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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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華府上今日極其熱鬧,狐朋狗友,左擁右抱,污言穢語,場面極為難看。 花轎在府外便停了下來,憐絮一身喜服,卻并無蓋頭遮面。呂華教她從門外自己一步步走進去,也好讓大家都看看她那張容貌盡毀的丑臉。 府內(nèi)皆是從春風樓帶來的花娘,來參加喜宴的皆是呂華一流的無恥紈绔,眼下這些人懷抱美人,哄笑看戲,高嚷嘩喧,所為所言,不堪入耳,不堪入目。 府外亦有遠遠探看之人,有些好奇嫌惡,有的惋惜憐憫。府內(nèi)府外人聲交錯,像是一支支利箭,直往憐絮心口扎。 錢豆腐被兩個護院押著,距憐絮只有幾步遠。他看著憐絮單薄的背影,牙關(guān)緊咬,眼中幾乎要滴下血來。 錢豆腐心中恨極,恨這些仗勢欺人的惡賊,恨這個欺壓善良的世道,更恨一無所有,連母親妻子都保護不了的自己。 他聽著人群中那些或羞辱,或詆毀,或憐憫的話,心頭疼得一片麻木。 他的憐絮是這世上最善良,最美麗的姑娘,她受了半生苦楚,終于能隨心意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卻被人逼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是他沒有用! “絮兒,絮兒別怕,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錢豆腐的嗓子已經(jīng)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憐絮聽到錢豆腐的聲音,渾身一僵,忍不住淚流滿面。 “好,好啊,真是感人啊。”呂華拍了兩下手,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要說憐絮也是昔年春風樓里色藝雙絕的花娘,你瞧瞧如今,嘖嘖……”呂華狀似惋惜地用折扇挑起憐絮的下巴,而后嫌惡地將折扇扔到了小廝手中:“你說你早乖乖的多好,本公子又豈會虧待了你,何必要鬧到這個地步?!?/br> 呂華揚了揚下巴,立刻有小廝鉗著憐絮的肩膀?qū)⑺D(zhuǎn)向門外。 四下里皆是驚呼和唏噓之聲。昔日的當紅花娘如今容貌盡毀,本該如春花秋月一般明媚妍麗的臉上多了兩道劃痕,將這份美毀得七零八落。 兩道劃痕皆在左臉上,從眼下斜劃至唇邊,原本深可見骨,如今就算在漸漸愈合,也已是殘破猙獰。 憐絮下意識閉上了眼,自然也沒有看到錢豆腐目中刻骨的心痛。 他從不只是喜歡她的臉,如今見她這般,也并無絲毫嫌棄,只有滿滿的心疼。 “你放心,雖然你已經(jīng)淪落到這個地步,本公子也不會拋棄你,我這府里不缺你一口吃的,只要本公子在一日,你就留在府里一日,你看看,我多憐惜你,否則照你這樣,就算是送到那下九流的窯子里,也未必有人愿意多看你一眼,你說是不是?” 呂華緩緩看過在府外駐足觀探的百姓,面上帶著笑,目中卻全是殘忍冷意:“本公子良善磊落,從不做草菅人命之事,今日甚至愿意收留這么個殘花敗柳,諸位既然看到了,今后若聽著那些詆毀污蔑本公子的話,是否也應當說幾句公道話?” 這威脅透著赤·裸·裸·的囂張,但看到錢豆腐一家的下場,也無人敢在明面上與呂華作對。不一會兒,人群中便傳來稀稀拉拉的附和聲。 呂華很是滿意,偏頭對小廝使了個眼色,憐絮便被押進了府里。 呂華站在階上,居高臨下地看向錢豆腐,等看夠了他的屈辱憤恨,方暢快笑道:“今日也是你嫁妻的好日子,本公子就特許你入府觀禮,你說好不好?” 外頭看熱鬧的人很快散盡,錢豆腐麻木地順著小廝的力道踉踉蹌蹌走進了府中。 府門緩緩閉合,眼見滿城春色要被關(guān)在府外,門縫里忽然斜·插·進一把寶刀,幾乎要將這門活生生地劈開來。 院內(nèi)搭著戲臺,花娘們坐成一排,琴簫俱備,樂音靡靡,歌聲婉婉,花娘們盡力撐著一臉的笑,可仔細瞧,每個人眼底幾乎都有一絲惶惶。 說是同病相憐也好,說是物傷其類也罷,她們這些人,原本就是一片浮萍,生死禍福,皆難自己做主,如今眼睜睜地看著昔日姐妹遭此大厄,只要不是大jian大惡之徒,都難免惶恐悲憐。 “哎呦,真是敗人胃口。”一錦衣公子滿臉嫌棄地看著站在戲臺上的憐絮,像是見了什么臟東西般:“敗興,太敗興了啊!也就是咱們呂公子心軟,這么個東西也能納回府來。” “誰說不是呢!” “太難看了,這多看幾眼晚上估摸著得做噩夢。” “……” 呂華聽著眾人的話,心里覺得十分得意。憐絮已毀了容貌,他對她的念頭也已經(jīng)全都消了,如今這般吹吹打打,大張旗鼓,不過是為了羞辱懲罰這一家不知天高地厚,膽敢違逆他的貧賤小民,現(xiàn)下目的已經(jīng)達成,要了他們的性命有什么意思,當然是留著慢慢折磨,才好讓人知道,他呂華是個多么不能招惹違逆的人。 “哎,我可有個想法。”不知哪一個忽然冒出頭來,討好地湊到呂華身邊:“她這張臉不能看了,但那身皮子可沒毀,公子納了她回來,也不能白納,正巧姓錢的也在,咱們大家就湊個趣兒,來瞧瞧這春風樓昔日紅娘子的身子生得怎么樣,大家都來品鑒品鑒,您覺得呢?” 這話正說在了呂華的心上,他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讓這對夫妻長個教訓,敢讓他吃癟,今兒個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呂華一聲令下,立時便有幾個滿臉橫rou的婆子沖上去扒憐絮的衣裳,憐絮驚叫著閃躲,幾乎已經(jīng)失了所有的理智。她從前是個青樓花娘,但嫁給錢豆腐后,在他一日日的呵護尊重下,已覺得自己是個干干凈凈的新的人了。若今日被他們當著錢豆腐的面如此折辱,于她而言,與千刀萬剮無異。 一時間,眾人的眼神都落到了臺上,一個恍神,錢豆腐便從小廝手里搶了棍棒,怒吼著沖往臺上去救憐絮。 錢豆腐只憑一身蠻力,原本不是這些護院打手的對手,可不知為何,一時間,想去捉錢豆腐的人倒了滿地, 幾個婆子自然不是錢豆腐的對手,再加晁昱曉風從中相助,很快錢豆腐便將衣衫不整的憐絮抱到了懷里。 憐絮受驚過度,饒是被錢豆腐緊緊抱著,也仍舊在不斷地尖叫。這聲音滿是絕望,聲聲泣血,讓錢豆腐忍不住渾身打顫。 秦諾閉了閉眼,看著這滿院荒唐,怒從中來,而后對晁昱使了個眼色。 憐絮慢慢平靜了下來,曉風和晁昱一道站在他們身前。錢豆腐茫然地看著眼前救了自己夫婦二人的俠士,方要謝救命之恩,卻聽其中一人道:“想不想親自去報仇?!?/br> 曉風將憐絮接了過來,錢豆腐看著臺下被制住的呂華,俯身拾起了木棍。 呂華縱情享樂久了,哪里是身強力壯的錢豆腐的對手,兩人在庭中廝打成一團,沒多久,呂華便被揍得氣息奄奄。 “今日就到這兒,我們主子還有話要問他,他人跑不了,今后有你報仇的時候?!?/br> 錢豆腐被晁昱勸住,他看著仍在不時打抖的憐絮,咬了咬牙,收起了緊握的拳頭。 秦諾頭戴帷帽,坐在了新搬來的木椅上,呂華鼻青臉腫,這會兒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也沒想到,在荷州,居然有人敢闖進呂府這樣教訓他。 春風樓的花娘都被帶走安置,那些滿臉荒唐的酒色之徒也被押著跪在庭中。秦諾皺眉看過這些人,覺得既傷眼又鬧心。 “侯爺,侯爺救我啊,侯爺……”呂華開始是想和虞斌攀親,可等他好容易看清了虞斌的表情,那些即將沖出口的話就都咽了回去,他一時間雖未弄清楚今天這事的前因后果,卻也知道自己這次不可能輕易脫身。 虞斌嫌惡地擰緊了眉,他此時簡直是恨極了這一群豬狗不如的酒色之徒,就算這事與自己無關(guān),可見到這樣場景,還是難免覺得面上無光。 秦諾沒說話,晁昱看她的意思,便知是要將此事交予虞斌了,便也暫且退避一旁。 虞斌也沒留手,先教人將這一干不爭氣的東西就地打了二三十板子,打得個個哭爹喊娘,連連認錯。 人打得差不多了,虞斌便吩咐人拿來紙筆,讓各自將自個兒的錯處一字不落的寫下,但有隱瞞,就地打死。 這些人原本就是軟骨頭,否則一群大男人又怎會聚在一起欺辱一個女兒家。今日被這一通嚇唬教訓,簡直要連自己祖宗八輩的事都仔仔細細寫下,生怕漏了什么,就地丟了性命。 呂華經(jīng)了最初的慌亂驚恐,這會兒已經(jīng)漸漸有了主意,他雖不敢與虞斌攀親,可話里話外,都在提醒虞斌自己呂家人的身份。 呂檀多年經(jīng)營,呂家勢力不容小覷,就算虞斌是這荷州明面上的主子,有些事也得要三思而行。呂華雖然蠢毒不堪,可他敢如此橫行無忌,自然還是有所依仗的。 “小的知錯,定然不敢再犯,還會包了這錢家今后所需錢資,小的性命不值一提,若臟了侯爺?shù)氖?,豈不是小的罪過,且小的蒙侯府老太君深恩,手上還有幾件差事未完,若是就這么撂下,只怕小的就是下了黃泉,也實難贖罪。小的知道侯爺素來孝順仁厚,定然處事明斷,公道謹慎,小的但憑侯爺處置?!?/br> 這一番話似軟實硬,直接將虞斌氣得笑了出來。他的確對呂家多有避忌,卻不至能讓這么個人活生生打到臉上來。 因此虞斌半句話也不接,直接揚了揚下巴,隨從便按住人接著打。 呂華今日先是挨了錢豆腐一頓好揍,后頭又被如此修理,幾次下來,饒是他有滿腹算計也再受不住,到了最后,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吐出求饒請罪的話。 呂華之外的幾個富家公子已經(jīng)將自己罪行一一寫下,虞斌教訓呂華的空當兒,秦諾便拿著這些紙慢慢翻看。 越翻心里頭越是厭煩憎惡,秦諾將這一沓子紙都遞到了曉風手中,凝眉忖著教訓的法子。 “這些人雖有種種罪責,卻罪不至死,可若不重罰,又實難遏住此等不正之風,奴婢倒有一法子,殿下聽聽可行否?!?/br> 秦諾點點頭,聽曉風附耳詳述,幾句話下來,她的臉色也便緩了許多。 秦諾與曉風商定了法子,便著晁昱差人去辦,等這一攤子料理罷了,秦諾方對虞斌道:“這人一時不可殺,倒不如先押起來,侯爺不便親自處置他,何不另尋個合適人來?!?/br> 虞斌自知是這個理,他無論如何處置呂華都不致傷及己身,只是為了這么個東西周旋轉(zhuǎn)圜,難免不值,何況如今他們二人與呂檀正是彼此不對付的時候,貿(mào)然處置,只怕落人口實,兩相對立。 秦諾看著被打的丟了半條命的呂華,斂眉道:“先將人押在這府里,咱們進屋說話?!?/br> 這府中下人早已被各各看管,一路行來,亭臺樓閣,實在是富貴無匹。 幾人在軒中坐下,虞斌著大夫去給呂華看傷,別讓人就這么被打死了。而后才認真說起了話。 “要說今日這事,侯爺再不好·插·手的,只是這么一個無德無行的人,不懲了他,難平人愿,我想問問侯爺,這呂家門上,可有秉性忠直,能得一用之人?” 虞斌想了一回,點頭道:“祖母有個弟弟名喚呂易,處事圓滑,但為人并無大過,素日里,他也多約束呂家門上言行,如今是他離了此地去辦事,估摸著再有三兩日也該回了。” “既有這樣一個人,那侯爺不妨將呂華交給他處置,咱們從中費些思量,既罰了人,又不致惹來麻煩?!?/br> “這也是個法子,只是這樣一個不爭氣的東西,我竟不能立時出手發(fā)落他,可見我這侯爺當?shù)糜卸喔C囊?!?/br> 秦諾笑笑,看著虞斌,倒想起了東宮舊日時光,彼時皇兄亦是頗多周折,步步為難,處境較如今的虞斌還要難上幾分,到了如今,皇兄看似沒了掣肘,可每一步,倒像是比從前更加艱難。 “侯爺何必因一時之困而有所懈憊,來日方長?!鼻刂Z寬慰了他一句,轉(zhuǎn)而道:“如今呂華受了傷,這府里就暫由我差人看著,侯爺看呢?” “全憑殿下吩咐?!?/br> 幾人說了一回話,眼見在此耽擱良久,便打算收拾了這一攤,先行離開,踏出屋門時卻聞侍衛(wèi)匆匆來報,說是呂華險遭刺殺,若非在旁監(jiān)管的侍從機警,此刻呂華早已沒了性命。