 安蘅是被折磨死的。 明的,暗的,兒子的死,對仇人的無能為力,還有對小兒子的擔(dān)憂活生生將她折磨得纏綿病榻,奄奄一息。 安蘅死的那天早上,身邊的婢女去求呂檀給安蘅請個郎中,好歹吊住她一條命,可當(dāng)時呂檀并沒見那婢女,任由院外侍奉的婆子丫頭奚落敷衍她。 安蘅死后,滿院仆婢死的死,走的走,虞斌回府后雖然多有懷疑,卻一時沒有切實的證據(jù)。 好歹,安蘅死時,尚給虞斌留了最后一點念想。 當(dāng)她開始疑心大兒子的死因,便將夏溪送出了府,想著法子讓她避過了呂檀的的迫害。 她是心疼夏溪,也想讓自己的小兒子還能有個家。 聽了這段往事,秦諾亦是唏噓不已。 虎毒不食子,不論虞乾還是虞斌皆是她的血脈,可她竟能為了權(quán)力借刀殺人,殘害兒媳。 秦諾不是虞斌,難以體會到他此時的心境。但她猜測,他必是痛恨懊悔的。 痛恨祖母無情,懊悔自己離家遠(yuǎn)走,以致兄長母親無所依憑,無人相助,最終含恨而終。 可這一切又豈有他的半分過錯?他不過是為了讓兄長身體康健,為了這個家能安穩(wěn)和樂。 只是權(quán)勢動人心,人心鬼魅,防不勝防。 如今看來,虞斌不會再止步于削弱呂家勢力,而是要鏟除整個呂家了。 “看來還是定王府的人本事大,那呂易在晁昱統(tǒng)領(lǐng)的手里,可沒吐這么多實情呢?!睍燥L(fēng)調(diào)侃了晁昱兩句,誰知晁昱竟大大方方地認(rèn)了輸,自言不如。 “呂易在定王手中比在我們手中要好得多,畢竟呂家再猖狂,也不敢招惹定州言家?!鼻刂Z捧著熱茶暖了暖手,也想借此暖一暖心。 骨rou相殘的戲碼,無論看多少次,都難免教人心寒。 “如今呂檀已亂了陣腳,想必她也猜到了呂易遲早吐口,所以才會亂中出錯,用這些上不了臺面的法子來給我使絆子,只是呂檀霸了荷州這么些年,終歸還是有些根基的,只怕她還有后手,這幾日盯緊了她。” 晁昱應(yīng)了聲是,猶豫幾番方道:“侯府如今不甚安全,不若屬下教人易容代替殿下留在此地,殿下先回公主府穩(wěn)妥些?!?/br> “不用了?!鼻刂Z隨意擺了擺手:“先看看情況再說。” 晁昱不好再勸,只得退了出去。 “你們最近怪怪的?!鼻刂Z盤腿坐在榻上,懷里抱了個軟枕:“不是為定王說話,就是勸我遠(yuǎn)離侯府,說說,出什么事了。” 曉風(fēng)一時間頗為心虛,只這一瞬間的失態(tài),就教秦諾了然地瞇了瞇眼。 她沒再逼問,臨睡前只說了一句:“其實如果可能,我真是不想再踏進(jìn)宮門一步?!比绻皇悄莾哼€有她的親人,她絕不會回頭多看一眼。 曉風(fēng)渾身一顫,繼而輕之又輕地嘆了口氣。 她就說,這事瞞不過公主的,公主雖知道得不甚清楚,可終歸還是猜到了些。 至于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曉風(fēng)下意識沒去深究,其中深意不是她能探究詢問的,主子如何說,她便如何做。 但她已從這句話里探出了公主的態(tài)度。 公主或許仍舊對過去眷戀不舍,但那個沉甸甸又冷森森的地方,她也是的確不愿再回去了。 夜半時還是出了事,呂易被劫走,又有刺客來刺殺呂檀。 府中燭火通明,秦諾攏著斗篷,仍舊被夜里的風(fēng)吹得手腳冰涼。 刺客已經(jīng)聞聲遠(yuǎn)遁,呂檀也只是受了輕傷。 秦諾掩唇打了個哈欠,安撫過眾人后便準(zhǔn)備回去睡個回籠覺。 她是不信有人能從言霆手里搶人,既不是被旁人劫走,那就是設(shè)計詐人了。秦諾一面走一面覺得今晚真是折騰,她好容易才睡熟,這會兒回去只怕又要休息不好了。 虞斌匆匆趕回了府里,與秦諾打了個照面后便沉著臉去處理府中事宜。 嘖嘖,從前是安蘅為魚rou,任人宰割,如今到底是輪到呂檀了。就是不知虞斌打算如何從她身上討債呢? 晚飯沒吃飽,回屋時秦諾就覺得有些餓,既然無心睡眠,索性就教人在屋里點了茶爐,慢悠悠地煮了碗面來吃。 燉了一日的牛骨湯“咕嘟咕嘟”得冒著泡,醇厚鮮美的滋味不一會兒便溢了滿屋。 主仆幾人喝過湯,又一人挑了兩筷子面,就這么湯湯水水地吃了一頓。 夜冷風(fēng)寒,家人圍坐,食物鮮美溫暖,直要暖到人的心里去。 天色漸明,秦諾迷迷糊糊地抬手?jǐn)n了攏透過紗帳的明光,復(fù)又埋進(jìn)被窩里打了兩個滾。 今日注定是不能安寧了,就是不知這場將計就計的大戲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可天徹底大亮的時候,秦諾先等來的卻是言霆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